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渔舟唱晚，雁阵惊寒，歌女坐在挂满灯笼的游船上抱着一只琵琶，带着面纱轻轻弹唱，东湖的夜景很美，人也很美。
顾世安与谢嘉文站在有游船上，江水缓慢流淌，在河岸的石桥边，有两个黑衣黑发的年轻人，二人气宇轩昂，衣着黑暗华丽，在人群中，和粗布麻衣的普通百姓相比看起来很是不同。
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妖族有着很大仇怨的魔族上将，森罗双煞，一名南荣屠，二名南荣乐，他们是双生兄弟，但模样差别很大，只因南荣乐本不是魔族人，他原是一名凡人，落水失去凡间记忆，被南荣屠带回魔族，后成为魔尊孤听寒，魔君君墨离的左膀右臂。
南荣屠和南荣乐性格一个沉闷，一个活泼，颇为不同，最近在因为一些小事冷战，他们看着秀丽的江上风景，心中却各有忧虑。
方才谢嘉文问顾世安是否记得三月前青州城水淹一事，顾世安沉默的望着江水的尽头。
青州城是他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青州城水淹一事，他怎么可能轻易忘记呢。
江上游船多，一艘民船躲避不及撞上了顾世安所在的木船，顾世安喝的有些微醺，还没来得及回答谢嘉文的问题就重心不稳不慎跌入江中。
“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呢！谁会游泳啊！”
看到顾世安落水，船上的人都惊慌起来，岸边的南荣屠和南荣乐也听见了声音，南荣乐看到一个青年男子落入水中，他转头对南荣屠说道：“有人落水了，我去救他，你在这里等我。”
他们是魔族，很少管凡人的事，但或许因为南荣乐本是凡人，所以总会对落难的人格外仁慈，南荣屠知道劝不住他，嘱托道：“你小心点。”
“嗯。”
身为魔族上卿的南荣乐跳入江水中快速的游到顾世安落水的地方，顾世安的身子已经沉了下去，他也扎进了水里。
铺天盖地的水将南荣乐包围，耳朵灌满湖水，嗡嗡的水声冲击耳膜使他头昏脑胀，一种不真切却有些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接着南荣乐脑海中出现了一幅幅一帧帧画面，那些画面既熟悉又陌生，那是他曾在梦中见过的场景。
穿过记忆的长河，他仿佛听到了谁在岸边唤他，声音慈祥亲切。
“世平，你都看了一天的书了，去吃饭吧，读书要紧，可你也要好好休息才行。”
“世平，你考上状元了，陛下要见你了！”
“哥哥，外面下那么大的雪，诗人身上衣正单，为什么还心忧炭贱愿天寒？”
“世平，你要记住为官清廉，做人端正，上要对得起头上的三尺神明，下要对得起苦难之中的黎民百姓，无论走得多远，你都不能忘了自己的初心。”
“爹爹，世平无愧于心，无愧于己，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陛下，我没有贪污赈灾款，我没有勾结张巡抚，微臣冤枉，求您明察！”
“陛下，忠言逆耳，您岂能听信谗言？”
“张彦宁，郑庆荣，你们污蔑我！”
南荣乐想起来了，他失去的凡间记忆，在落入水中之时全都想起来了。
他本不是魔族上卿，他本名叫顾世平，台-州人士，书香门第，家中有父母在上，还有一个弟弟叫顾世安。
他不是魔将，顾世平是他的本名，顾世平是他的本名，他东投湛江之后没有死，只是失去了记忆，被魔族上卿南荣屠救了起来，之后因为失去记忆，他便一直留在魔族。
那日春江水暖，阳光和煦，春花盛开，柳絮纷飞，但是顾世平站在湛江岸边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绝望和寒冷一点一点吞噬他的心。
可怜他三岁识字，七岁吟诗，八岁赋词，九岁作曲，乡试，会试，殿试，连中三元，一时嘉誉满城，人人称赞，双十年华，官至左相。
他曾是何等风光，而今却被奸人陷害，一贬再贬。
愚洲城大旱，大灾，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多次上书，却无人管理。
那些权贵互相勾结，污蔑他私藏赈灾款，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致使当地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
想起同僚对自己的讽刺挖苦，想起陛下对自己的怀疑态度，顾世平不由得苦笑，“我十年寒窗苦读，为的究竟是什么？”
闭上眼，顾世平纵身一跃，投入湛江。
这世间，再无留恋。
苦涩的水一下子灌满顾世平的鼻腔令他难以呼吸，湛江水下暗流湍急，他脑袋撞到一块石头上，接着失去了意识。
南荣乐想起来了，他全部都想起来了，以前他做的梦不是假的，那些虚无的不真实的事都是真的。
他是顾家长子，顾世平。
