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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一听有毒,田小满惊得脸色发白,再看面前那碗羊羹,下意识呕了一下。

        顾春和端过她那碗,细细检查一遍,没有任何异常,别说莽草,连一颗八角都没有。

        丝竹声悠扬动听,席间欢声笑语,老夫人满面红光,田氏吕氏忙着招呼客人,太子妃高坐首席,面带微笑仪态端庄,便是一直冷眼瞧她的李夫人,都在笑盈盈地和邻座的人说话。

        所有人都看起来很自然,一切都很正常。

        顾春和看着盘中那颗莽草,难道是个意外?厨房不小心混进去的?

        今天是老夫人的寿辰,如果她嚷嚷出来,不但扫了老夫人的兴头,田氏脸上也无光。别管是谁搞鬼,国公府都会落个"治家不严"的名声,在座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一传开,国公府就丢大人了。

        可就这样默默忍受,她也接受不了。

        顾春和心里头像是有一团乱线,怎么也理不明白。

        "我偷偷告诉姑妈可好?"田小满小声道,,她的意思也是先不要声张,待宴席过后慢慢查。

        顾春和轻轻点头,"有劳姐姐。

        田小满瞅了个空子,悄悄找到田氏备细说了此事。

        "什么?!"田氏惊得声音飞到了天上,"有人在顾春和菜里下毒?"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人们惊愕地看向田氏,偌大的听风楼死一样的寂静。

        田小满脸涨得通红,怎么也想不到姑妈比她还沉不住气!

        "发生什么事了?"老夫人问,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田氏霍霍冲到顾春和桌前,端起碟子仔细看了一阵,然而她也认不得莽草,便拿到老夫人面前,气冲冲地要个查个一清二楚。

        老夫人向后躲躲,尽量远离那碟子,"这不是八角吗?"

        田氏满腔怒火直冲脑门子,根本没听懂老夫人的暗示。

        这是她管家以来第一次主持的宴会。

        大到各家的坐席排位,小到摆什么花用什么帘子,她是事无巨细样样操心,势必要办一场无可挑剔别的寿宴,那是憋足了劲儿要盖过吕氏。不料有人故意拆台,竟想在她的地盘上出么蛾子害人!

        这口气她可忍不下。

        不等老夫人发话,田氏虎着脸,吩咐管事的带人绑了厨房的人。

        老夫人眼皮子乱跳,忙给吕氏使个眼色。

        吕氏会意,暗暗拉住田氏,低声道∶"今儿是老夫人的好日子,又有这么多客人在场,实在不是发作下人的时候,等明日再审不迟。"

        "不成!"田氏一扬手甩开她的胳膊,高声道,"弟妹好糊涂,这是下毒,人命关天呐,你等一晚上不要紧,赶明儿真凶跑了,你去抓回来?顾娘子的碗里有毒,没准别人碗里也有,如果吃倒下一个,你能负责?"

        吕氏僵硬地笑了笑,撒开手,坐一边不言语了。

        谁也没吃东西的心思,太子妃轻蹙眉头,和旁边的妈妈轻声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从众人脸上划过。

        少倾,厨房的人都被押了过来,黑压压跪了一片,做羊羹的厨娘大声喊冤,"夫人明鉴,上百碗羊羹,我怎么知道哪一碗端给表姑娘?我想下毒也没法下。"

        田氏问她是不是误放了。

        厨娘断然否认,"八角味道霸道,为保持羊奏浓白鲜美,我炖煮的时候从不放八角,绝没有误放说。"

        田氏要审传菜上菜的人,从厨房到听风楼,中间经过三四道人手,连丫鬟婆子带管事,几十口子人,真要一个一个细细盘查,恐怕三五日都审不完。

        那老夫人的寿辰算是彻底搅了。

        "莽草?"太子妃用帕子垫着手,小心拈起来,"和八角也太像了,幸亏顾娘子警惕,才没酿成大祸。我们都没见过莽草,你怎么认得这东西?"

        李夫人恶意地笑着,"是啊,凭什么你说有毒就有毒,除非你立时吃了,让我亲眼看看你死没死。"

        便是蔡娴芷也狐疑道∶"顾妹妹别不是看错了,今天是祖母的寿辰,大伙儿都高高兴兴的,你省点事吧。"

        "不会,我认得莽草。"顾春和站起来,极力平缓着急跳的心。

        "析津县曾有人用莽草掺杂八角卖,差点弄出人命,我娘听了后怕,特意问了药铺伙计如何分辨二者。当时我就在旁边,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她的脸颊红红的,紧张得额头泌出细细的汗珠,手指几平绞成了麻花,可还是将她的声音清晰地送进听风楼每个角落。

        谢景明立在廊庑下,眼中余怒未消,神情却稍有缓和。

        他旁边站着英国公蔡攸,脸色很难看,也不知是生气田氏不会办事,还是恼恨下毒的人坏了老母亲的寿宴。

        太子妃瞥见廊庑下的人,目光霍地一闪,随着顾春和的话头问道∶"析津县出产莽草吗?"

