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残身破阳之法
一行人酒足饭饱之后,收拾了碗筷,言黎春带着芸笙来了兴致,准备去逛一逛大名鼎鼎的幽冥界,周晨与长生转而回了阴殿,拿出那本黑皮账户说个不停。
“现世与古世之间就如同井中月与天上星,虽然同处在一个天地之中,却隔着不可逾越的界限,没有哪条时间长河是虚幻的,我们也大可不必将哪一方视为主宰。”长生听着周晨关于对现世的疑虑,开口回答到。
“可为何那些仙人将现世中的人引入至古世呢,与其冒着巨大的风险强行打破壁垒,还不如在古世中寻找合适的仙躯。”周晨收起满是朱批的账簿,满脸疑惑。
“当人陷入迷雾之际时,会本能的去跟随眼前的光亮,也许有些人幡然醒悟,开始探索起迷雾中的世界,靠着一点点的摸索,寻找到了自己的道路,然而更多的人直接循着那道荧光,坠入了悬崖。”古世之中,一旦仙人开始谋划宗门弟子,那么辛苦积累千年的威望,将付之一炬。
当高高在上的神被发现荼毒凡人之时,那激起的仇恨,将淹没整个天庭,凡俗并非是被圈养的羔羊,相反,这一条孕育着三界众生的冥冥长河,万物起始,皆源于此。
“一旦三界混战,遭殃的往往是那些无辜的凡俗世人。”周晨叹了口气,大势所趋,自己一行人,能做的却少之又少,如今想想长生所做的抉择,其闻心自问,自愧不如,枉读圣贤书。
“数甲子之前,仙人雨落人间,筹谋布局一甲子,致使天下大乱,冥府中冤魂如长龙,游鬼遍三川,若不是十殿阎罗不惜以半数修为稳固十八层冥狱,实难想象如今世间是如何光景。”长生并没有经历过那场浩劫,只是偶然间从魏征那里听来的。
但是哪怕稍稍作想,也让人不寒而栗。
周晨没有言语,他本对仙俗之分并无见地,只不过通过这三年来对冥府的了解,使其心中有了股愤愤不平之气。
“其实你也并不需要如此,冥府也并非像你想象的那样心怀万民苍生,体及世间疾苦,我们只是在守护自己的立锥之地罢了。”长生看着周晨模样,摇了摇头,十殿阎罗也好,功曹府司也罢,甚至那些游于世间的鬼差,都是自困于此的孤魂,或罪孽,或执念,皆是无法再渡轮回的苍茫野鬼。
周晨与言黎春不同,一个是看过了圣贤眼中的凡尘,一个是亲自走过了万般疾苦的人间,一人心绪众生疾苦,一人冷眼世间喜乐,但在长生眼中,二人皆是行走在各自心途中的坚定旅者,为己为人,无愧于心,不问天第。
长生起身,如今罗浮山上的事,自己于情于理,也不能置之不顾,况且由于宴沉渔的缘故,自己还需要杜子仁手中的那朵冥花,只是临行前,其还要去见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位天地圣人。
当年自己因为某个游魂之事,大闹斧锯地狱,事后也是这位圣人为自己说了句公道话,还赠于了这腰间的黔铃,如今因为浮生之事,长生对这位恩人,到有些情绪复杂,心结易结不易解,自己总要去问个明白。
世人皆知冥府有十八层府狱,却很少知道十八冥狱之下,还存在着一层九幽之地,此地并非关押游魂恶鬼之所,而是地藏菩萨的讲经之地,千万年来,不知有多少心怀万般执念的游魂在此地顿悟开窍,得以投胎转世。
长生驻足在九幽地外,不曾踏出一步,阴曹的规矩,阴差冥王不得迈入九幽境内。
“与其止步门外,不如见于心扉。”一道梵音传入长生神识,无悲无喜,不见远近,不探方向。
年轻人少见的有些踌躇,最后微微一笑,俯身执礼,转身离去。
“怎么,就这么不想听老僧的枯禅经?”一道身形浮现,金光散尽之时,长生看着来人,摇了摇头。
“连责问都说不出口?”那个不披袈裟,不念佛珠的老僧看着如今大变模样的年轻人,目光灼灼。
“不敢,小子还要谢过菩萨的救命之恩。”长生迎着那道目光,眼神清澈。
“又想逃禅?”老僧面色无波,却言辞凿凿,大音希声,佛光涌现。
“也未曾逃掉。”自己年轻人身后,一道赤色身形缓缓浮现,打着哈气,如大梦初醒。
“善恶之念。”老僧做捻珠之姿,执手佛礼。
“人性之间。”赤色身形看着老僧拱手执礼,嘴角微扬,眯起一叶眸子。
“老僧无话可说,长生长远,长道长明。”菩萨百相,做慈悲畅怀,转瞬即逝。
“怕不怕?”长生转身看着自己那道阴魂,眼神狭促。
“怕啊,怎么不怕,但是我觉得你更怕”那赤色身形缓缓起身,仍然是一脸嘲讽。
长生叹了口气,没回答自己那缕阴魂,红袍身形如水波轻漾,消散在了身躯之中。
自从长生发现了那铜铃的异样,便一直心有担忧,害怕突然某一天,自己那缕纯恶的阴魂会突然被抹杀于世间,那么自己的人性也会被瞬间割裂,到时就真的沦为困于己身的无灵走尸了。
