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张家别墅是欧式风格，但自从出事以后，观音佛祖一个个往家里请，博古架上还放了开过光的佛珠。
黎未央看了一圈儿，虽然能体会到张家夫妻的心情，但还是想笑，干脆把基督耶稣也请来，那才叫中西合璧。
“想要招鬼，婚丧嫁娶最合适。”
男人两鬓斑白，留了一把黑白相间的胡子。戴着黑色圆框墨镜，穿着深蓝色长衫，脊背挺得笔直。他声音沉沉地讲着，说话又慢，旁边的人却恭恭敬敬。
他就是张太太口中的慕容大师。
他是鲁甸城里最有名的风水师，往上倒三代据说是摸金校尉的子孙。建国以后摸金一脉失传，只留下些风水皮毛，却也足够让后代们衣食无忧。
慕容就是其中最出色的。
张家原本就是别墅区里住的有钱人，在西戆接连闹鬼以后，就打算和邻居们一起搬离这里。
但是张家小少爷却在搬家的前一晚得了癔症，三天后就半死不活只能躺在床上，吃饭洗澡全都要保姆伺候。
黎未央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保姆，心想张家给的工资肯定特别多，不然这地儿谁还敢呆啊。
张太太想把儿子送到医院，但男孩的身体一出西戆就浑身充血，特别吓人，一回到别墅里，就又好了。请了省里有名的专家来看，各项化验都做了，连片子都拍了，居然看不出来一点问题，指标显示比正常人还正常。
真就活见鬼。
折腾了半年，有亲戚建议请个风水先生来瞧瞧。然而张太太的丈夫是二十年前下海经商致富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坚决不同意搞这套唯心主义鬼神论。一年过去，拖得实在没办法了，眼看着小少爷身体越来越虚弱，流食都吃不进去几口，能找的医生全找了，才让妻子请来最有名的先生。
慕容一进门，就判定这里有鬼魂纠缠，阴气重，还是个女鬼。他当即拍板，定下时间为张家驱鬼，也就是今夜凌晨。前提是要把别墅布置一番，弄成喜堂的样子，而且他一个人不够用，还得有个帮手，负责帮他把鬼吸引过来。
这个帮手要女的，活的，年轻的，出生日期越阴越好，长得越漂亮越好。最好会一点法术，可以防身。
张家很有钱，符合条件的话，报酬自然只多不少。
张家把消息放出去的第二天，黎未央就报名应征了。张太太一眼就相中了她，觉得特别有眼缘，怕小姑娘临阵退缩，果断翻倍加钱把人留住了。
这是一份还算清闲的差事，根据大师说的，黎未央只用打扮一下，安安静静坐在房间里，等大师捉完鬼，她就有钱拿。
事少钱多的活谁不爱呢。
张太太为两人介绍：“慕容大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黎老师，根据您的要求找的，您看行吗？”
大师上下打量了黎未央几眼，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挺有灵气的，或许真能把小鬼吸引来。丫头，见过鬼吗？”
黎未央笑笑：“我小时候见过几次鬼，倒是不太害怕。”
“会防身？”
“会的不多，跟您肯定没法比。”
慕容竖起大拇指：“那也很厉害了，这个年纪的丫头，胆子都很小的。老夫有个女徒弟，刚学会招鬼就被吓跑了。”
黎未央把自己打扮成娇俏的小姑娘，换上一身红色婚纱。盛开的海棠花在裙摆处上下翻飞，她本来长得就好看，镜头怼脸也不怕的，这么一身隆重的装束把她自己都吓到了。
大师把一串金色的小铃铛郑重其事地交给黎未央：“丫头，这铃铛你可要拿好了，千万不能让它发出声响，否则鬼听见了就不来了。等鬼现身，你再使劲摇它，老夫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到时候你快跑出房间，剩下的都交给我。”
黎未央摸了摸铃铛，挺沉的，夏日的微风吹来，发出零星清脆的响声。
她把铃铛收到袖口里：“好，我记住了。”
几个人默默吃了顿饭，席间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抓鬼的事。饭后，黎未央又歇了一会儿，坐在沙发上刷手机。两个小时以后，在大师的拳拳期待和张太太担忧的眼神中，黎未央独自走进早就布置好的房间，安静地坐在床边。
大师扯着嗓子：“别怕啊丫头，我们就在屋外，有事你喊一声！”
这里很黑，巨大的玻璃窗被丝质窗帘盖得严实，地上有十二只红烛，每个墙角放三只。
她看了一眼床上干瘪的男孩，微微皱眉。
这孩子……真是怪可怜的。
日头已经完全落下，月亮挂上树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了凌晨十二点。
黎未央穿戴着满身的钻石，黑色的长发编成了两条鱼骨辫，发尾鹅黄小皮筋安静地垂在锁骨上。
房间里的气温越来越低，许是入了夜的原因，黎未央感觉身上的温度突然变冷了。
初夏的天气，怎么也不该手脚发凉。
黎未央手里紧紧捏着金铃，铃倒是不会响，因为她的手指已经快要冻僵了。
“咯咯咯咯，咯咯……”
身后袭来散着淡香的凉气，从她耳边吹过，带着惊悚的笑声，像是录音带里本不该出现的碎语。
声音越来越近，很刺耳。沙哑的声音像长指甲刮在黑板上，让人浑身不舒服。四肢百骸像附满了蠕动的细虫，动也动不了。
青烟袅袅，如丝如缕，汇集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黑暗里，摄人心魄的低吟声越来越近，蜡烛照亮了女孩惊恐扭曲的眼神。
再笨的蠢人，也知道鬼来了。黎未央准备摇响金铃，告诉慕容大师他该进来抓鬼了，却发现手指连最细微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烟雾渐渐散去，落地窗前出现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她背对着黎未央，脚下的高跟鞋细长。很多头发披散着垂到腰际，穿着开衩旗袍，和张太太一样，仪态富贵，浑身散着一股娇媚气。
只是这种媚气少了点人味儿。
黎未央努力想要拨动铃铛，明明就在手里握着，可仿佛和指尖隔着很远的距离。
怎么都够不到。
黎未央动了动膝盖，企图制造出一点声音，“金铃大哥，你倒是响一下啊。”
铃铛规矩地埋在宽大的婚纱袖子里，安静如鸡。
长发女人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缓缓转过头来，明媚的脸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无神地朝屋里瞧，眼窟窿里却什么都没有。
黎未央懵了两秒，决定冒险一把，喊出声试试，反正都是叫大师进来，谁叫不是叫？
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人家鬼既然能让铃铛哑火，又怎么会让她出声？想也是，这鬼不知道盘踞这儿多少日子了，能让一二十来岁的丫头把自己的事坏了？
“么……慕……”
黎未央试了几次，声音卡在喉咙里，还没出口就被堵回去了，一盆子冷水泼下来，从头到脚的冰冷，什么念头都没了。
只能在心里想：我艹。
冷风从黑发中穿过，吹得她头皮发麻。
黎未央心里一凉，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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