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春和景明,逍遥宗代掌门邹翎宅在洞府内,喝喝小酒,摸摸灵兽,瞅瞅丹炉,日子好不逍遥。
然后好景不长,这般和平时光被一道粗豪的声音打破。
“邹翎!邹翎你在干什么啊?大事不好了!”
这震得丹炉嗡嗡的大嗓门来自一个千年黑熊妖,名为霍嚯,乃是邹翎的百年好友。
邹翎一听到这大黑熊的声音便无奈地歪了头,这货一来,八成又要关心他的姻缘琐事了。
果不其然,霍嚯虎虎生风地冲进洞府来,吼声惊天动地:“白羽又跑到他竹马师弟那里去了,这是第几次了!邹翎,你快去管管你男人!”
邹翎还未动弹,窝在他脚下的灵兽灰狼就嗲着毛站起来,灰绿的狼眼凶神恶煞,露着犬牙低喝,一副要干架的阵仗。
“干什么?”邹翎拍拍狼头,又去拍拍熊爪,“动怒伤身,你们都坐下来,上什么火呢?要不要喝点酒?”
霍嚯一腚啪地坐下,气势汹汹:“走!喝完我陪你去逮白羽,叫他知道什么叫男德夫纲!”
邹翎摸摸灰狼,问:“这事儿你从哪听来的?怕不是假的。”
“我刚去帮你抓野男人好不好?亲眼所见,要是假的,我把月亮摘下来给你下酒菜。”霍嚯横眉竖眼,眉头拧得像把菜刀,“那家伙看的我是心头火起,真想一拳头把他脑袋拧下来!”
邹翎仍乐呵呵地喝酒:“你怎打得过他?他可是快到大乘期的修为了。”
“打不过我也打。”霍嚯挥舞两下拳头,脸色又是一变,“不是你怎么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喝小酒啊?那可是你结了婚契的道侣,你是没亲眼看到,白羽那臭冰块,眼睛就跟长在那厮身上一样!”
邹翎摇头:“白羽不过是去看望他故人罢了。你也不要厮不厮地胡诌,那是他珍重的失而复得的师弟兰衡,多关照关照是应该的。”
霍嚯张大着嘴巴,呆傻了好一会才揪着一头短发,歪着一边嘴角,皱着高低眉,声调古怪地追问:“邹翎,邹不离,我亲爱的愚蠢的老友,这么久了,你就没有听过外头的谣言吗?”
外头谣言传了许久了。
许多人窃窃私语道,剑修中的不世天才、最接近飞升境界的当世第一剑仙白羽白归许,要和他结了三百年婚契的假道侣邹翎邹不离和离。
邹翎垂眼喝酒,作惊讶状:“是谁吃饱了撑着?不信谣不传谣,我可爱的聪明的挚友,休要学他们长舌。”
霍嚯越发着急:“你怎么还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就算他要和你和离的消息是谣言,可是事情终归有因,你怎么就没有点危机心?好歹——”
这时丹炉轻震,邹翎优雅地竖起一根食指:“嘘,我的灵丹正炼到紧要关头。”
霍嚯瞪着漆黑大眼,憋着气等了一会,丹炉越震越剧烈,邹翎笑意渐淡,凤眸眯了眯,拍了把灰狼指示:“小宝,去,朝炉子里吼五下。”
灰狼快速跳到丹炉前,一吼就往里吼出亮光大炽的灵力团,吼完五下,丹炉不再震动,恢复正常的运转。
灰狼跳回来,邹翎高兴地把它捞到膝盖上撸:“好孩子,做得好。”
霍嚯又呆了:“你如今这么懒吗?炼个丹都要小宝帮你炼啊?”
