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掉马

五虎退一进门便看见宗三左文字跪坐在桌后，闭眼默念着什么。听到两刃的脚步渐近，他才睁开眼睛，一抹莫名的色气掠过。

        五虎退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那双异色眼瞳，嘴里发出些许声音，仿佛是在问好，又仿佛只是无意义的气音。

        他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感受过这种美，和第一次见到的宗三左文字不同，虽然是同一幅面貌，但那时的他眼中没有一丝神采，仿佛无声无光的黑洞，整个刃都是病态扭曲的，让人不觉得这是一个活着的生物，只觉他是一副苟延残喘的躯壳。

        但是现在的他完全不一样了。他的眼里有了活着的光彩，虽然微弱得好似风中摇曳的烛火，也给他带来了一种勃勃的生气。

        “阁下，不是五虎退吧。”虽然词尾加了一个“吧”好像是个不确定的推断句，可宗三左文字的音调却是平的，没有波澜起伏，仿佛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个毋庸置疑的真相了。

        五虎退从袭人的美色中回过神，脑中慢慢划过了这句话，突然睁大眼睛，慌忙辩驳：“宗三殿，我、我是五虎退啊……呜……”他的脚不自觉的往前走，似乎是想拉住面前的刃，心慌意乱间没有注意到桌子，直直磕了上去，又瑟缩地退了回去。

        虽然想要伶牙俐齿地来一番争辩顺便再反击宗三左文字的质疑，可是五虎退之前没有这种撒下弥天大谎的经验，只能弱弱说出一句完全不算辩驳的话，句尾还带着微微的泣声，似乎是撞疼了的抽泣。

        宗三左文字显然没有想到一个敢于伪装刀剑付丧神的家伙居然被一句质问吓得手忙脚乱，他默默看着五虎退，想分辨这是伪装还是真情流露。

        小夜左文字没有任由哥哥吓唬那个慌乱的人，他默默拉住五虎退的手，带着他坐在桌子旁，和哥哥对视，眼中是毫不退让的倔强。

        五虎退缓过神，他没有再辩驳，毕竟在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的时候，再装傻就是真傻了。他也握紧小夜的手，想从短刀那里汲取一些力量。

        做好心理建设，他才望向宗三左文字，一字一句地说：“您知道些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在左文字家面前露陷的，明明相处时间不长，也不是那种有历史渊源的刀，按理说一期一振都没有怀疑过，宗三左文字又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宗三凝视着他，看着五虎退如临大敌般僵住身子，突然笑了。

        “没有发现，只是想到了这种可能。”他的话中还带着一股笑意。

        “之前在闲暇之余看过一本通俗读物，里面的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试过互换躯体。虽然是一个纯然幻想的片段，可却让人不由去思考这种可能性呢。”

        五虎退万万没想到，他的掉马和他没什么关系，而是这个世界的人脑洞太大的锅。不，应该说，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ooc的宗三左文字的锅。

        哪家的宗三左文字会去看这种东西！

        “阁下无须多想，这个本丸只有我怀疑过，其他人依旧相信您。”宗三见五虎退迟迟不说话，解释了一番，虽然效果不佳。

        五虎退已经不在意掉马的事了，可能是因为没有在宗三左文字身上感受到恶意，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偏向“宗三会看这种幻想小说”那里了。

        不过确实有可能，刀剑们来到新世界、拥有了人身和情感，总不会只顾着打仗，而完全不在乎花花世界吧。除了几个清修的平安时期老刀，很多刀剑还是在积极融入这个世界，享受为人的快乐。

        但是，有了第一个宗三，还不会有第二个“宗三”吗！

        到时候底子都掉完了，也不用拯救什么暗堕付丧神了，直接洗干净脖子等着被当作垃圾审神者宰掉吧。

        五虎退现在整个人都丧了。

        其实五虎退大可不必如此担心，他不知道，宗三对这个玄幻说法的笃信的原由并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般轻松。

