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回不去的昨天

张世容听说林尔兰回来了，心下有些讶然，能从那个地方出来，林尔兰会是本朝第一个吧！她想起了初时的日子来，四个人里，范仪婷是自己一心想交好的，杨婉秋是巴上来的，唯独林尔兰是个独特的存在，她总是让人讨厌不起来。但是有了曾诗韵的事情，她多少对自己是有些怨怼的吧。

        听雪指着人把宽粉摆上了桌，又上了些小菜，见张世容又在做孩子的百岁衣，忙出声道：“小主怎么又做上针线了？圣上晌午说了来我们这用饭，您张罗了一上午，也不歇一歇。”

        听雪平时话很少，可是听书出宫后，她的话多了些，她是一个很好的掌事宫女，从不多说一句，也不少说一句，张世容总觉得，要是这宫中所有的宫女拿来评个三六九等，听雪绝对是头号人物。她用她一贯淡然的语调，带着轻微的笑意说道：“这个是给杨妹妹的孩子做的，之前给大皇子做的，看着范姐姐挺喜欢的，就想着也该给杨妹妹的孩子也做一件，都是圣上的孩子，而且他们的母亲可都是我的好姐妹，可不能厚此薄彼。”

        听雪接了话：“那也可以教奴才怎么做，您这样没日没夜做，眼睛可是受不了的。”

        张世容笑意更浓：“我可没你说得这么娇气，从前在家时，母亲身体不好，这些我也没少做，不然我的针线怎能如此之好。”说完还把针线往听雪那递了递：“可不是我自夸，不信你瞅瞅。”

        听雪也乐了，她是第一次见张世容和自己玩笑，便附合着接了针线赞道：“小主这针线可真是，连尚衣局那的都比不了。”

        门口的刘玄听了个热闹，接口道：“朕的爱妃就是能干，你看也帮着朕做点什么？朕好像还没有收到爱妃做的物件吧？”

        张世容上前帮他把外衫收了过来，笑道：“等这件百岁衣做好，妾就给圣上做套里衣。”刘玄的衣物都有专门的人做，常人做的，一般他都不会穿。

        张世容待他坐好就帮他布起菜来。今天她让人熬了一锅大骨汤做底，煮了些宽粉，又做了些腌黄瓜，酸萝卜等小菜。刘玄每天吃得味都重，久了，很影响食欲，偶尔吃得素些，不容易腻。

        刘玄看着眼前看着普通却精致的美食，味口大开，宽粉顺滑爽口，配上酸萝卜，腌黄瓜，不自觉得又多吃了小半碗，只到齐福来递来漱口水，才有些不舍的放了碗。他从来不特意吩咐她做些什么吃食，因为每次来，她做得吃食都很合自己口味。每次给自己布好菜，她也不待自己吩咐便也坐了下来和他一起吃了起来，没有别的妃子那样的小心恭谨，常让他有种平常夫妻的错觉。如果陈凝霜给他的是如火焰般炙热的情感，眼前的女子是如水的柔软，心情烦燥时，只要来她这边了，她似乎有股魔力般让他的心慢慢的静了下来。

        张世容的感情从来都是淡漠的，对于刘玄，她知道她的日子过得好与坏都在于自己能否得他的欢心。每次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会想起母亲对她说的，一个女人要过好日子，心一定要大，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男人三妻四妾，不能太在意，只要他能让你衣食无忧，给了你应有的尊重，那你就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她的母亲尽管常年身体不好，但是无论是祖母还是父亲对她都是该有的尊重一分都不会少，跟母亲的为人之道不无关系。母亲琴棋书画一律不通，但是绣活和厨艺确是一等一的。母亲喜欢绣花，她和张世容说：不管多难过，只要看着手中的针，一针针，一步步，慢慢的形成一个花团锦簇的世界，心就静了。张世容在这方面受母亲影响颇多，就像上次看着陈皇后她们那样凄然的死去，她的内心却是毫无波澜的，人们总是自寻烦恼，要她是陈皇后，她肯定是直接嫁了原太子，根本不会有刘玄什么事，她的悲剧，都是她自己不惜福。人啊，不管什么时候，把感情看得太重，就不可能会过得太好。她死了，家破人亡，你看人刘玄，过得多滋润？这个世上没有谁会缺了谁就活不了的。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杨婉秋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刘玄赏了不少东西下来没有晋位，太后也赏了不少东西过来，宫里别的嫔妃都送了她些的贺礼来，却并没有太大的阵仗。杨婉秋的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可是看着孩子那粉嫩的小脸，心又柔软了下来。