邹翎懒懒地往后一靠:“昂。”
霍嚯看不下去了,痛心疾首地数落起来:“不离,你好歹也是把逍遥宗从倾颓里扶起来的代掌门,驱魔族,清叛徒,除妖王,这三百年里谁人不称你一句邹宗师?逍遥宗现在的声望地位,可都是你亲力亲为扶起来的,怎么你现在就颓了?十年了吧,你在这洞府是越宅越久了,弟子也不教了,宗门也不打理了,连男人都不管了!要说是窝在这里修炼精进修为也就罢了,可我每每一来,就见你喝酒赏花看闲书,现在炼个丹还要灵宠来帮忙,你那勤劳骨头哪去了?”
邹翎笑咪咪地反驳:“抽走了,如今世道太平,还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再者,你说的这些丰功伟绩可不是我干的,是白羽,他才是逍遥宗的中流砥柱,你怎么把功劳往我头上扣?别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是友人眼里出英雄?”
霍嚯满头黑线,吨吨吨喝完了他的酒,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反正在你眼里那家伙就是绝世英雄。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可不要当太监了,反正话已经带到,现在修真界是太平了,宗门有出息的徒子徒孙打理,道侣可没人能帮你□□,你上点心吧。”
说罢霍嚯哼哼着离去了。
邹翎好笑地看着这好友,有心想站起来送送,只是双腿无力,便只挥挥手:“阿嚯,你说的话我记住了,闲暇再来喝酒啊。”
待洞府安静了,灰狼抬起前爪扒在邹翎膝头,略带笨拙地揉他双腿。
“谢谢你,小宝。”邹翎轻抚灰狼,笑着低头抱抱它,“没事,我不用你照料,劳你再去替我守丹炉,好么?”
灰狼在他怀里摇摇尾巴,蹭了一番才回头去守丹炉,坐在那里犹如一条大狗。
邹翎安然地揉揉膝盖,望着丹炉中的灵火,不觉出了神。
外头白羽和兰衡的八卦他早有所闻,白羽想和他和离的谣言他也早早听到了,但这后者不是谣言,是真切的契约。
三百年前他和白羽一起立下了互为扶助的契约,他和白羽确实是假道侣,这些年来只是合作伙伴,待二人各自得偿所愿,便可商议和平和离。
邹翎自己的心愿早已实现,再无所憾。白羽如今找回了重要的兰衡,更是大梦成真,迟早会来商议和离一事。这几月来,他一直在等他来商量这事。
三百二十多年前,邹翎的大师哥叛出逍遥宗投靠魔族,搅得修真界腥风血雨,还把逍遥宗推上了风口浪尖。邹翎是掌门师尊座下排序第六的徒弟,实力最弱,便被差使留守宗门内,其余的四个师哥、两个师弟追随师尊一起出山自证清白,然而大道未成,叛徒未剿,师门中人在战场上被大师兄算计枉死。
彼时,魔族要到人族里抓罕见的至纯炉鼎,抓回去一番利用,剑魂山的兰衡便是这罕见的至阳炉鼎。剑魂山实力强悍本不惧,奈何魔族利用歪门邪道令剑魂山发生内讧,迅速陷入战火。
剑魂山倾覆之时,尚显年少的关门弟子白羽孤剑护着兰衡一路逃亡,无宗门愿意收留两个少年,他们很快被随之追来的疯狂魔族围剿。
混乱之中,白羽孤军不敌,弄丢了兰衡。
也正是这一天,白羽受失去兰衡的刺激影响,提前迈入元婴期,引发天雷降劫,惊得魔族撤退,但他灵脉受不住天雷,奄奄一息栽在污泥中。
邹翎就是在那时捡到了他。
弱小如他,筑基期都不稳,为何会出现在战场,无非是撑不住,想和魔族同归于尽。但随后追过来的逍遥宗外门弟子把他拉住,涕泗横流地哭道逍遥宗只剩他一个内门弟子,切莫丢下宗门。
邹翎思来想去,只好转身回宗,顺带着捎上了白羽。
这一捡,就是三百年。
回忆到此处的记忆被洞府外的灵力波动打断,邹翎无奈地侧首望去:“阿嚯,我知道了,你不必……”
话语在看到白羽那张英俊的脸时戛然而止,邹翎哑然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眼睛都瞪圆了些,他和白羽已有大半月不见了。
白羽淡漠地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坐在邹翎身旁的位置上,开口即如剑出鞘:“下个月,万仙大会能否如期举行?”
