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肖沨一夜难眠，他和王刚一直不对付，摩擦矛盾也不少，平日里明争暗斗的，但彼此从来没下过死手，更不用说埋这么长一条线等着他，手段极其阴险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天刚破晓的时候，肖沨被窗帘缝隙内的一缕光晃醒，紧接着听到一阵敲门声，“哥？”是梁熠。
“门没锁，阿熠，你进来吧。”
梁熠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起身还睡眼惺忪的肖沨，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t恤也皱巴巴的，一边打哈欠一边找鞋穿。
“阿熠，你起这么早啊！”肖沨揉了揉皱巴巴的头发。
“哥，你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醒。”
“m65号说有些话要问你，我就立马来找你了。”梁熠一大早就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来找肖沨。
“真的吗？那我们快走！”
梁熠被肖沨拽着小跑到禁闭室外，m65号一夜没睡，神色颓然，脸上的绷带渗出血来，已经干涸成暗红色。
“是王刚，对吗？”他的声音沙哑至极，整个人像濒临绝境的困兽。
肖沨点了点头没答话。
m65号挺了挺脊背坐直，微微抬起头，眼神狠厉又决绝，肖沨朦朦胧胧间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却本能地感受到心坠到谷底的绝望气息。
“是王刚派我来的。”m65号突然开口。
肖沨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神色并无波动，梁熠皱了皱眉没出声。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m65号本是情报局的杀手，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所有的一切都是要保密的，以至于后来他弟弟也进入情报局，兄弟二人碰面以后才知悉对方的身份。
两人身份互补就顺理成章地组成搭档，这次原本是刘伟力被派来监视肖沨，伺机破坏潜伏行动，暴露他的身份，但任务危险重重，m65下了生死状接替任务，他知道失败的几率有多大，杀手组织的淘汰向来令人闻风丧胆，他也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唯一的心愿是弟弟能平平安安的，可现在却反了过来，他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刘伟力却死了。世事难料，老天爷惯会捉弄人。
“他答应我会护他平安的，可是他没做到！”m65号恶狠狠的说着，一拳砸在墙上，灰白的墙壁上瞬间混了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发泄的那只手也早已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为什么要故意被淘汰掉？”梁熠不咸不淡地开口，丝毫没被眼前的情绪感染。
m65号抬起头眼眶发红，声线有点颤抖，“我买通了人定时向我传送我弟的消息，可是上次约定好的时间他没来”
“我预感可能出事了，所以”
“什么人？”
“不方便说。”
“你可想好了？”梁熠尾音上扬，话里充满了浓浓的威胁意味。
“你尚不能自保，何苦替他人遮掩。”肖沨言语间带了讽刺，心里却觉得这人还不至于无可救药。
“是，是来给岛上送食材的老张。”
紧接着又补了句，“你们别为难他，他不是为了钱，只是看我可怜。”
“我这里不需要同情心泛滥的烂好人。”梁熠挥了挥手，黄猛应声出去安排。
“继续说你来这里具体的任务。”梁熠面色不善，逼问道。
“监视肖沨伺机暴露他的身份，然后由我继续完成任务，如果”
“什么？”
“如果没暴露，就想办法解决掉他。”
“不过这是一步险招，其实我只需要让他暴露即可，这就够他死一千一万遍了。”
“你说什么？”梁熠面若寒霜，m65号感到森森冷意，不觉一哆嗦，眼前之人仿佛豺狼虎豹一般要把他生吞活剥。
肖沨冷汗连连，王刚再怎么说也是父母旧友，为人虽心胸狭窄了些，从前却断没有这等毒心。
他扯了扯梁熠的袖子，“阿熠！”
梁熠应声回头，眼里的杀意荡然无存，温柔的涟漪缓缓荡漾在眼波里，和方才仿佛不是同一人。
“阿熠，先留着他还有用。”
“嗯，哥，听你的。”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指证他。”
“好！那就，合作愉快！”
“你叫什么？”
“我吗？”m65号愣了一下，笑出了声，“上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是多久以前了呢？”
“我没有名字，我只有代号。”
小岛在黑夜里沉寂着，四周被黑幽幽的水域包围，海面上不时传来波浪翻涌和海风呼啸的声音。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肖沨被吵醒，一阵烦躁，翻身把被子蒙在头上。
临近海岸的地方开来一条游轮，灯火闪烁，恍惚间要把整个岛照亮，一行人靠近，分散开来守在跟前，梁熠独身上了船。
外面风雨飘摇，船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软塌上的男人见梁熠进来，不慌不忙地起身，他长着一张极其平凡的脸，能和大街上任意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混淆，唯一叫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额头上的一块疤痕，看着像经年老伤，崎岖地蜿蜒着，尽管如此，却并不叫人心生惧意，反而亲切得很。这便是杀手组织那位常年神龙不见尾的一把手。
“臭小子来了，随便坐！”一开口倒有些猛汉的谱气。
梁熠扫了扫乱七八糟的四周，无奈地开口，“叔，我还是站着吧。”
陈有道尴尬地干笑两声，“嘿嘿，没几句，说完就放你走。”
