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回去祭祖)
鬼宗一代宗师, 浸染血符阴术多年,血管里的每一滴血液都流淌着阴毒罪恶,是祭奠至阴之物绝佳的贡品!
当沾染万莲师血液的纱布入缸的瞬间, 原本如死水一般沉寂的缸面突然如烈火烹油一般, 瞬间沸腾了起来,渐渐溢出缸面, 在地上汩汩流淌蔓延开来。
万莲师压根顾不得璨王了, 他猛一转身,急急朝着密室的出口奔去。
可惜他断臂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已经辨识了他血味的血缸, 好比锁定猎物的猛兽, 突然响泉一般喷涌而起, 巨大的血流在地面汇聚涌起,恍如一只大手, 一下子便握住了万莲师的身体,然后如万千猛兽嘶吼一般, 将他拖拽入了缸里。
万莲师被那血流缠住, 瞬间觉得那些兽血好似无数触角钻入了他的毛孔,汩汩贪婪地吸收他的血液。
他虽然奋力挣脱, 却全无用途, 最后在一片深不见底的血污里奋力挣扎, 勉强才伸出了一只手臂,死死抓住了缸的边沿,然后露出半张脸,溢着惶恐的眼神, 冲着慢慢走过来的璨王哀嚎:“主……主人,我尽心为您卖命这么多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您,放了我吧,我还能为主人卖命,我……我一定将那个崔小筱抓来!”
他之前扔甩出去的人皮符,正贴在璨王的左脸之上。
这符能瞬间控制住人,可是璨王却似乎不受控一般,若无其事地朝着血缸走来。
只是他被符贴到的皮肤,如干枯河床一般,迅速变得萎靡枯萎,皱皱斑斑,甚至显出如死人一般的青白颜色。
璨王顶着这半人半鬼的面皮,狞笑着看着缸里挣扎的万莲师,若无其事和地将那人皮符给揭开,扔甩到了一边。
当人皮符揭开后,他的皮肤又迅速舒展变得平滑,恢复了三十岁的活力模样。
他垂眸看着单手抓着缸边用力挣扎的万莲师,阴冷一笑:“你以为本王不知你的心思?按理说,府外有人围攻,再没有比王府更安全的地方了,你却哄着本王出府,意欲何为?难道你觉得能趁乱控制住本王,为你所用?”
万莲师此时依旧哀嚎挣扎求饶,力证自己的清白忠心。
可惜璨王不为所动,他只是从腰际抽出一把精钢的匕首,脸上的笑意散去,冷冷道:“连上神都不讲仁义信用的年月,怎么能指望你这种鬣狗有什么忠诚?到底是本王奢望了……”
话音未落,他的利刃已经挥了过去。只听万莲师一声惨叫,他仅剩的一只手掌也被斩落在缸外。
而万莲师失了唯一的支撑点,整个人瞬间被浓稠的血水拖拽,沉到无底的缸内。
水面冒出一串串水泡之后,便再次恢复了平静。万莲师的身体已经瞬间化为血水,祭奠了缸中之物。
璨王一直紧盯着水面,待看到无动静了,不禁大失所望。
如果用万莲师这样修为甚深的阴毒之人都毫无用处,那究竟该献祭什么样的祭品才能唤醒残页?
可就待他想要转身离开之际,那张消失已久的残页终于慢慢露出了水面。
璨王忍不住激动,站在缸边,隔空伸指,却迟迟未曾下笔。
当初卫狄进献了这残页时,曾经告知他,只要在残页上写下姓名生辰,便可知其人前后。
只是这残页本不是阳间之物,就算用上好的奇兽鲜血奉养,每使用一次,也会让残页折损,待到最后,这残页的神通耗尽,油尽灯枯时,就是一页废纸罢了。
而这残页自落入璨王手中,为了给自己延寿,改变凡人一生命相,他窥视了无数与自己相关之人的命数,使用的次数频频。
上次这残页就呈现了一片空白,有油尽灯枯之像,所以这次应该也是不能再多用了。
这次,他究竟该写谁的名字,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璨王凝神想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迅速在残页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只是这次,他写的不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崔小筱”三个大字。
至于她的生辰也很好办,秦贺已经从儿子秦凌霄哪里套问出,她是罕见的至阴命格。
待注明生辰八字后,这残页将会展示崔小筱的一生命数,这样璨王就会知晓她所有的机密。
他眯眼看着那空白的残页,不一会便又有字浮现在了页面之上……
璨王看了几行,瞳孔猛一缩:原来……竟是这样!