邹翎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万仙大会的诸项事宜都已委派好了,门中弟子能人辈出,放心吧,都安排妥当了,莫说下个月举行,明天便举行都没问题。”
白羽抬眼看过来,浓密睫毛一掀,寒星流火似的眼神看得人发怵。
邹翎不知触了他什么霉头,笑意讪讪消散了。他心中嘀咕,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冷,白长了那么一张好看的脸,板着个冰块脸时真冷似寒冬,让人瞧了只想跑去裹被子。
也不知道他在兰衡面前是否也这样冷,料想不会,毕竟兰衡才是他这么多年来割舍不去的心头血。如今兰衡终于找回来了,他该多笑笑的,当然,也可能是这些年来重负太多,把这杀神压得都不会笑了。
洞府内沉默,邹翎认真地东想西想,忽然想到个好笑的事,他印象中的白羽一直高冷如此,似乎只在他床上乱过神色。
正发着呆,他冷脸的道侣冷冷地开了口:“初九了,你身体如何?”
邹翎又回过神来,屈指敲了敲脑袋:“这么快就初九了?”
初九是他百年前手刃大师兄的日子,未曾想大师兄不仅和魔族勾结,还引魔气入体,死前将魔气渡到他灵脉中,魔气每月必定复发作祟,折磨得人心智俱丧。
“嗯。”白羽哑声,“我帮你疗伤。”
邹翎干巴巴地咳了又咳,歉意地笑了笑:“不必了……我找到除了双修以外的疗伤法子了,丹炉中正炼着灵丹,这几日试过了,能有效遏制我灵脉中的魔气。”
白羽便不说话了,气压更低,邹翎斟了杯酒递到他面前,笑道:“归许,一直以来,都劳烦你了。”
白羽没接过酒,冷声道:“不必。”
邹翎自己便收回酒自饮,追忆着往事,借着酒意敞开心扉:“归许,从前我一直怕你对逍遥宗心存芥蒂,毕竟,若非我大师兄勾结魔族,你的师门如今应当还好好的,兰衡也不会受尽苦难……”
白羽一口打断他的话:“往事不必再提。”
邹翎咳了一声,腿上痛感绵长,又继续喝酒:“好,不提往事。如今兰衡归来,归许,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外人胡乱编造谣言,那是他们不明就里误解你。”
白羽眼神微变,微不可闻地抿了唇。
“外人不明你和我之间的约定,也不明你和兰衡之间的情深意笃。”邹翎放下酒杯,满腹的话只怕不趁着白羽来及时说,双腿就追不出洞府了,“归许,这三百年来,你助我修为飞涨,助我光复逍遥宗,洗刷师门耻辱,我一直都想跟你说谢……”
摆放在案的酒杯忽然被扫落在地,白羽整个人就如从极地深渊里捞出的千年大冰块。
邹翎顽强得补完了道谢:“……谢。”
白羽不知被拨到了哪根弦,青筋暴露的双手撑在案上,近在咫尺地逼视邹翎,一字一句冷冷道:“不必道谢,这三百年,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的至、阴、炉、鼎之身。”
邹翎放在膝上的手一抖,数不尽的床笫往事涌入脑海,冲刷得失去了开口能力。
当初魔族想抓罕见的至纯炉鼎,修真界只知兰衡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至阳炉鼎,却不知道他邹翎是同样罕见之至的至阴炉鼎。
他和白羽三百年前一拍即合,以道侣之名,以双修之法,迅速且稳定地提升修为,白羽本就天赋异禀,在此法下很快突破瓶颈,在与魔族的大战中愈战愈勇。
他们当初定下的契约内容十分简单。邹翎助他提高修为,以便复仇,白羽助他杀叛徒,振兴逍遥宗。
他们是假道侣。
他们是合作了三百年激烈日夜的“真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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