第一百一十七章 青云凝涩社上茶

　　杨双双自去岁和薛姨妈回过一次家，今年一直未回家。小妹燕燕在园子住了好些时日，又到了端午佳节，杨双双禀告过王夫人和凤姐儿，带着燕燕回了家。
　　史太君闻说，命凤姐儿预备了端午节礼，让她一并带回家，杨双双见不过是些时新的瓜果和宫里赏下来的内供的糕点，忙谢过收下了。
　　秦氏正在家里发闷，忽闻两个女儿都回了，叫人准备了一桌席面。
　　尤老爷沐休在家，恐家里的厨子做不出太多花样，吩咐下人去外面酒楼端了几个菜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个饭，昌哥儿好久没见这样开心了，看着杨双双直喊大姐姐，杨双双纠正他道：“是二姐姐。”
　　一时众人都想起尤思慧，气氛不由郁郁。杨双双见此，说起贾府的一些趣事儿，引得众人开颜。
　　用过饭，秦氏找了杨双双说话，说起燕燕的婚事，“如今十五六了，也该说亲了。”又道：“你还记得沈太太不？”
　　杨双双一怔，问道：“哪个沈太太？”
　　秦氏道：“就是以前跟大姐儿说过亲的那个。”
　　“哦？”杨双双奇道，不知道秦氏为什么一下子提到她。
　　秦氏继续道：“哎，原是我们家对不住他家哥儿，沈家哥儿因大姐儿出嫁的事儿，受了打击落了第，又借口要发奋读书，一概亲事都不提，竟不成想中了状元，才二十一二岁，年轻有为，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但他一概不应，把沈太太急得上了火，逼问之下，他才吐露，说是听闻大姐儿死讯，要给她守孝，把沈太太气个倒仰，也不知他要守哪门子孝，她前日子才来找我，说是他既然要娶我家的，就求我把燕燕嫁过去。”
　　杨双双倒没想到沈家哥儿对大姐这般痴情，当初大姐要是能嫁过去，不知道日子多美满，想到此处，她幽幽一叹。
　　秦氏看她不说话又道：“沈家哥儿如今很受圣上中用，入了翰林院，被任命为编修，又升为侍讲，也是六品的官员了，还是圣上近身伺候的，前途不可限量。”
　　“倒不是说他前途，只是小妹这边……”杨双双欲言又止。
　　秦氏见她如此神色，忙问道：“可是有什么好的？”
　　她略一沉吟道：“如今有些迹象了，只是还没说破。”
　　秦氏急道：“你倒是说个明白！”
　　杨双双见她实在关心，又叮嘱她必不可和旁人说，才道：“也不是旁人，你也见过的，薛家哥儿。”
　　秦氏听了道：“哎呀，这也倒是门好亲。”一时左右为难，又问道：“你可与王太太说过？”
　　杨双双摇头，“她们家大姐儿，你也见过的，前不久被选入宫去了，想来是有些造化的，估计要等她那边定了分位，薛家哥儿这边才好说亲。”
　　秦氏不免遗憾：“哎呀，这若是……也不好高攀了。”
　　杨双双道：“你别操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沈家太太那边你还是回了。”
　　秦氏迟疑道：“可不知如何回沈家太太了。”
　　杨双双略一沉吟，正好想起一事，“我倒是有个人选，不过如今也不好说，你先别回她，且等我去探探。”秦氏听她说的神秘，只得应了。
　　杨燕燕年纪大了，今日已经在谈论她的婚事，哪日说出嫁也就嫁了，秦氏心里舍不得，便留了她在家里住。
　　杨燕燕虽喜大观园的热闹，也知道轻重，留在家中告慰母亲。
　　谁知杨双双回荣府路上却起了波澜，车子刚刚要出银屏巷，一个骑马急行的冒失鬼将一个挑着担子卖石榴的老汉撞倒了，石榴滚了一地。老汉不依，扯着骑马那人理论，把巷道挡死了。
　　车夫过来请示，说看情形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建议她去巷口的茶肆喝口茶歇一歇再走。
　　晓风素日爱吃巷口这家青云茶肆的荷花饼和乳饼，忙也劝道：“总是要等，不如去喝口热茶。”
　　杨双双看了骑马的汉子和卖石榴的老汉一眼，点头应下。
　　她带着晓风刚进了雅室，周鸿就从外头掀了帘子进来，晓风虽然迟钝，但也知道这人的心思，忙拦道：“我家姑娘不便见外男。”
　　周鸿沉声道：“既如此，你还不如快些去门口帮你家姑娘把着风。”
　　晓风还待理论，却听她家姑娘道：“你先出去，他既然做了这么大的局，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晓风听不明白，周鸿却笑了，悠然坐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设的局？”
　　杨双双回道：“本来也只是疑惑，一个卖石榴的老汉怎么敢和骑马的人理论，如今你人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轻轻呷了一口茶，似是感慨似是遗憾道：“你这样聪慧，别的庸脂俗粉，又怎么看得入眼？”
　　她并不接话，只问道：“你费了这么大力气，就只为和我说这话吗？”
　　周鸿直抒胸臆，“当然不是，太久没见你了，总算等到你出门了。”
　　她喝了口茶，说道：“也不是很久，前儿还在清虚观见过。”
　　周鸿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杨双双晓得说错话了，那一回离得那样远，眉目都看不清的距离，她一眼就瞧出来人是谁了。
　　周鸿见她不说话，笑道：“只不过想与你说几句话，待一刻就走。”
　　杨双双继而问他：“你如今怎样？都查院待得惯吗？”
　　他似是想不到她果真和自己拉起家常来，一一回道：“待得还不错，眼下要升职了。”
　　他一向升职升得快，她倒见怪不怪，随口问道：“如今是何官职？”
　　周鸿道：“近日要升经历了。”
　　杨双双暗自啧啧了两声，经历是六品官儿，她的便宜爹尤大人进士出身，到了四十还在六品上挂着，他这才多大，就迈过去这个坎了，可真是官运亨通。
　　她又道：“前儿从晓风那里收了吴大哥的信儿，药铺的利银我早推说不要，他偏生要送来。还为元宵那事儿赔不是，这事儿又不是他的错，他不过也是遭人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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