        顾春和摇头,"没有的,我也不知道哪里长这个。"

        很快,府里常用的郎中到了,仔细辨认一阵,一五一十禀道∶"的确是莽草果,误食之后会呕吐、头疼,狂躁不安,严重的会胡言乱语,神志不清,抽搐而死。"

        众人齐齐倒吸口冷气。

        田小满忍不住道∶"这不就是失心疯?下毒的人好歹毒,任谁都想不到是中毒!"

        那郎中捋着山羊胡子道∶"万幸的是剂量小,只有一粒,还是羊羹炖好之后放的,毒性未完全发散出来。不至于要人命,不过要躺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转。"

        田氏性急,"这东西都哪里有?"

        "我们只用莽草叶子入药,很少用莽草果。长江北岸很少见这东西,多见于南边山谷,例如巴渝、黔中等地。"

        "好了,你下去罢。"老夫人忙喝住郎中。

        人们的眼神有点古怪。

        柴元娘翘起一边嘴角,要笑不笑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谁都知道柴家来自渝中,和摄政王正在议亲,自然看顾春和不顺眼了,她又住在国公府,想动手简直不要太方便!

        笑话,以为她也是后院争风吃醋的女人么?她要让一个人死,还用得着偷偷下毒这种小伎俩?

        然她的目光掠过廊庑下的谢景明时,莫名坐不稳了。

        谢景明拒绝柴家的联姻,九成九是为了顾春和!她明白,谢景明也认为她明白,如果他怀疑是自己的干的….

        不,不会的,很明显是有人借此破坏两家的合作,谢景明肯定会想到这一点,不会怀疑她的。

        可为什么,他望过来的目光如此冷?

        柴元娘突然觉得很委屈。

        "我不信柴大姑娘会害你。"李夫人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下贱的外室女,顶多做个洗脚婢,值得她坏了自己的名声害你?偏巧这碗就到了你桌上,偏巧你就认识这东西,我看就是你自己做的局,贼喊捉贼,陷害柴大姑娘!"

        这话有几分道理,众人的视线"唰"地聚集到顾春和身上。

        连柴元娘的眼神都充满怀疑和审视。

        太子妃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嘴唇翕动两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顾春和深吸口气,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一礼,"老夫人恕罪,事到如今,与其猜忌来猜忌去,坏了亲戚间的情分,不如报官,查个一清二楚,不让坏人逍遥法外,也不让好人蒙冤受屈。"

        老夫人一个劲儿叹气,只能点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摁也摁不住,就算田氏不嚷嚷出来,也会有别人闹出来,这个寿辰过得可真糟心。

        "我来查,"谢景明大踏步进来,直接下了命令,"许远,把一干人等带走,两个时辰内我要知道结果。"

        一张白惨惨的死人脸出现在廊庑下的阴影中,扯开嘴角露出个诡异阴森的笑,"是。"

        差点吓晕了胆小的女眷。

        "十七叔,"太子妃起身道,"按律不能动用私刑,还是交给开封府查,更名正言顺。"

        谢景明语气淡淡的,"我不放心开封府,还是自己查出来的结果比较可信。"

        太子妃的目光在顾春和柴元娘脸上来回打转,掩面一笑,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发生这档子事,再坐下去也是无趣。

        太子妃第一个告辞,老夫人象征性地挽留两句,亲自送她出门。

        然而刚走到廊庑下就被谢景明的人堵回来了,"王爷有令,审问结束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听风楼。"

        饶是太子妃涵养再好,此刻也忍不住了,"放肆!请十七叔过来,我与他说。"

        奈何人家根本不听。

        她身边只有随行的宫婢,东宫的侍卫大多在外院,根本接不到消息。

        太子妃气得脸色铁青,但毫无办法。

        "也罢,咱们回去坐着,看十七叔到底心疼哪位小娇娇。"李夫人怪声怪气笑了两声,扭身坐下准备看大戏了。

        许远在审讯上头很有一手,不到一个时辰,就揪出了下毒的人。

        是国公府才买不到一个月的小丫鬟,趁着提食盒的空档,偷偷给顾春和下了毒。

        她大哭着告饶,"都是李夫人逼我的,我老子娘还有弟弟妹妹的命全在她手里捏着,我不敢不听!"

        太子妃惊愕得如同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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