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2）
最先闯耳朵里的是一声清脆的酒杯碰撞声，叮——！一下，恍若天光在黑暗中乍现。
其他杂音伴随着悠扬的小提琴接踵而来。
赫西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四周明亮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头顶悬挂而下，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副精美的画框，里面是一对流光熠熠的半透明金色羽翅。
——十分夺目耀眼，漂亮地不像话，一看就知道是高等雌虫的虫翼。
这是雄虫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而赫西直愣愣地盯着它，眼底惊骇空白，尚未褪去的痛感仿佛再次从骨髓深处席卷而上，从心脏逐渐蔓延到指尖，指节微微冷颤。
赫西不由感到身体一阵阵发麻，大脑一片混乱，耳边鸣声越来越大。
这是谁干的？
无数纷杂很乱的思绪伴随着鼓膜的轰响不断撞击着大脑，隐隐发疼。
为什么还要这样明目张胆地挂出来？
他们不怕那些军雌的鞭子吗？
他死了吗？
他现在在哪？
……
赫西望着那对虫翼，正胡乱想着，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冲拍了一下。
猛地回头看去，沙发后面，一只褐发褐眼的文弱雄虫半举着酒杯，施施然收回手。
那只雄虫纤长疏朗的睫毛掀了掀，不冷不热地开口：“赫西，你在发什么呆？”
赫西半冻住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先动了。
“没……”
他稍稍瞥下眼睑，定定神。
“我没事，”电光石火间思考一瞬，赫西张张唇，语调不见波澜地叫出面前雄虫的名字，“诺撒。”
他那位已经死去了的、同时也许久未见的好友。
“……”
“是吗。”
诺撒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靠着沙发椅背，同时晃晃手心里握着的高脚杯，一身舒适贴合的居家服，依旧是赫西记忆里成熟风流的懒散样子。
“这次我好心请你过来，是想让你放松放松，结果我怎么觉得你心不在焉的。”
溢出来的精神力都快要把自己绕成球了。
他几步绕过沙发，坐在赫西边上，把手里的酒杯递到赫西面前，同时脑袋也凑过来，挑眉看他。
两人视线上下相对，冰冷的杯壁贴着赫西的唇边，同时鼻间漫上来一股甘美醇厚的馨香，迟钝半秒，赫西接过他给的酒，微微仰头喝了下去。
水渍沾上湿润的一层，在灯下折射出微光。
这是用植物酿制的名酒，罕见非常，在帝国能享用它的只有少数高等雄虫以及极少数位高权重的雌虫。
而赫西与诺撒显然皆在此列。
他们都是帝国寥寥数几十的a级雄虫，享有数不清的特权，虫众们对他们的偏爱早已获取了虫神许可，身为a级雄虫，他们被爱是一种光明正大的理所应当。
生而尊贵。
如果赫西没有经历过之前的一切的话，他也会将这个观念在心里扎根。
……
喝了口酒，赫西隐隐发僵的躯体总算有些缓和，他将酒杯放在面前不远处的桌上，旁边很快有小机器人将酒杯清理，收了起来，并且再次在远处放上一杯盛满了的。
空气中小提琴的声音未停，诺撒闭着眼睛，下颌轻轻点着，慵懒地享受着一刻的舒缓。
赫西依旧不敢直视墙上的那对翅翼，他竭力移开视线，左右看了一圈。
“你的雌侍呢？”
赫西在与雌君结婚以前是没有雌侍的，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或者癖好，他只是不喜欢那么多雌虫围着他转、还用那种炙热的目光盯着他而已。
但诺撒与他不一样，赫西记得，在诺撒刚成年的时候，第二天就领回来了三名雌虫。
看着他像花一样被他那些雌侍们簇拥在中间，赫西时常都会想，他是怎么受得住的。
赫西只有他的米尔一只虫，有时候都会忍不住红眼睛。
诺撒好像就不会？
他身边好像总是环绕着或温柔或清秀或美艳的雌虫，很少想现在这样落单，而他的雌侍们也常常跟着。
免不了让赫西问一嘴。
他刚刚看了一圈，确实一只雌虫都没看见。
诺撒眼睛半睁，表情莫名其妙地看了赫西一眼，打了个哈欠，这音乐悠悠扬扬，听得虫想睡觉。
“不是你先前说不想看见他们吗，我就让他们都去门外了。”
赫西哦了声，其实也不太记得诺撒说的这些，他现在隐隐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又一个猜测，不过现在到底是哪一个时间点，他还没弄清楚。