怪不得残页之前说她是错世而生之人。原来她竟然是自二百年后穿越而来的!
难怪她能改动魏劫的命线,让自己规划好的一切尽数落空。
残页只写了崔小筱的来历,还有她曾经经历过的过往。可她以后的命数,依旧是空白一片,只有寥寥几字解释一切:“不受天命之人,命数未定,死生未知……”
最奇怪的是,以往的人写下名字后,都能显示此人三世轮回经历。
可是崔小筱却好像从石头里蹦出的石猴子一样,这一世之前,还是空白一片,没有任何前世记载!
看着前后空白,中间只夹着寥寥几行的命数,竟是让人看不透崔小筱究竟有何神奇特殊之处,才会呈现出这么奇怪的命格!
璨王死死盯着残页,看得眼皮直跳,最后终于阴冷一笑:好一个“死生未知”!
他本以为自己掌握了天机,便可尽掌命运,可谁知竟然蹦出个二百年后的错世之人,又是这么诡异的命盘。
有了崔小筱的存在,这残页便全无了用途。
这难道是天道作祟,想要阻止他讨回夏家的公道?
想到这,他看了看在脓血里浮浮沉沉的残页,伸手抹掉了崔小筱的名字,想了又想,突然想到那个秦少阁主似乎对崔小筱知之甚深,便再次写下一个名字——“秦凌霄”。
当残页上显示出这个未来的第一剑宗秦凌霄的命数经历时,璨王终于露出了满意的阴笑。
错世而生之人,自然需得错时之人来应对。
秦凌霄,这个凌云阁的天之骄子,原本轨迹应该诛杀了魏劫之人,便是掌控崔小筱这个变数的关键!
接下来该如何做,他自然是要好好筹谋规划。
只是那残页似已经被璨王透支使用了太多次,待璨王想再写时,残页的表面竟然出现了大大小小如火灼一般的破洞,然后再次沉入了缸底。
璨王知道,这残页在阳间太久,已然油尽灯枯不堪再用了。
不过那些该记下的,他都已经默记在心了,这个残页废了也罢。
现在,他需得去王府门口会一会那些蝼蚁了。
当走出密室时,璨王便对走过来的几个亲随道:“怎么样?本王吩咐的都安排下去了吗?”
那几个随从连忙抱拳道:“按王爷的吩咐,已经请了各州县的官员过来,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璨王点了点头,淡淡道:“将獬豸圣象暂时搬离阁楼。有它在,各大门派恐怕不得施展啊。”
说到这里,璨王微微一笑,既然他们要入府撕人,他怎么能让诸位仙长失望呢?
想到这,他舒展着自己的衣摆,背着手,迈着微微透着老态的步子,朝着前厅缓缓走去……
那一日,洛邑城的璨王府发生了一起震动朝野的惨案。
各大派原本是群情激奋,在王府门口喝骂。
可是后来,不知是谁率先踹门,引着人涌入了王府。
不知为何,一直守护王府的獬豸圣象这次却失效了,只任着一群对璨王充满敌意的人闯了进来。
其实四大派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就算进来了,也不过是逼迫璨王交出鬼宗魔头罢了。
可是最后,偏偏他们变得比土匪还可怕。据那日入府的人说,等进去之后,他们起先还神志清醒。
但是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阵烟雾,他们一时不查吸入之后,便觉得狂暴易怒,朦胧中好像看见了那璨王和白发管家出来跟大家讲论。
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是那璨王骂人太难听,又有人起头要教训奸王。
于是在一片迷烟混沌中,众人群起而上,挥动着气剑气盾,便朝着璨王和管家猛砍过去。
等烟雾散尽,众人也逐渐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这二人居然已经被他们剁成了……肉泥!
除了那白发管家一只布满了红色蛛网的手掌之外,连半条胳膊都拼凑不起来了。
当时恰逢璨王召集了附近州县的官员入府,商讨跟太后预备寿礼之事。那些官员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惨剧,一个个吓得□□都滴水了。
当时那些修真之人简直杀疯了,居然还想朝那些刚刚入府的官员下手。
幸好符宗的崔小筱带着自己门下的弟子赶到,他们在府外就察觉了府内似乎弥散诡异烟雾,
于是小筱抽了一张引风符,吹散了府中迷雾,并且让魏劫架起气盾,这才保护住了那些吓瘫了的官员。
而且四大派嗅闻的烟雾,一定是有迷魂的作用,才会让他们群情激奋,当着那些入府官员的面,犯下了这等血腥杀戮。
一时间人人谈起修仙色变,那四大派跟魔道竟然没什么两样。
等告别太子回去跟唐有术他们汇合后,魏劫问过小筱要不要跟他一起去耆老山。
诸位修真大能们可真得日日渴饮甘露,饥食花瓣了。
里面的残页已经残破不堪,空白一片。只是在血液中漂浮不定,恍如废纸一张。
所以陛下力排众议,保下了符宗,“清神道”的名单上并没有符宗的名字。
唐有术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小筱的脑袋瓜炸裂开来——鬼石崖?