八年前，南荣屠在湛江偶然救下失忆的他，然后一直将他带在自己的身边。
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在东湖水下南荣乐救出溺水之人，他抱着他上了岸，周围满是围观的人群。
南荣乐拨开溺水者脸上凌乱的头发，待看清他的脸后，南荣乐当场愣住，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妙的事，他救起的落水者，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顾世安。
南荣乐惊呼，“世安。”
南荣乐害怕得双手颤抖，满眼泪水，声音里带着哭腔：“世安，世安，你醒醒，我是哥哥，我是哥哥呀，你起来看看我。”
嘴里吐出一大口水，顾世安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他哥哥的声音。
睁开眼的时候，顾世安竟然真的看见了哥哥顾世平熟悉的脸庞，他轻抚上他的脸，掌心触感真实，难以置信的问道：“哥哥？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
“是我，是哥哥。”南荣乐紧紧将顾世安抱在怀里：“世安，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八年了，八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哥哥。”
“世安。”
顾世安以为哥哥早就死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再见到他，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顾世安带着南荣屠和南荣乐回洛府，他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洛溟。
宏伟的府邸上面写着：洛府，南荣乐有些奇怪，世安姓顾，为什么不是顾府而是洛府，世安这是成家了吗？
洛府华丽的像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帘以珍珠为饰，墙以翡翠为砖，房以琉璃为瓦，灯以明珠为光，金碧辉煌，精致无比。
顾世安一脸开心的说道：“哥哥，南荣屠公子，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叫我的，嗯，朋友，洛溟出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
顾世安刚同南荣乐相认，他怕自己的哥哥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子，决定先不告诉哥哥自己和洛溟的关系。
“好。”南荣乐虽有些疑问，但也只是温柔的朝他点头，“去吧。”
从南荣屠和南荣乐走进洛府的时候，夜洛溟就感受到了来自鬼哭城的魔气。
夜洛溟害怕这些魔来伤害顾世安，等顾世安一离开，他立即现身在正堂。
果然这次来的不是普通的魔，而是鬼哭城的两位魔将，夜洛溟指着他们问道：“森罗双煞，你们为何来此？”
“妖帝？”
南荣乐和南荣屠两个人都十分震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夜洛溟，妖帝不是应该在流离界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还是顾世安住的地方？
南荣屠，南荣乐深知夜洛溟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他们二人悄悄握紧手中的剑。
顾世安找了寝殿不见洛溟的身影，他去了后花园也没有找到洛溟的踪迹，他估计洛溟可能是有事不在府中。
可是顾世安回到堂屋的时候，他看到夜洛溟立于院中，一簇黑红色的光凝结在掌心中，朝南荣乐一掌劈了过去。
“小心！”南荣屠推开南荣乐挡在他面前，魔气透穿身体，五脏六腑在瞬间都被震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南荣屠！”南荣乐赶紧扶着他：“南荣屠！你怎么样？”
“任何想伤害顾世安的人，我都会要了他的命。”夜洛溟目光阴狠，提剑指着南荣乐，狠绝道：“今天我要你们两个都死在这里。”
“住手。”顾世安跑进内殿找不到洛溟，他没想到等自己再回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南荣屠躺在地上，浑身发着抖，嘴里都是血，顾世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夜洛溟问道：“洛溟你这是做什么？”
