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当天夜里刘伟力承认了所有事情，在口供上签了字按了手印，就被带走处理了，情报局对于内鬼等人有专门的处置地方，效率很高，刘伟力估计被带去的当晚就死得干干净净了。
肖沨始终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明明知道谁是真的凶手，却不能抓他让他偿命，查了这么久，最后死的竟然只是个棋子，自己甚至连和王刚当面对峙的机会都没有。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夜莺是为我而死，我却没能为他报仇！”
肖沨抱着头蹲下低低地抽噎着，泣不成声。
“哥，这不怪你。”
“是他们作恶多端，你不该负责。”
“是这个世界的恶配不上你。”
肖沨在夜莺墓前伫立了很久，他始终沉默着，悲戚地与照片里的挚友对视着，夜莺是他来局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他唯一的伙伴，两人携手完成了很多次任务，从没出过差错，是情报局里的黄金搭档，他不是没想过他们的结局，却唯独没想到是这样，为自己而死，他满腔愤懑，满眼悲哀，满心冤屈，却无处申诉，求告无门，他们都是棋子，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们命如草芥，不被尊重不被爱护，只是工具而已，一把锋利的刀罢了。谁会在意刀的死活呢？
梁熠在不远处同样沉默着看着肖沨，看着他平静的外表下汹涌地愤怒和悲痛，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做不了，没有尽头的无力感同时侵蚀着两人，睁不开眼睛，张不开嘴巴，只有一颗荒芜的心像浮萍一样飘荡，寻不到归处。
肖沨在任务执行期间离开已经触犯了规则，他骗老白说梁熠正好回国有事，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何况老白未必没看出他的小把戏，安葬了夜莺后，他和梁熠立马乘坐当天的航班返回m国。
小岛上的训练还未结束，梁熠离开的日子里，一直由黄猛，那位大胡子保镖负责，好在大家平日里也见不到这位二把手，又见他神出鬼没的，一时也无人认为不妥。
肖沨再次回到这个封闭岛时，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警惕防备，倒好像真的与外界隔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变。说起来这次潜伏可笑得很，是他执行过最荒唐的任务，一个杀手来做卧底，最开始不是为了套取情报，只是为了躲过一场风险，为了让另一个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死掉，而那个人是他并肩作战的人。他不怪老白，是人都有私欲，不论是为了大局还是为了心里那点感情，他都不会看着自己去死，可是有谁问过他本人的想法呢？谁又知道他宁愿一开始死的就是自己呢？谁又想过他想这样踩着战友的尸体苟活吗？
“之后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我偷来的。”
“剩下的人生都在苟活。”
杀手组织这种封闭式训练会持续三个月，三个月里不断有人因为受不了残酷的训练而退出，到训练结束人数会大幅度缩水，尽管如此，剩下的人之间仍然要开展淘汰赛，最终留下的都是顶尖杀手，哪怕在选拔赛里被淘汰，能承受得了这种魔鬼式训练的人出去以后照样大把人雇佣，因此每年报名参加的人只增不减。
直到训练结束，选拔赛正式开始，老白都没给肖沨安排过任何任务，只有一句“照顾好自己”，这样也好，毕竟无论如何，他都不想伤害梁熠。
赛制很粗暴简单，两两对决，输的人淘汰，赢的人继续比，直到选出冠军，前三十名选手可以留下，另外评委可以经过讨论从淘汰的人中再复活最多十个人员。
肖沨和梁熠坐在楼上房间里看比赛，一面宽敞的窗正对着赛场，视角很清晰，前面的每场比赛都很精彩激烈，看得出双方都是拼尽全力想要赢。肖沨以前在情报局里作为杀手训练时，这样的搏斗是家常便饭，他看了几场就兴致恹恹地抄起桌上的杂志翻看，突然见身边的梁熠直勾勾盯着赛场。
“哥，你看。”
肖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场上现在已经换了两个人，与之前的激烈不同，这场完全是其中一方被吊打，虽然实力悬殊也是有可能出现的，但是……
“他在隐藏实力！”肖沨指着挨揍的人说。
梁熠点了点头，目光凝重起来，挥手让黄猛在比赛完后把此人带来。肖沨明白他的意思，凡是能留到最后的都不是普通人，必然有过人的意志和实力，而愿意留到最后的也往往是想要晋级留下的人，因此人人都拼上全力一搏，而这人显然是在伪装成一副很弱的样子，很多次他明明能躲过却依旧不做反应，故意表现出这么烂的水平，是不想赢，也不想被评委挑中，是完完全全不想留下，既如此，他来这里的目的就很值得怀疑了。
人带来的时候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简单包扎过后才堪堪站住，黄猛在梁熠的授意下给他搬了把椅子，面前的人一言不发。
“说吧。”梁熠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小梁总，您要我说什么？”来人面目平静，一双眼无悲无惧。
“哪他妈这么多废话！”黄猛踢了他的椅子一脚。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来这里的目的。”梁熠不耐烦地把玩着左手上的佛珠，语气却依旧淡然。