而且死得天下不宁,四方震动。整个朝野上下似乎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控着,却如在他和父皇的头顶都悬挂起了隐形的利剑,每时每刻,眼望苍穹宫野四下,都惊惧难以成眠。
小筱想了想又道:“既然太子存疑,何必如此重罚四大派。他们也不过是被璨王利用的替罪羔羊。”
而魏劫和崔小筱那日闯入王府,可不单是为了救下官员们。
若是不查办,莫说满朝文武不应,就是陛下自己在泪眼婆娑的太后母亲那边,都说不过去。
这四大门派,各自镇守自己的百年宫阁,俨然自成一界。
魏劫身为卫家人,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阴司之物。至此,卫家老祖母委派给他们的任务也算是有了头绪。
这一切似乎都是冥冥注定,就算出来了崔小筱这个搅局者也不能改变。
虽然那个万莲师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是璨王再怎么说,也是夏家的皇嗣子孙,当今陛下的弟弟!
那……不是前世的魏劫开山立宗,成立魔教的所在吗?
这一切都像是有人故意布局,刻意陷害那些修真正道。
开什么玩笑,师父他老人家永远是对的!
一时间,闯入王府的那些宗门子弟,纷纷仓皇飞离了王府。
可是小筱却摇头表示自己离开灵山太久,眼看着师父的祭日要到了,她得回灵山祭祖了。
于是小筱也指了指鬼石崖道:“对,这就是我们符宗灵山!我当初觉得鬼石崖的名字不够阳刚灵气,所以给它改名叫‘灵山’!你们说这个名字好不好?”
不过灵山符宗这样原本门派凋零,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倒是没有太大的牵连变动。
太子似乎也看出了魏劫乃是酒中谪仙般的人物,所以特意给魏劫带了一瓶五十年的陈酿,与君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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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筱深吸一口气,她和魏劫一样,不相信璨王这么容易就死了。他筹谋多时,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
当今陛下虽然一向敬重修仙之人,可是这次他们围剿璨王府,在那么多官员的眼皮子下将堂堂皇弟乱刀砍成肉泥,实在是无法无天。
唐有术一向爱捧师祖的臭脚,听到这,连忙竖起了大拇指:“好名字,听着的确比鬼石崖正气多了!师祖,那么我们接下来就是要去鬼石崖……啊,不对,是要去灵山了吗?”
不管怎样,四大派已经做实了杀戮皇嗣的罪名,被朝廷宣罪围剿,据说上山的路都被堵得严严实实,连一粒米都运不到山上去。
有些四大派的弟子听了风声,不忍父母亲人受牵连,就只能偷偷拜别师门,回到自己的村镇。
如今有些话,太子跟父皇都不能言,幸好他结交下崔小筱和魏劫这两位小友,恐怕日后诸多事情都需要仰仗二位帮衬。
然后在不远处一阵丝竹声乐里,他接待了二位故人。
这样的动荡持续了月余,且还有蔓延的趋势。
这里的谜团太多。魏劫与小筱商量了一下,决定在魏劫回转卫家前,去拜访一下东宫太子,了解一下其中的隐情。
唐有术连忙收回手指,充满歉意道:“师祖,我说错话了?”
不过浸染过权势的人,真的很难放手。无论璨王如何变换自己的身份,必定有操控朝纲的法子。
虽然当时也有臣子极力上谏,也要将灵山符宗列入清道的名单里,但是因为官员为证,这符宗弟子当时力保的官员,并没有参与到行刺璨王的罪孽中。
哪是他们这些尚在人界的修道之人能判罪杀戮的?
小筱瞪眼看着地图上的三个大字,再次感慨命数的诡异,这……难道是逼着她先去鬼石崖,开创个魔教,走完魏劫的所有命数吗?