所以与其一直忐忑在不安之中,倒不如直接来个爽快,将阴魂直接暴露在老僧面前,观言观色,自己心中也算明了,否则日日如芒在背,长生再怎么说服自己,也必定会留下心结。
老僧其实还给了他第二个选择,自己只要踏入九幽之中,那么老僧便会以佛法度化其心中执念,散去一身因果,做个本本分分的游人,浪荡阴曹之中。
只是长生拒绝了,连尝试都没有尝试,在他看来,若是如此,才真应了逃禅一说。
思量过后,长生自嘲一笑,便要转身离去,回首间便看见了那正在喝酒的老叟。
“不放心?”长生一愣,随即开口说道。
“当个小和尚我看也挺好。”老叟没有回答,看着长生,写满沧桑风霜的眸子中,显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还想娶媳妇呢。”年轻人咧嘴一笑,快步跟在了老叟身后。
一路上一老一小长生说,老叟听,多此举起酒壶,却又施施然放下。
“若我将你捡回冥府之时,知道如今之事,你猜我还会不会将你带回阴曹?”老人突然打断了长生的念念碎,仰头看着猩红月色,开口询问道。
“怎么?不捡回我天庭与冥府就不会起干戈?不捡回我那些老不死的就不会干出这些事?我想到时候可能就会有求生,冥生,其他一些孩子被套上如我一般的命运,可能就会有其他的老人也会随手挂着一个酒壶。”长生摇摇头,今天这老头有些怪。
老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老人从不怕长生怨恨他,就怕其不敢恨他。
“三界之中,总有那么几位顶着天地的人物,比起那些见不得人的谋划豪气的多,不要小瞧了天庭,真正的天界,不是这样的。”老人拍了拍长生的肩膀,便转身离去。
“老头,你是不是要死了?”长生憋了半天,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满脸疑惑。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老人回身一拳将年轻人打的倒飞出去,一头扎进了黄沙之中。
待长生费力从黄沙中挣扎着起身,再回神,却已不见老人身形。
“老了老了,可别轻易死了。”年轻人坐在黄沙之中,满眼惆怅。
长生去了酆都城,与红娘说了一些往事,包括当年袭胸事件的前因后果,惹得女子冷笑连连,年轻人缩了缩脖颈,双手插在袖袍中,老脸一红的说着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红娘到是没与他计较这些,如今整个冥府的目光都盯在长生身上,这个时节,最好是安安稳稳的当一阵缩头乌龟最好。
年轻人摇了摇头,若是自己缩在阴曹,谁知道天上那群人又会想出什么花样,况且,那位垂座天幕,俯视人间的补阙阁老祖若是降世还好,若是一直蹲在天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世间,他总是放心不下。
女子眉头紧蹙,一个逍遥境的老东西,还真当自己举世无敌了不成。
“他若一直小心谨慎的垂座在天幕间,我们还真不好下手,若是其入了世,哪怕是怀着仙躯坠世,对于冥府来说,也无大碍。”一位入世仙人的身死道消与一位垂座天幕的天人死于非命是两个后果。
“我有什么能帮忙的?”既然长生来寻自己,想来是有事相商。
“芸笙我想暂时托付给你,其身份特殊,此行凶险,我们一行人不见得能护其周全,然后我还想拜托你暂时隔绝出一方小天地。”自己那位神秘的大师兄托宗主之手,交给自己那个匣子,长生不敢轻易将其打开。
一位未曾谋面却算计着身后数载之事的篡夺者,长生不得不防。
“好。”红娘没有丝毫犹豫,以她的修为,哪怕将整个酆都城笼罩在自己的小天地内,都不是什么难事。
长生看着红娘随手起的赤色结界,叹了口气,婆娘太过强横,当男人的确实压力山大。
只见其出袖中缓缓拿出一个精巧木匣,没有任何封禁符箓,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长生已然八载。
长生满怀期待的打开木匣,看着匣中躺着的一封书信,瞳孔瞬间放大,满脸震惊。
“尘风,你真他娘的,是我的好师兄啊。”长生仰天长笑,意气风发。
只见那信封之上,赫然写着。
“残身破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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