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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锋 3


  信写完,我便吩咐喜儿让内侍传走。
梁文敬神色如常,边饮茶边与我说着宫里宫外的闲情逸事。
诸如大至今年国库收入,边境防守,小至市井百姓今年收成,,听着梁文敬侃侃而谈,我一边细细听着,一边偶尔插上两句。
待梁文敬说起目前的形势,与柔然合力攻打高昌的时候,眉头还是微皱一下,我料想是朝中左相为首的老臣们的阻挠。
便笑道,“皇兄既是决心已定,朝中右相支持,朝外柔然相助,边疆康靖王又是治理井井有条,皇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梁文敬微微点头,转眸看向我,“长公主所言极是,朕并不是担心这个。此番攻打高昌,一是因为高昌已是大梁在西部的威胁,不得不除;再者,二十多年前与柔然战争,大梁折损严重,亦是拜高昌所赐,虽是险中取胜,但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笔帐,亦不能不算。”说到这里,梁文敬幽深的眼底有了淡淡的冷意。
“朕的叔父,亦不能白白阵亡。”梁文敬淡淡的话语里冷硬一闪而过。
我起身,从枕下拿出一封信,亲手递与梁文敬。
梁文敬略有些愕然,“这是什么?”
“或许皇兄会对此感兴趣。”我淡淡道。
梁文敬面带疑惑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墨玉。
梁文敬拾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又抖开信纸,慢慢看了起来……
“高昌在大梁都城凉京活动亦不是一日两日了……”我边给他倒茶,边道,“这些东西未必对皇兄真有用,但是,相信会让左相有所收敛。”
看完信件的梁文敬面色渐冷,方才温和的脸庞已显霜色,他将信纸一扔,“竟有此等事情?”
“皇兄莫忘了,当日臣妹离开别院,皇兄是在何处找到臣妹的。漪澜阁,虽来往皆达官贵人,却并不那么干净……这墨玉,便是例证……”我小心提醒道。
不经意般微抬眸瞟过梁文敬的脸色,果然,他的脸上似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在那京城达官贵人出入的烟花之地,我与他相见的情形。自己的这番话,相信更能让梁文敬对皇后当日的所为愈加不齿。
而这正是自己要的。我刻意提起了别院不为别的。自己当年被迫带着杜兰和秋秋离开别院,差点被卖入京城妓院漪澜阁亦莫不是拜皇后所赐,幸好自己用那玉簪才得以保全自己。
当年梁文敬在那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已是漪澜阁的头牌琴师,那“冰冰”二字便是自己当年最大的耻辱……
我放下茶壶的时候,心底掠过一阵冷笑。
当日乌洛来信里面言明母亲遗留下的墨玉来自高昌,眼前这块墨玉虽是与那墨玉形状不同,但还是有相似之处。这从那诡异的图案便可以看出。
这墨玉,便是来自高昌,是高昌国的奸细与大梁的人会面的物证,地点便是在漪澜阁。
初次从杜兰手里看到这块墨玉,我着实吃了一惊,若是之前对乌洛所说的这块墨玉笃定是从高昌而来还心存怀疑,那么看到这块墨玉的时候,我是半分疑惑也没有了。
这墨玉,正是来自高昌,且是高昌国机密之物,与母亲遗留下的墨玉做了对比后,我颓然倒在榻上,心下却是百味俱全,万分复杂。实在无法将自己与这墨玉联系起来。到底是谁,二十多年前,将这块墨玉放在了母亲的身边?他与我是否有关系?是高昌人,还是大梁国的通敌奸细?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重重疑问不得其解。
能得到这块墨玉亦是受了乌洛之前信件的点拨。
乌洛来访大梁的时候临走前留下的信里言明左相郭济与高昌有着非同一般的密切联系。
我这才上了心,不得不佩服已故的常太妃,之前所说的太后及郭家的通敌之罪,料想不是常太妃凭空杜撰。
宫外的杜兰与长公主时常通信,自然是因为长公主义妹的孩子还在宫外,长公主不能出宫,时不时捎点什么东西是应该的。
我恰是利用这点,吩咐杜兰遣人去了漪澜阁。
为何去漪澜阁,一半是直觉一半是猜测。漪澜阁来往达官贵人,非富即贵,并无闲杂人等,若是商讨机密事宜,想必那烟花之地比任何地方更安全。
记得当日在漪澜阁,想起那云姨明里一套,暗里一出,招待郭二公子,想必若不是刻意为之,便是做戏。
杜兰的回信却证实了我的猜测,左相郭济的次子郭丛的确经常出入漪澜阁,与漪澜阁的头牌“双凤”关系匪浅。