        宗三是眼睁睁地看着审神者因为年老体衰而开始艳羡付丧神的不老不死，把魔爪伸向一心钻研佛学的江雪哥哥，利用邪术成功将自己的意识侵入江雪左文字的身体，缔造出了一个作为审神者的付丧神。可术式并非完美，江雪的意识也保留在那副躯壳里，在一次难得的清醒中，他交代了宗三几句话，便跃入刀解池。

        正是亲身经历的绝望，造就他的刻骨铭心。

        不过，宗三相信这位“五虎退”不是这样的缘由才变作付丧神，毕竟也是“坐拥天下的人的刀”，他的眼力还是有的。

        五虎退和那个审神者完全不同，不仅是因为他在本丸这些日子以来的作为，不仅是因为没有在他的躯壳中感受到其他付丧神挣扎的灵魂，也不仅是因为他对小夜的救助，更多的，或许是他永远明亮耀眼的双眸，和恶人不一样，和付丧神……不一样。

        宗三看着对面的五虎退沮丧的模样，竟伸出手稍微用了些力按在他的脑袋上，面上微微带着些许笑。五虎退旁边的小夜左文字暗暗瞟了他几眼，示意兄长不要再欺负小孩子了。

        是的，虽然不知道五虎退真实的模样和年龄，但感觉得出，就是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他也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不像短刀们，虽然体型像小孩子，其实内里都是几百年的老妖怪。他的身上还带着涉世未深的天真蒙昧。

        其实确定了“五虎退”的真实身份，再按照行为推算一下，便可以得知他的目的了。

        关于他们这群暗堕付丧神……大概是政府看到这个小孩有灵力天赋，又发明了这种技术，打算让他来抚慰暗堕付丧神吧。既可以试验这种技术是否成熟，又可以试探暗堕付丧神对审神者的态度。

        虽然审神者是珍贵资源，但和时之政府的大局相比还是微不足道。一个审神者和一个付丧神不能等同，毕竟一个审神者至少可以造出十几个付丧神。但是，如果一个审神者与十百个强力的暗堕付丧神相比，又显得不够重要了。为了抢回这些战力，时政才做出这种尝试吧。

        对于他们来说，就算失败也不过损失了一个普通审神者罢了。

        不过，他们大概是没有发现这个小孩有净化的能力吧，要不然肯定强硬扣留在时政内部，当一个”灵力提款机”。他们只当这是个普通的旗子，既不在意他的未来，也不关注他的死活。

        【时政背锅，稳稳的】

        “阁下，我会帮您。”宗三又揉了揉“五虎退”的软软的头发，下了决心。

        五虎退没有想到这死亡剧情还有峰回路转的情况，呆呆地看着宗三左文字，眼中还有未退的恐慌和委屈。

        “为什么？”

        五虎退一直以为暗堕付丧神是极度仇视人类这个群体的，更何况他们可能还把他认作审神者。

        “就当……是感谢您救下小夜吧。”

        宗三左文字无法说明真正的原由，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愿意相信这个人，小夜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现在他也没有理清。

        五虎退相信了，他一直觉得刀剑的兄弟之间感情很好，因为小夜决定帮助一个人……是宗三左文字做的出来的事。

        “那个，需要我帮你解除暗堕吗？”五虎退小声问道。

        宗三摇了摇头，只是说“时机未到”，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过在五虎退退一步提出“治疗”建议后，他点了点头。

        要帮助这个小孩，首先要确保自己不会拖后腿，累赘的身子显然不行。

        不过，五虎退还是太过轻信他人，演技也不过关，如果不是一期他们暗堕了，执念影响了判断的话，估计是隐瞒不过去的。

        需要特训。

        宗三得出了满意的结论。

        像是一个小动物一般，确定了宗三左文字没有危险性后，五虎退放下了心，原本炸起的毛收了回去，和小夜亲亲热热地说着悄悄话，偶尔还找宗三搭一句腔。殊不知，自己即将迎来一段“成长的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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