“想见识一下令人闻风丧胆的知名杀手组织，仅此而已。”
“我是隐藏实力了，我根本就不想留下。”
“我只是来玩玩而已。”
他玩味地笑着，血从纱布里渗出来，邪恶如斯，只觉此人面目可怖，不是什么善茬。
“你在岛上训练期间多次跟踪监视沨哥，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黄猛把一沓照片甩在他脸上。
对面的人笑得更放肆了，“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还问我干嘛？”
“杀了吧。”梁熠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平常。
“你们凭什么杀我？我什么都没做！”椅子上的人突然挣扎着站起来，神色激动不已，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钳制。
“当日沨哥进熠哥房间找信号，如果我没记错，就是你——m65号跟我说楼里有人的吧。”虽然是问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那又怎样？”
“不怎样，你只是想害死他。”梁熠听了黄猛这话，眼神突变，满脸戾气，直瞪得那人发了怵。
“好，我承认，我看他不顺眼，至于其他我不会再多说一个字。要杀要剐你们随便。”
眼见人就要被带出去，肖沨急忙喊了声“等等”。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我就是觉得他好眼熟。”
虽然这位代号m65的人脸上缠了几圈绷带，但肖沨还是莫名地觉得眼前人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一样。他苦苦思索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了，不想他们的审问竟然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你认识刘伟力吗？”肖沨试探着开口。
m65号的面孔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室内的三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认识！”他转过了头。
“你撒谎！”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m65号情绪有些微失控。
“他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m65号迅速僵在了原地，半晌没恢复正常，突然又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内部解决的。”
“是你，肖沨，是你，是你害死了他！”m65号歇斯底里地朝肖沨冲过来，却被黄猛紧紧拽着动弹不得。
“不是我，害死他的人是谁你心知肚明。”
“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人被带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肖沨和梁熠两人。
“哥，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梁熠转过头来面对肖沨时已经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刚才嗜血的凶狠模样不过是错觉。
“从他进来我就觉得眼熟，联系了最近发生的事，他监视我还想让我暴露，这跟王刚安监控是一路子手法，又想起刘伟力，越看越觉得像。”肖沨解释道，他自小在人脸识别方面有些天赋，能做到过目不忘，哪怕这m65号面目不清，却也叫他给认了出来。
“他们一个都别想跑掉！”
“谁都别想伤害你！”
肖沨被这突如其来的内心剖白吓得一愣，转念又是开心得绽放笑容，“哎呀，好啦好啦，谁能伤害到我呀，幸好遇到的是你，不然我早就死翘翘了！”
“哥，你真觉得老白不知道你我的关系吗？”梁熠猝不及防地换了话题。
“你是说，老白他故意派我接近你？”
“嗯。”梁熠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如果不是你，那个想潜伏在我身边的人早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这倒是实话，肖沨想想这些年情报局折在杀手组织中的同僚们可谓是只多不少。
“其实我也有怀疑过，这是我第一次卧底，但也觉得救人这种手段太老套了点，当时我还以为你是傻缺呢。”
“嗯？什么？”
“没事没事。”肖沨急忙捂住了嘴，差点说漏了，可千万不能叫这个小祖宗听见。
“老白可能一直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可他竟然不告诉我。”肖沨自当年加入情报局到现在，一直苦苦追寻阿熠的行踪，用尽办法却毫无成果，若是老白明知梁熠就是当年的阿熠，又为何多年隐瞒。
“哥，我知道老白对你的意义不同，但”梁熠显得忧心忡忡却欲言又止。
“老白是我父母的恩师，又是我的上司，这么多年，他对我来说亦师亦友，我不信他会害我。”肖沨沉思着看向窗外，脑海中浮现出老白父亲般慈祥的面容。
“好，不过还是要万事小心。”
“嗯！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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