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归程

“你是公孙雩的弟子？”冯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长剑。

        “冯太尉果然目力过人。”柳云柯笑道，“这位周兄正是……”

        “我是说你，”冯卿把目光从长剑上盯着他认真地道：“你很像她。”

        被当面指出来还要遮掩就没意思了，柳云柯耸耸肩，道：“那可奇了，师父常说我一点也不像她。”

        确实，不像啊。

        “不，”冯卿坚定地说，“很像。”

        周凌一脸好奇地看看柳云柯，有看看冯卿——到底是冯太尉瞎还是自己瞎？这……哪里像了？

        不论是长相还是行事风格，亦或是说话方式，柳云柯和公孙雩都是明明白白的两个人，半点交叉重合都没有。

        但冯卿凝视着柳云柯，从他的神态里寻觅到一丝故人的遗影——是那年胸有成竹，事有己见的公孙雩。

        可她……

        “她如何走的？”冯卿说着移开眼，割下一块兔肉。

        周凌闻言，脸色十分明显地黑了下去。

        这人是缺心眼呢还是怎么？他躲在肚里暗自骂道，真是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云柯那日醒后追着他问了许多从前的事，结果发现他知道的也就和公孙雩差不多，气得不行，发了许多天的闷火，一等到七七过去，就拽着他来找冯卿。

        柳公子平日里瞧来无心冰冷，为事狠辣，但对身边的人那是说一不二的好。

        这什么冯卿可别是脑子有问题，这么问就不怕打起来。

        “重伤叠累，不治而亡。”柳云柯这次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声线稳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家师不曾言明事由，只说楠陀寺与朝廷勾连，让我去查。”

        既然瞒不了，那就把话摊开了说，事情也许会好办得多。

        冯卿是武将，不爱文绉绉地拐弯抹角，可他究竟是太尉，官至从一品。能在朝堂和行伍间都站稳脚跟，他不会是莽夫。

        越是聪明人，就越厌恶旁人卖弄伎俩。

        而林朝透过火光看他，只在心里挤出两个字：狡猾。他甚至找到了跟闵息胡搅蛮缠的感觉。

        烦！

        林副将削尖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眼睛鼻子嘴都快要揉到一处去了。

        坐在他对面的周凌察觉到气氛不对忙把无何剑放下，道：“太尉，这交易成不成，您可得给个准话儿。”

        “既是做生意，便要遵商行的规矩，”冯卿回神道，“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待我等拿到了军饷，自会上疏襄助二位。”

        火依旧烧着，贪婪地舔舐着焦黑的柴木。巨鹰长唳一声，落在冯卿左肩，一对鹰眼在月下显得格外有神。

        咚的一声，铜弓落地，王帐内闯入一名少妇。

        “大汗！”她伸手从鹿皮腰带上扯下一支羽箭，厉色道：“你说，我们是神鹰的孩子，是拉库河畔的英雄。可如今，虎旗断了掌，轱勒离了冰河，你却不提他砍下那恶贼的头颅！”

        她踩着精致的鹿皮靴，穿着流若王族才配得上的衣缎，腰侧挂着皮质箭兜，发带上镶着兔眼大小的宝石，艳丽而贵重，令人不敢逼视。

        她是左贤王轱勒的宝珠。

        “萨朵，”马旱尔从她手中接过羽箭，认真地道：“轱勒是左贤丘的王，是草原的英雄。我会杀了那个人，不论他是谁，不论他躲在哪里，我都会把他的头颅带回来，慰藉虎旗的亡魂。我答应你。”

        他说着将羽箭折断，走至帐外，捧土将其深埋。

        “大汗，箭出不回头。”萨朵昂首道：“你是五旗共同的英雄，我会在拉库河畔等待战胜的七彩旗归来！”

        她的脸庞暴露在灯火之下，神色悲怆而自豪。

        大梁边军带走了她丈夫的头颅，她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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