        小公主出世的第三天，范仪婷，林尔兰，张世容都来了。一年多未见了，几个人竟有些恍若隔世的错觉来了。还是杨婉秋先反应了过来，让夏荷扶自己坐了起来，看着坐在屋内的几人，竟有些哽咽起来：“你们能来看我，我真是太开心了。”

        范仪婷笑道：“傻话，就咱们的情份，我们还能不来？原先不是圣上为了你好，不让我们来吗？如今尔兰妹妹回来，你我又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张妹妹如此受宠，我们紫薇院这些人，比起别的院子来，可真是都多得圣上眷顾的。”

        林尔兰也轻拭了眼角：“杨姐姐真是的，我们能看看小公主吗？”

        杨婉秋就叫奶娘把孩子抱了过来，三人围着孩子好一阵的兴奋，小小的女娃儿，粉粉嫩嫩的，看不出来像谁，头发黑而浓密，肤的似雪，长眉入鬓，还在睡着，但也看得出来，长大必会是个美人。林尔兰两眼放光，压着的嗓音抑制不住的兴奋：“杨姐姐，她好可爱啊！她有名字了吗？我能抱抱她吗？”

        杨婉秋正要开声，范仪婷说道：“她睡得正好，我们就不吵她了吧，让奶娘抱下去吧，省得吵醒了她，杨妹妹心疼。”

        杨婉秋心中感激范仪婷的体贴，附合道：“妹妹想抱，常来坐坐，等下次醒来，劳妹妹帮我抱个半天，到时可别说累。”

        张世容有些羡慕的说：“你两个都有了自已的孩子，就我这肚子，不知道什么才能争点气。”说完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

        杨婉秋微微笑了笑，有些失落的道：“姐姐如今这样的受宠，那些都是早晚的事情。”小公主出世到今刘玄只来了两趟，不要说对比皇长子，就是和永安比也差远了，何况现在还没有给她取名，更不要说是封号了。

        范仪婷想起自己那段时间的无助，淡然道：“容颜易逝，妹妹也是早些怀上的好，自己往后也有个依仗。”

        张世容接口道：“说起受宠，尔兰妹妹今也还好，孩子的事，也要看缘份的。”自己的身子，被吴嬷嬷的麝香侵害，最近才调好。按说只是闻闻是不会这么严重的，只是她常采了那茉莉花来做了些糕点，还常采了些来泡茶。

        林尔兰想起那个黑色的药丸，心下也是恻然，脸上却不露声色：“等姐姐们都有了依仗，妹妹我就可以沾沾光了。”

        杨婉秋笑看着她：“你这个皮猴，还是不长记性，如今还不趁着自己有着恩宠，赶紧生个孩子，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其余三人脸色都是一变，杨婉秋瞬间后悔了起来，今非昔比，就是往日，这话也是说不得的。明明是好心的一句话，林尔兰被扒了伤口，自是不快的；张世容因着也牵扯了那件事更是不愿提起的。

        范仪婷对于杨婉秋这个偶尔抽风般的直肠子，却是有些包容，这个人心肠不坏，只是总是不分场合的抽风，她又将话题引了开去。几人勉强又坐了一阵子，就以不打扰杨婉秋休息为由散了开去。只是各人离去时都没继续撑住来时的笑容。

        一场善意的探望就这样收了场，杨婉秋懊悔极了，她对于自己的口无遮拦恼怒至极，可是又无能为力。她无数次的希望自己能学学范仪婷，那样的进退有度，实在不行，就像张世容那样，少开口也行呀？总是在气氛轻松的时候放下防备，自以为是的说着一些为别人好的话，可是又有谁领过她的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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