没想到,这漪澜阁藏龙卧虎之地,历经多年,“双凤”居然风头不减。这“双凤”不是有过人之处便是有什么必须留此的理由。
按说左相之子不学无术,留恋烟花之地,并无奇怪之处。只是,这郭丛,并非别人眼里看到的或者一些传言所言那样不学无术,而是异常精明之人。左相郭济的
只是,杜兰言之这郭丛出入漪澜阁的时间很是规律,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去漪澜阁,到那自是径直奔“双凤”而去。
而很巧的是,每逢初一、十五,“双凤”亦不登台献艺,专心在后院等待郭丛的到来。只是,在“双凤”所居住的内外间里,外面是“青凤”陪着郭二公子,里面则是“明凤”陪着一位异邦人。
“说起这些,臣妹倒是还是感谢杜兰。杜兰之前在漪澜阁呆过,自是知道里面的一些状况。这次能进得漪澜阁,亦是颇费了番心思。”
“如何进去的?”梁文敬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道。
“自然是‘幽魂香’。”我一字一句道。
梁文敬显然没有料到,亦是吃了一惊,“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霍太医先前告老还乡,长孙鹭眉亦被逐出宫门,废为庶人。但是,并不代表我会让他们两个远走高飞。
霍太医临走前交出了那两张藏宝图,且答应为我所用换回了长孙鹭眉的自由。而长孙鹭眉,在出冷宫前我只是让她喝下了一碗汤,便彻底解决了她之前的所有痛苦的记忆。
出宫后,霍太医并没有走远。暂时先隐居在凉京郊外无人烟的一处不起眼的民房里。霍太医出宫后便在那里以养蜂遮人耳目。长孙鹭眉已不是先前的长孙鹭眉,如今看上去只是一个深藏闺阁的女人,没有了先前的记忆,她亦不必那么痛苦。
便是在一个初一之夜,漪澜阁里歌舞升平、活色生香之际,长孙鹭眉凭借其高超的武艺潜入了漪澜阁“双凤”的房间,倒挂金钩将“幽魂香”毫不费劲地吹进房间。片刻之后,长孙鹭眉顺利潜入房间,在郭丛身上居然发现了墨玉,亦在那异邦人身上搜出了高昌国的腰牌,及同样的一块墨玉。长孙鹭眉很聪明地只取了郭丛身上的那块墨玉,便折身而回。
整个过程前后短短一会的功夫,丫鬟出门端水回来添茶的时候房内一切照旧。
就好似房内的人瞬间打了个盹而已。
“幽魂香当真如此厉害?”梁文敬听了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相信。
“臣妹当日亲身经历过,对此倒是不疑;若是皇兄疑惑,或许可以派人试试?”  
梁文敬闻听此言,又拾起桌上的墨玉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后,这才淡淡道,“长公主费心了。”
我心下一窒,面上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双手捧起桌上的茶盏递给他,“皇兄,敛贵嫔怀有身孕三个月了,皇兄为何不去看一看?”
梁文敬接过茶盏的手顿了顿,并未抬眸,淡淡道,“一切有皇后照应着,朕不去也罢。”
我的心顿时一抽,一阵微微的刺痛在心里弥漫开来,脸上还是强笑道,“皇后做事仔细,想必照顾的很好。”
“唔……”梁文敬垂眸只管喝着茶,再无下文。
我亦坐在桌前低头品着茶,心底自是知晓梁文敬对我插手此事是有些不情愿的。
暂且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单是讲左相乃皇后父亲,亦是梁文敬国丈,兼之太后与郭济乃同胞兄妹,郭济又是梁文敬的舅父,无论如何,这里面的血缘关系是改变不了的。此时,置喙于此事,于我,未必有利。
这是杜兰在信中所担心的。但是,我不想再等下去。
今日,梁文敬的反应倒是印证了杜兰的话。
我心底暗自苦笑,自己竟不如杜兰了解梁文敬。
但是,话已然说出去,便如泼出去的水。
坐过半晌后,梁文敬便出了棠梨宫,径直往太后那去。
是夜,我却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自己关心的并不是梁文敬对我置身此事的态度,更多的是关于自己和高昌国是否有什么关系。
若是左相与高昌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母亲的事情一定与其有关。我暗自想着,当年大梁与柔然的战争三年,大梁险中取胜,云中城一战,粮草遭高昌偷袭,折损重大,想必,那时,左相枭枭之心,已经暴露出来。只是,那时,腹背受敌,先皇无暇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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