“听说你收了个心腹？”这位常年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老大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担忧神色。
“嗯。”
“什么来路？靠谱吗？”
梁熠微微沉吟，似是想起了什么，“是我最信任的人。”
“嘿，你这臭小子，把你老叔我放什么位置！”说着把手里的烟恶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拧了几圈，转眼又褪下了戏谑的神态，严肃了起来，“是你一直找的那位哥哥吗？”
“嗯。”
梁熠在杀手组织站稳脚跟后，就开始暗中打听肖沨的下落，之后陈有道也常帮他留个心，只是肖沨当年加入了情报局，身份信息保密程度高，组织的势力在国内又暂时不成气候，这才多年无果。
“行，你也老大不小了，叔就不管你了。”陈有道深知梁熠这位哥哥对他的重要性，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平日里是个杀伐果断，流血不流泪，受了伤连哼都不哼一声的硬骨头，看着不在乎别人，也不在乎自己，却始终把心里最柔软的一块留给了肖沨。
“把人带来给我见见呗！”
“他在睡觉，明天吧。”梁熠不由分说地拒绝了陈叔的要求。
“臭小子学会心疼人了，听你的明天就明天！”
雨渐渐下大了，肖沨也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雨已经停了，却还听得见海浪声，比夜里还清晰些，肖沨迷迷糊糊睁开眼，天花板什么时候变这么低，脑子迅速清明，他十分确定这不是自己睡着前的房间，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转头却看见梁熠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一只手支着脑袋，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肖沨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梁熠，整个人很自在，哪怕阳光没打到他身上，都让人觉得温暖，肖沨刹那间失去了思考，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几下。
“哥，你醒啦。”不再是回忆里那个稚气的少年音，他长大了，肖沨失神地盯着梁熠的喉结想到。
“哥？”
“啊！”
“你发什么呆？”梁熠不常笑，但笑起来很好看。
“我，我，那个，对了这是在哪儿啊？”肖沨才回过神来，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在船上，训练结束我们要离开了。昨天晚上看你睡得熟，就没吵你，直接带你过来了。”
“我我我是怎么上来的啊？你怎么不上床睡觉？”
察觉到话里的歧义后，肖沨连忙又补了句，“不是在我的床，是你的。”
“我抱你过来的。”
“我怕你醒来害怕就一直待着。”
梁熠耐心地一句一句解释到，肖沨却开始脸红了，抱，抱过来的吗？没什么很正常嘛，很正常，默念了几遍很正常，脸上的温度才稍稍降了下去，心虚地抬起头，却看到梁熠意味不明的笑，心里顿时如一万匹马奔腾而过，啊为什么要笑，臭小子，救命啊！
吃过早饭后，肖沨跟着梁熠去见陈叔，陈有道习惯每天凌晨就起床去锻炼，两人到的时候他刚好结束回来。
“你们来啦！”
“随便坐，我先去洗个澡！”
肖沨第一次见这位一把手，和传闻中似乎，不怎么一样，甚至差距也太大了。传闻果然不可信，这个组织从上至下一直在让他不断地打破从前的刻板印象。
“阿熠，这位就是陈叔吗”肖沨放低了声音询问道，内心竟有几分“丑媳妇见公婆”的羞涩和紧张，啊呸，他连忙晃了晃头，想把这无厘头的想法给甩出去。
“嗯。他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是吗？”外界的传闻里，这杀手组织的头领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人物，不知道会长什么青面獠牙的可怕模样呢
“差距确实有点大，不过说来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呀哈哈，想象这种东西本来就不靠谱。”
“陈叔他”梁熠认真回想着，“是我的第三个救命恩人，如果没遇到他，我可能再也没机会见你了。”
“阿熠，你受苦了。怪哥没有护好你。”肖沨设想到梁熠这一路上所经受的磨难，心脏像被人在掌间一点点捏紧，痛不可言。
“哥，第二个是你。”
“什么？”
“我的第二个救命恩人是你，我过去二十多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也来自你，所以你千万不要怪自己，好吗？”梁熠的眼神骤然发亮，把手搭上了肖沨肩头。
“那”肖沨正要开口问第一个是谁，陈叔就出来了，只好把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陈有道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笑呵呵地走近坐在两人不远处。
“是小肖吧？经常听小熠提起，今日可算得见了。”
“陈叔好！”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许久，竟是有些一见如故。
“好久没这么畅快了，小肖啊，小熠性子冷你也知道，我们俩平时除了谈正事儿就剩干瞪眼了哈哈哈哈哈。”
“你们俩如今能破镜重圆，叔很高兴啊，我这大侄子就托付给你了！”
肖沨笑眯眯地应道，心里却想忍不住想纠正，叔，破镜重圆是夫妻用的啊，托付给我这话怎么像把阿熠卖给我似的。
梁熠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两人，这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他从没奢求过被爱，可是这时候竟也想要沾染些人间的烟火气息，一点就好，只要有一点，他就能捱过所有的黑夜和寒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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