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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诡谲云涌


略听得一点声音,翕张着嘴想要回答他,却是一丝力气也使不上,眼皮都仿佛贴在一起了。遣来的太医慌慌张张提着药匣子由着祗候人的指引入了内室,他生的俊朗,长袍修的他秀美,入门便有几个侍女左右私语,他见了之后便越发紧张,入槛一个不小心崴了脚,匣子里的几小罐药剂也随之滚出来,众人又忙着赶忙去拾那些瓶子。

完颜雍未曾大怒,而是随意瞄了一眼便将两侧素帐自帐钩上取下,再将她的手腕伸了出来:“太医快些,来瞧瞧她!”

太医躬首上前,垫一块素绢在她冰肌玉骨之上,闭眼把脉诊断。他指间留连了许久,却判不出个什么,隔着帷帐他也瞧不出个什么。

“大王,可把帷帐撤了?”他问。

“不可!”完颜雍有些醋意。

“微臣并无非分之想,只想仔细查验一番,”

完颜雍望着他,才慢将帷帐撤开,再将她的被子给捂严实了,生怕被别个看到了什么似的。那太医抬着一双修长手指欲要去拨开她的眼眸,回头望了一眼他才敢触碰她的肌肤。

“今日姑娘吃过哪些东西?”他问。

翠荷私下眼睛轱辘轱辘的转:“今起只食了一碗清粥与一张胡饼!”

“后于花庭中食过一块贵妃饼,剩下的还在桌上!”

太医随后便至了桌旁,使了许多器物查验,又是闻又是试毒,还要将其掰开探其食材,皆无功而返。

“这贵妃饼并无不妥,可知道早上粥食的食材吗?”

“是奴儿亲自做的,无非就是米面食材,并未掺其他,大人尽可放心!”

“那便奇怪了,怎会有如此……”

太医正在自言自语,完颜雍却一刻也等不得了,亦是看不惯他磨磨唧唧的做派便带些严词:“瞧了半天,可瞧出来了什么?便只你一个人自言自语了!”

“哦,大王,姑娘伤了元气,所以才会全身无力以至晕厥,微臣瞧了姑娘的吃食并无不妥,便排除了食物中毒,许是春来阴雨连绵,再加上心情抑郁所至。”

“你是太医,便要说了这样笼统的话!”

完颜雍愈发有些恼怒,连忙坐下又拨下了床幔,拉着她的手腕望着她翕张的嘴唇。

“下去吧!下去吧!既是伤了元气便开些能治愈的药!”

他无奈的挥挥衣袖打发了太医下去,自个也只觉身心俱疲,便索性宽了衣带来,将外面长的委地的大袖脱下递给翠荷,翠荷瞧了这样子便道:“大王,您要做什么?”

“不知你这脑儿里装的什么,这大袖衣重的很,孤王腰酸背痛的脱它下来放松放松。”

“哦,奴儿知晓了!”

他半抿着嘴浅笑,扭扭脖子和手臂坐到床榻上,索性将她两个脸蛋捧起,再以手指点点她的鼻尖又抵在她的唇珠上唤她:“清雅!”

“嗯!”她唯有力气这样答话。

“你的唇生的怎么这样好看?小巧圆润,饱满艳红。”

她略带些脆弱的笑着,他已然甜入心肠,抚着她光滑白皙的两颊,指间留连于她的小山眉、长睫毛、饱满的额头,又觉的惬意十分道:“清雅,春来阴潮,本就伤身,夜间盖厚些,平日里心情愉快些,身子才能好起来,若是自个家中住着有人打扰,便来国府住,国府有最好的太医。”

她征了半天未曾答复,只瞧了他的鼻尖慢慢抵在她的两颊,再由两颊滑过来落于她的唇上,一吻轻柔甜蜜,二吻深情款款,再三来,她便慢别过了脸,望着空悬的福袋出神,帐外侍女瞧了这幕都连忙转了身出了帷帐不敢看。

“清雅,你小时候每每怕冷,便一定要到我的房中与我共衾,那时,我十六七岁已然近八尺身躯了,你却还瘦小的很,我一双手便可以捏住你两只小脚,我便搂着你,你便钻入我的怀里,一直睡到天明!”

她又是一笑,甜蜜又清淡,慢抬起手来轻挽住他的脖子。扑面而来的淡淡清香,沁入他心脾,引的他心跳加速,自耳朵边滚烫了起来,她贴近他的耳朵呢喃一句:“哥哥,我有些累了!”

“好,好,你休息吧!我明日下朝来看你,生着病还是要按时吃饭,按时喝药,晚间多置几床被子,莫要冻着自个了!最近酒也别沾了,了肠胃便就不好了!”

