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间谈话

一期一振拉着苏澄的手，七拐八拐地走到一处山洞。

        山洞口处杂草丛生，几乎遮蔽住整个通道，一番荒凉破败的模样，让人难以下足。

        苏澄看向一期一振，不知该如何进入。难道拿刀砍过去？别开玩笑了，虽说自己不在意，但想也知道一期一振不会愿意，虽然暗堕，但他先为镰仓时代刀匠粟田口吉光的名作，后为皇室御物。身为名刀的尊严可不会减损。

        一期一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走近洞口，弯下腰抬起草——等等——抬起草？

        苏澄默默盯着一期一振。

        好吧，制造掩体，主动用杂草掩盖山洞的存在，这也是战术的一种。只是由一期一振这种风光霁月的人物做出来，让人不可置信罢了。毕竟他看起来就是那种光明正大的武者，不像和泉守兼定这种平民武士之流，可以在战斗中不忌手段（比如比武时抛沙遮挡敌人视线）。

        一期一振抬开摆在山洞入口的杂草，回头只见短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他无奈地笑了笑，示意弟弟跟着自己走进山洞。

        “一期尼……”苏澄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先跟着一期一振向里面走。

        山洞里面与外面截然不同，干净整洁，还有零碎的装饰品，不太像一期一振的风格，倒有点乱藤四郎的感觉。

        看见一期一振转身出去，苏澄连忙拉住他，迎着他询问的眼神，她红着脸，小声说：“一期尼，我去搬。你可以……先休息。”

        一期一振点头，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五虎退忙碌的身影，眼神放空。

        他好像看到了某个早已逝去的存在——有着一头明亮的橙色长发，永远活力满满的笑容，湛蓝的眼瞳总是带着笑意，喜欢热闹但也不乏成熟的弟弟。

        在最后，那个本丸中只有他们两个幸存，而他明明是哥哥，却不如乱这个弟弟承受能力强，终日萎靡不振，被仇恨的火焰侵蚀内心。乱却一力撑起他们，寻找山洞、布置装点、准备掩体，还要防止他这个不争气的哥哥暗堕。

        最后，连乱也在碎在和溯行军的战斗中，因为缺少审神者的灵力恢复！

        一期一振身上的黑气在瞬间浓郁大半。

        “叮——一期一振暗堕加深，即将丧失理智。”

        系统的警报声响起。

        苏澄赶紧回过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刺激了他，顺便努力挽救一下。却不想，在她回过头后，那个警报却解除了，一期一振还是站着原地，静静地看着她，见她回过头，还冲她安抚地笑了笑。

        【一脸懵逼】

        一期一振的思绪沉入回忆，但情绪的爆发却在看到五虎退担心的眼神时如潮水般消退，他现在重新拥有了一个弟弟，他应该照顾好他，不能重复乱的悲剧。

        绝对不会再让弟弟碎刀。

        很快，夜深了。

        苏澄睡不着，她在铺满稻草的地上翻来覆去，却在第21次翻滚中被一期一振抱住。

        一期一振声音带着笑意，在苏澄背后响起：“怎么了，退？”

        苏澄有点不适应，自从上了小学，平常都是自己独自睡在一个房间里，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睡在一起，紧紧挨着……虽然人家是把刀，还把她当做弟弟。

        她想转移注意力，尝试打探一期一振的经历。

        “一期尼，我有点想大家。”

        一期一振愣住，他抱住五虎退，声音温柔地安慰他。

        “大家一直都在，就像我们一样，总会重逢的。”

        “可是……一期尼，不会有人要我了……”五虎退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

        一期一振的眼神暗沉下来，他不知道五虎退经历过什么，只知道他最后被审神者抛弃，可他不曾想过，这其中却有其他兄弟的影子。

        他抱住退瘦小的身体，轻声问道：“退可以跟我谈一谈你之前的本丸吗？”

        五虎退僵了一瞬，他的声音闷闷的，但还是回答了一期一振。

        “我是……本丸的第二把五虎退。”

        他的到来源于一个意外。

        本丸的重复刀剑都放在锻刀室的一个角落，用来链接。毕竟因为时之政府要保证每一本丸中刀剑男子的独立性，限制重复刀剑要耗费多一倍的灵力，很少有审神者愿意养一把重复的刀，也大都没有能力来养。

        在本丸，是由近侍刀用审神者的灵力符来唤醒新的刀剑，而那一天，鹤丸正好将一把角落里的五虎退与放在锻造炉中的新刀调换了一下，本来近侍安排那一天是药研藤四郎，他肯定不会弄混这把刀，但出了点意外，近侍变成了石切丸，那天又正好是夜晚，大太刀睁眼瞎，愣是没看出这是五虎退，就将灵力符贴上去了，看没反应，还傻愣愣地贴上第二张灵力符。

        结果就是……本丸有了第二把五虎退，鹤丸国永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五虎退的处境尴尬，毕竟粟田口已经有了一把五虎退，虽然他们表示欢迎，但五虎退也不想横插一脚，便选择了自己一人一间屋子，平时也没有特别亲近的刀剑。

        而且，那个本丸的审神者只是一个灵力平平的普通人，连本丸也只有鹤丸国永一把稀有刀，承担不了两把五虎退的供灵。

        最后，只能选择放逐。

        一期一振静静地听着五虎退的故事，无力感充斥内心。

        难道应该批评鹤丸殿的鲁莽？可是他只是在恶作剧的时候没有考虑到额外的情况发生，本来这也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事情，而且，因为他才有了现在的退。

        或是责怪其他弟弟的冷漠？可他们也必须照顾原先的五虎退的情绪。

        还是说指责审神者的不负责？他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这无法责怪任何人，被抛弃的结局显而易见。

        正如某位次元魔女所说：“世界上没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有必然。”

        一期一振仍沉浸在无法控制的情绪中，五虎退却已经调整过来，虽然伤心，但他也能理解审神者的选择。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一期尼……你呢？”

        【说出你的故事】

        一期一振沉默半晌，只是说：“刀剑弑主。”

        苏澄也沉默下来。她知道，刀剑的本质是恋慕主人的，弑主是最绝望的选择。

        她翻过身，努力抱住眼前高大的身躯，小手在一期一振的手臂上轻轻拍着。

        “其实，审神者也有好人。我的本丸审神者也很好，虽然不能继续待在一起……但他也会给我买很好吃的糖果，会在我出阵回来后摸摸头，会……在我最后一次出阵时给我塞上御守。”

        五虎退很少见地说了这么多话，他的脸埋在一期一振的胸前，耳畔染上绯红。

        她曾被世界温柔相待，所以，她也想把这种被温柔相待的感觉传给他。

        一期一振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一期一会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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