那日在一片混乱中,魏劫带着崔小筱再次寻到了璨王的密道,而且这次一路畅通无阻,找寻到了密道最深处的那个血缸。
一时间,各大修真门派元气大伤,颇有些一蹶不振。
所以这次,他们见面地点,便是京城之外赏月的落雁高台。
虽然门下弟子神通广大,不惧怕那些凡尘军队的围剿。可是他们门下弟子并非个个都是孤儿啊!
小筱发现王府的空气里弥漫着让人迷失心智的药味,又招来一阵疾风。待正道众人解除了药性,看着那两滩肉泥,登时傻眼。
若璨王真就是先皇夏元松,那么这等老奸巨猾的老不死,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在乱刀之下?
这下子,四大派算是闯下来泼天大祸!
而且如此震慑民心之后,便也彻底断了四大派的香火,只怕以后再无人敢入四大派的山门了。
唐有术正好洗了一篮子山杏,准备拿来给师父和师祖吃,一眼瞟见小筱所指的地方,仔细辨认一下,然后指了其中一座问道:“师祖,是这里吗?不过它好像叫鬼石崖,没听说过它还叫灵山啊!”
唐有术不过是随手一点,没想到像点了师祖的哑穴一般,她只干瞪眼不说话。
陛下宽仁,一早言明,只要在官府写下认罪文书,没有参与围攻王府者,愿意表示与师门割裂,以后绝不再加入那些邪魔歪道,就可以既往不咎,赦免了罪过。
太子摇了摇头,低声道:“这番清查,并非父皇与孤之意,只是朝中激愤如同惊涛骇浪,我们父子也不过是被裹挟在巨浪中前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如今“清神道”一起,凡是家里有四大派修真的子弟,家里的田产都要充公,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发配边疆。一时间,无数个佃户农家,富户高门,都是受到了牵连。
这下子,四大派的弟子竟然出走了大半,有许多还是门派里的佼佼者。
见过太子以后,魏劫便要护送残页回转耆老山了。
小筱却觉得这一切进展得……怎么这么顺利?
可是它挥散出来的阴冷气息不容错认。
崔小筱也没有想到,这四大派这辈子虽然不必遭遇魏劫的围剿杀戮,却以另外一种不光彩的方式走向曲折而缓慢的覆灭。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本该死去的人,再次死去。
这残页先前被使用过度,整个纸张已经如同被蛀虫啃噬一般,残破不堪了。若是再不送回去,只怕整个残页都要融化在血液之中。
当今陛下爱宠的弟弟被如此残忍杀戮,此事也震惊朝野,许多位高权重的老臣纷纷含泪上书请奏,要求陛下为死去的璨王主持公道,追查这无法无天的四大派。
就在王府之乱后,小筱和魏劫再次去探看璨王府时,王府中的物品都搬空了。璨王府的遗物,包括那尊獬豸圣象,都被人打包运往京城。
在高台之上,挂着一层层的罗曼轻纱。太子将守护的侍卫安排在高台之下,隔绝了监听之耳。
于是朝中一纸令下,以“清神道,灭邪宗”的名义,开始彻底清查四大派。
魏劫听了眸光深沉,但也不强求,便问小筱符宗的灵山到底在哪,他护送了残页,就去找她。
小筱瞪眼看着魏劫掏出的羊皮地图,到处都是陌生的地名。她哪里知道灵山现在到底叫什么!
更有臣子谏言这些修真者平日不事生产,却以修仙成神来蛊惑世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凡是查出投靠四大派者,应该全家发配,家产充公,以此震慑人心,绝了四大派的后继香火,将这等邪宗一网打尽。
当听小筱说出了她对璨王之死的怀疑时,太子微微长叹了一声:“崔姑娘,你的疑问,与孤心中的疑团真是一模一样。若璨王真是孤上次提到的那人,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死去?他若真有鬼神之道,大可以换个身份继续活着,那么他转眼便可是南王、北王。夏家子嗣众多,分封在上百个属地,如果他继续换个偏宗皇子,或者其他什么身份,又该如何去查?”
依着这条隐线,总是能将他揪出来。太子听了小筱的话,也若有所思的点头。
于是她随便指了指北方的一排排山,用手胡乱画着圈圈道:“喏,就是这里喽!”
太子一向走的是安逸中庸的路线,虽然不能太出格,可是该玩乐的时候,一点也不松懈。
他们中有许多人父母兄妹健在,都在红尘俗事里操持营生。
不过据说运送遗物的车队半路出了岔子,那圣象连同许多箱子,被半路的劫匪给劫掠去了。
原本他在洛邑城里,惊见了本该驾崩的祖父变得与自己年龄相仿,顶着皇叔的名头活着,就已经够惊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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