她听了他的话,轻轻点头,他又抚摸着她的脸颊,亲密吻了她的唇,才肯站起身来,手中却牵着她的手,难以放开。即便是退步到堂中拿了长衫官服,也是不安心的瞧着帐中的她。

他离去后,她亦是难受的很,便呼呼睡下也不管天昏地暗了。此后近半个月,她便每日按照完颜颖写给她的纸条方子,适量吃些伤身而不伤命的药,太医开的名贵药剂她也是一碗碗的喝,完颜雍亦是每日来探望,恭人也是挑灯到晚间照顾,却不见她的身子有起色,半月来,整个人都瘦了脱了相,唇间再也瞧不到一丝血色了。

晚春一日,晨起遇雨,连绵数时不去,自皇宫殿檐下,倒挂一层雨帘,沟壑盈满沁出石板,阴潮自外而来,正执着笏板直立前排听政的完颜亮困意起了,受了这寒气,不禁打了个哆嗦,睁开眼,便瞧了皇位上服淡黄大袖的皇帝正注视着他。

“宰相大人昨夜必是贪恋卧榻,辛劳耕耘一夜了,朕瞧着你耷拉着眼皮都要昏睡了去!”虽是一句玩笑话,但这皇帝,扬着下巴略带些侃然正色。

群臣有人笑起,自以为是一句趣言,却瞧了皇帝一副漠视的样子,连忙敛了面低头不语。瞧着成排百官,高位下第一排便是服紫袍的太保完颜亮和左右相,完颜雍居兵部尚书位正在完颜亮身后,居第二排。

“前日有人篡改圣旨,张钧可有招了吗?是何人指使他的?左相?”

左边居第一排的完颜宗贤站出:“臣在!”

原是这前日,皇帝下了一道封赏圣旨封赏徒单克宁的兄长蒲甲,以翰林院学士张钧起草,这张钧却擅自篡改圣旨,将其中的人员与赐财改了好几处,后而被查处,张钧被罢官入牢狱,几番拷问才得以供出真情。

完颜亮先看了皇帝犀利的眼神,便自脚底传来一阵寒意,吞咽了口水,唯恐这人会诬陷自个,毕竟这段时间,他在朝堂上不大得意,总是受忌惮。  

只瞧了左丞相完颜宗贤叩首于前禀报  :“回陛下,张钧已供认不韪,乃是听从太保大人指使!太保大人与徒单蒲甲有过节,念及陛下赏赐丰厚,便心生妒意,才命了张钧肆意改动诏书。”

瞬间,朝堂一片哗然,朝臣目光都投向了他  ,他恐慌不已,便于今上高坐面前冲着那完颜宗贤大喊  :“宗贤,你敢污蔑孤王  !”

“宰相大人,铁证如山,还要狡辩吗?你早些年便与徒单蒲甲有过节,现如今嘉祥郡主与他二弟定婚,你便愈加心里不悦,篡改圣旨亦是说的通。”

“我小妹早日便定了婚,孤王未曾不悦,你何意扯到这桩事上来了?孤王对陛下忠心耿耿,这一看便是诬陷!”他气愤挥了大袖,不经意刷到了身后完颜雍的脸上,完颜雍便躬首稍退了一步。

“宰相大人心里有数,你多数对陛下不敬,这些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如今篡改圣旨,你眼里还有皇权吗?”

“你,……莫不是你完颜宗贤栽赃陷害的?上次你出入酒肆被孤王内臣眼见,你被削一级,现如今便要伺机报复。”

皇帝看这两人在朝堂上争吵  ,恶言相向,毫无体制礼仪,他将扶椅一拍,提着淡黄长袖站起  :“放肆,朝堂之上,你们这般成何体统。”

听到了皇帝的雷霆之怒  ,两人才跪下请罪,一时间,只瞧了堂上群臣伏拜,紫红衣袍伏下一片,似是屋外的雨哗又大了些一样。

皇帝下了两步阶,在团纹地衣上摩擦着靴履,又回了位置上撑着双腿而坐道:“左相既以查出,那朕一定会秉公办理,传朕旨意来,学士张钧目无尊法,罪以矫诏,着凌迟之刑,其家眷悉数没入宫籍监。”

他又再瞧了完颜亮一眼道:“太保完颜亮,着降为汴京领行台尚书省事,即日出行汴京,不得逗留!”

听了这言,群臣都有些捉摸不透,这矫诏的大罪,罪当诛族,为何偏偏只贬降了他,而张钧则是被处斩了,这时宗贤便站不住了上前启奏:“陛下,矫诏之罪,罪以当诛,何以降职出分?”

“宗贤,你意图何为?”完颜亮又将头昂起。

皇帝听了这话,拨着双手轻睹了一眼宗贤,他才连忙声声遵旨。

“完颜亮,你可遵旨?”

他面上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持笏板的手,却掐着那条刻不动,指甲都要刺了进去,叩首道来“微臣遵旨!”

瞧了见完颜亮失落,皇帝便如释重负般轻靠在后椅之上,对着满目绯紫靛色挥着袖又令:“可还有奏?若无奏,便退朝吧!大司马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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