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女
宋筠如随着闵息公公,快步踏入崇绍殿。从小到大,这是她头一次被父皇单独召见。
地板很干净,托着她的长摆,以及触到屋顶的巨大屏风。
她小心地敛着声息,躬身低头而入,谨慎地观察着殿中的物什。
罗汉榻、镶金茶几、掐丝兽脑香炉……
很正常,和旁的殿宇无甚两样。
可梁帝不是沉迷求仙么?怎么该有的丹炉拂尘八卦图一样都没有?
奇怪,宋筠如心道,他究竟在隐藏什么?
她一念甫落,已走至内殿屏风前,忙裣祍施礼,毕恭毕敬地道:“筠如拜见父皇。”
衣袍上的祥云图样随之翻滚起来。
“进。”
苍老的声音从前面颤颤地传来。
宋筠如应一声“是”,提着裙摆,小步入内,当面见到憔悴沧桑的梁帝。
陛下已过六旬,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神色黯淡,即便是披着厚厚的朝服也能看出来他身形枯槁。
他看着储君,良久无言,半晌才站起身来,迈着拖沓的步伐,缓缓走下台阶,笑道:“已经十年了啊,连你都长大了。”
他本来就已经瘦到脱相了,这一笑起来,脸上的肌肉全都堆叠在颧骨上,显得他更加面容可怖。
而宋筠如没能揣度出言外之意,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本来啊,受万人唾骂的,不该是你。“梁帝也不等她开口,自顾往下说。
“可谁知道,你皇祖母能搅动五王叛乱,逼得朕不得不把你那些个皇叔叔都杀了个干净。”
“谁又能想得到,卫妧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药死荣儿,又逼得朕杀尽了后宫嫔妃,只能假借成仙之术跟这满朝腥物熬着。”
十二年前的五王乱京,八年前的皇子遇害,都是梁帝的逆鳞,也是大梁的禁忌。
“父皇节哀。”宋筠如勉强从梁帝口中听出一星悲怆,于是出声劝慰。
“哈,”梁帝闻言,仰面轻笑两声,转头用目光扫过她,道:“何故为此等人物痛哀?”
“筠如,十年了,朕替你把那些老东西都熬乏了,还下去给列祖列宗跪着了。你替朕,守好大梁的江山,还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朕欠天下一个交代,”梁帝强打着精神,扶着栏杆,道:“我死后,也配不得厚葬,你让礼部的人,一切从简罢。“
时也,命也,宋筠如心道。时势没有给大梁造出英雄,反给她堆出一个末世。
她缓缓抬头,只见龙袍一晃。
“父皇!”
大殿里回荡着惊慌的呼声。
她是不是该庆幸,父皇到死都还惦记着大梁,还记得有自己这个女儿?
而远在千里的临州城外,作为流若首领的哈什坐在王帐里,正在接待一位来自南国的使者——一位大梁人。
“同我合作?”马旱尔晶亮的双眼像是在星夜下遇羊的狼王。“草原的雄鹰从不与南方的雨燕争食。”
马旱尔看着文弱的使者,想到了虎旗和狼旗的勇士。
他们有着健壮的身体,弯弓放箭可百步穿杨。流若的勇士,不可能和如此儒弱无能的大梁人相提并论,他们有自己的骄傲。
“大王,“那梁人恭恭敬敬地道,“联我主与贵族之手,必能破梁。届时,梁国的土地金银,大王亦可平分,何乐而不为?”
“我们是库拉河畔的狼群,”马旱尔怒道,“不与丧家犬同列。”
“使者,请回吧。”
“大王,“那梁人急道,“攻破大梁,贵族的牛羊便可撒满北方土地,我……”
“叛徒!”马旱尔一脚将他踢出王帐,喝道:“我不需要叛徒!”
左贤王轱勒坐在萨朵身畔,从妻子身后扯下铜弓,搭上羽箭,对准了那位大梁使者,朗声道:“流若的勇士,不需要叛徒!”
嗖的一声,羽箭离弦,深深地插入大梁使者身旁的草丛里。
原本停在草根上歇息的长蛇被一箭穿心,鲜血汩汩而流。
那大梁人胆都吓破了,忙挣扎着站起身来,捂着被踹的侧腰,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捧着胸口,一瘸一拐地离开。
马旱尔两手背到身后,皱眉道:“轱勒,这人留不得。”
左贤王闻言放下小刀,把油脂抹去,抬头道:“大汗,我的兄长,我以虎旗的王座起誓,不必忧心,轱勒保证,他决不可能活着走出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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