顾世安跑过去蹲在南荣屠身边，看着他身上的血，顿时失了神，慌张的问道：“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越来越多的血从南荣屠嘴里流了出来，顾世安吓得失了声，他抬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怒道：“洛溟，你要干什么？他是我哥哥的朋友，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世安，你说什么？”夜洛溟不明白顾世安一个凡人，为什么会认识魔族的人。
“我哥哥投入湛江之后没有死，南荣乐就是我的亲哥哥顾世平，南荣屠是我哥哥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们？”
“什么？他是顾世平？”夜洛溟身子一震，他惊叹于世事的巧合，收回了法术，道：“我不知道他是你哥哥，我以为他们要伤害你，所以我。”
夜洛溟的那一掌震碎了南荣乐的肺腑，黑色的血一股接一股的从他嘴里鼻腔里涌出，南荣乐吓得脸都白了，他试着抱起南荣屠，“你别睡，我们回鬼哭城找君墨离和孤听寒，他们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来……来不及了。”南荣屠知道自己要死了，他攥着南荣乐的手，嘴角流出的鲜血滑过脖子落在地上，很快聚成了一个小水池：“乐乐，我有……话要说，对……对不起，是我……是我欺骗了你，当年……我在湛江救下你后，我就不想……不想把你还回去，对不起，是……是我害得你和亲人分离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别说了。”南荣乐抓住他的手，泪流满目：“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孤听寒，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瞳孔放大，满脸苍白，南荣屠呼吸微弱，艰难的说着最后的话语。
“乐乐，我……”
“我喜……欢。”
“你笑。”
睫毛停止颤动，南荣乐的手失了力气，从南荣屠掌心滑落下来。
“南荣屠，不要，不要。”
“呜呜呜呜……”南荣乐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痛苦的吼道：“南荣屠，你不能离开我。”
“哥哥。”顾世安轻轻拍着南荣乐的肩膀，红着眼安慰道：“哥哥，对不起，是我的错。”
“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南荣屠，你给我醒过来。”
“哥哥，你别哭了……”
“呜呜呜……呜呜呜……”
放下怀里的南荣屠，南荣乐突然起身回手一甩，藏在袖子中的三根银针朝夜洛溟射了过去。
“哥哥，不要伤害他。”
洛溟和哥哥是顾世安最在乎的两个人，他不能看到他们当中任何一个受伤。
顾世安起身挡在夜洛溟前面，三枚白色银针刺入皮肤，钻入身体，瞬间化为血水，融于血液当中。
夜洛溟和南荣乐两个人一同惊呼，“世安！”
银针带有剧毒，顾世安吐了血，身子缓缓软下去。
魔族的毒药甚多，夜洛溟抱住他慌忙问道：“世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你告诉我？”
夜洛溟立即将内力输入顾世安的身体里，但是不仅没有减轻顾世安的痛苦，反而令他吐出更多的鲜血。
“世安，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夜洛溟慌了，他问道：“世安，你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了？”
南荣乐同样也怔在原地，他撑着身子，立即朝顾世安爬了过去，看到顾世安嘴角的鲜血，整个人像被刀割一般痛苦的哭道：“世安，呜呜呜……你为什么要替他当暗器啊，你不知道那暗器有剧毒吗？”
艰难的抬起眼皮，顾世安望着南荣乐，缓缓说道：“哥哥，不要，不要伤害洛溟……”
夜洛溟一把推开南荣乐，怒道：“南荣乐，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南荣乐抬头看着他说道：“夜洛溟，姬凰花的毒无药可解，你放下顾世安，你放下他让我带回魔界，你救不了他。”
夜洛溟提着南荣乐的前襟，手上青筋暴起，红着眼警告道：“他要是死了，你，以及整个魔族，都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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