不过看诺撒这只风评不太好的渣虫都还活蹦乱跳，应该是很早的时间点才对。
赫西想先回到家，把脑子理清楚再说。
想到这里，赫西当即就想站起来，不过他还没开口，就听见诺撒喉咙里低低笑了好几声。
他拉长了音，语气带着点天生的缠腻：“我想到你今天会那么心不在焉的原因了。”
“哎，赫西，”诺撒偏过头，目光调侃扫过来，眼底似有若无地带着恶劣。
“你不会是担心莫格少将回来，你的精神力应付不了那只雌虫吧？”
从其他人口中清晰吐出来的雌虫两个字令赫西身形微不可见顿了一下，同时蜷在手心的手指抽动，赫西掩饰着没让面前的诺撒看出来。
脸上神情平静，“没有。”
“你就装吧，我才不信。”诺撒哼笑着反驳，果然没注意赫西那些非常轻微的反应，又自顾自低声念叨几句我还不了解你等等。
说完，他又抬起头，伸手拍赫西的肩膀：“放心，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赫西正暗暗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听了这话直接反问：“你很熟练？”
诺撒摸下巴，唔一阵，然后无所谓地耸肩：“恕我直言，这是本能。”
“当一只雌虫躺在你面前疯狂飙着信息素、他的精神力还紧紧缠住你的时候，你就很自然什么都会了。”
赫西移开眼不去看这只流氓虫。
话题的耳热程度盖住了他对雌虫两个字的下意识反应。
赫西眨了下眼睛，说：“你果然混蛋。”
“我哪有。”诺撒抱着双臂，同样移开眼去看上方发着光的水晶灯。
过了会，他又道：“你要是真不会，就等莫格少将回来了以后，让他教你。”
……
这话顺着鼓动的气流敲击耳膜，再传进大脑，赫西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一秒后，赫西忽然意识到了。
猛地回过头：“米尔要回来了！？”
那双眼睛简直在发光，比刚刚诺撒看的水晶灯还要炫目几分。
诺撒一愣。
“你今天不就是为了他的事来找我的？你忘了？”
“喂不是吧，军部这两天都发通知下来了，你后天就要和他结婚啊！”
“还有，米尔？是莫格少将？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赫西的一句话引出诺撒喋喋不休的反问，但赫西一句没听，也没回答。
他立刻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抬步就离开了诺撒的屋子里。
与此同时，距离主星三十光年外正急速行驶的战舰上，一名身穿深蓝色军装的银灰发雌虫正坐在主控制室里，视线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星际地图，他容貌俊美昳丽，浅色的眼眸宛若冰冷的碎流金，生出冷漠威严的气场。
滴一声，控制室内的话筒中传来声音：“少将，是我。”
米切斯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摁下按钮，声音淡淡：“进来。”
下一秒，后面的舱门打开，一名同样穿着军装的雌虫走进来。
“少将。”军雌在米切斯旁边站定，敬礼后见手里拿着的一支小瓶子递过来。
“少将，这是今天的剂量。”
米切斯瞥一眼吗，然后点点头。
“我知道了，放着吧。”
军雌依言照做，把那支小瓶子放在控制台旁边，米切斯盯着地图上的红点逐渐向前推移，回过神来后发现他并没有，于是出声问：“还有什么事情？”
军雌欲言又止，最后选择委婉道：“少将，这次军部下达的命令实在很突然，您回去以后不会真的……”
米切斯没看他，余光里战舰窗外的各种发光星体正急速往后飞过。
米切斯语气冷淡而平静：“我不会违抗命令，而且我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军雌一急：“那少将以后还能上战场吗？”
米切斯总算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不过很快又转了回去：“会的。”
“我不会被雄虫禁锢住自己的手脚。”
说完，米切斯唇角稍扬：“安洛尔，你放心，没有什么能够把我绑住，我的生命只属于战场。帝国将荣光赋予在我的肩上，我就必须为了脚下的土地还有众多的虫民而战。”
——直至身躯与心、皆燃烧成烬。
区区雄虫，绝不会是他的阻碍，永远不会。
安洛尔看着年轻少将意气冷傲的身姿，露出敬仰而钦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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