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是又如何？
我松开少年的手，复牵起马，道：“我们走吧。”
脚还没跨出就被人抱住了腿，我低头看着口角带血的少年，蹙起眉头。少年狠狠喘了两口气才道：“公子，救救我们吧！”
“你们？”我不由问道。
少年跪在地上不肯起身，道：“山里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我们都是蓬莱岛的后人，因亲人被挟持才不得不做了这勾当，公子武功高强一定能救出我们的家人！”
“你们既然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自行动手？”仙墨绯问道。
“因为我们敌不过梵天高手！”少年双目侵染仇恨，“他们也是蓬莱岛人，却联合外人逼我们做这等下作之事！”
我将目光转向仙墨绯，后者叹道：“蓬莱岛已不如从前，许多人隐入江湖之后恶性毕露，隐匿山中做匪类勾当的人不少，抑天塔被毁，这些人就变本加厉，官府的悬赏令一高再高，都没人敢揭。”
心思沉了沉，我自知不能置身事外，但风雾月的事迫在眉睫，我抽不出时间来管这些……
“你若相信我便告知我他们藏身的地方，等我解决了手头的事一定赶去。”
少年却不肯松手，死死拖住我的腿道：“朝廷有五车官银明晚会经过红枫谷，如果不阻止，我们就只能白白送死！”
这时水里的两人也爬上了岸，仙墨绯架着其中一个人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人战战兢兢地点着头。
仙墨绯又见我面色凝重，便道：“门主是否在找逍遥王的大军？”
“你知道？”我微愕。
仙墨绯沉下脸色，“逍遥王的大军暗按计速度，明日也会抵达红枫谷。”
我更多的是惊喜，“你真的见过他们？”
仙墨绯轻轻一笑，道：“难道你忘了，是你让我周游五国记下各国地形地势？”
我抿了抿唇，别说，我还真不记得了，我当时就是想找个理由给他点盘缠，压根儿没想他真去做了！
“雲越国的地势我都记得很清楚，”仙墨绯道：“红枫谷两边都是高山峭壁，且十分狭长，易于埋伏，如果在此伏击，山谷里的人就会被包起来，如果碰上了，只用滚石也能让逍遥王折兵不少。”
只片刻我就改了主意，低头对少年道：“你带路。”
少年一喜连忙起身，连着旁边两个人也一块儿赶着上路。
这天傍晚，我一行人便到了红枫谷，果然是以红枫闻名，山谷上全是枫树，落叶尽撒谷中，铺了满满一地，大红的颜色仿佛还含着冬日里的冷气。早已经立春了，这里的枫叶竟然还如此红。
听到山谷上隐藏的几道气息，我轻盈踩着谷壁飞身而上，准确无误地擒住草丛中的人，手一带便将他抛下谷来。
那人惊骇之余还能稳稳落地，见到少年与那两个男人，刚觉大事不好要跑，仙墨绯的伞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沉重的力道竟让他挪不开步子！
剩下的几人闻风而逃，我也没有追的意思，四下打量了一眼便从山谷上下来，看了眼踩点的人，道：“明日运银车就会从这里经过，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踩点，山里布置了很多机关。”
“你们是什么人？！”被擒住那人叫嚣道：“不知道这是蓬莱门的事，旁人管不得吗？！”
我勾唇一笑，“你这么说我还偏要管了，你们的人到哪儿了？”
“哼！”那人犹不服气，“不知死活的东西，有本事你就跟我来，让你知道我们蓬莱门是不是好惹的！”
仙墨绯轻咳笑出声来，班门弄斧的确是挺好笑的。
“带路吧。”我拂袖道。
出谷往前行五百米左右就看到他们驻扎的地方，大部分人衣衫破旧面容憔悴，只少数人喝酒吃肉吵的不亦乐乎。
其中一人喝的醉眼迷迷转过头来，看了我等人一眼，便一抹油嘴含糊不清地骂道：“几个狗东西，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又睁了睁眼睛看着我，“这几人是谁？”
我弯眸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取你性命的人！”
她身后的少年却抢先出手，上前就干净利落地拧断那人的脖子，只听“咔擦”一声，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人倒地了才把另外几个喝酒的人惊醒了，有人拿着刀就上前来，“你小子找死是不是？！”
少年仿佛泄恨一般，背后兽形一放，几个动作就把人全放倒了。
“一群乌合之众。”仙墨绯冷冷别开眼。
“程辙你做什么？！”旁边有人急急上来拦他。
“江选，我们被这群狗东西压迫了这么久，你们就不想报仇吗？！”程辙大声吼道。
周围的人纷纷围上来，个个都红了眼，抓住程辙的江选说道：“谁不想报仇，但如果我们只图一时泄愤会给我们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程辙冷笑，“明天抢运银车，他们明知道朝廷这次是设计抓我们，还让我们去送死，你以为我们死了之后家人就能保全了吗？！”
一众人，三四十岁左右的人有，二十来岁的人有，还有十几岁的孩子，一张张灰败的脸上写满了恨意，牙关绷的死紧！
“我们的武功敌不过寨子里的梵天高手，但是其他人对我们来说不是问题，”程辙又急急道：“这位公子答应帮我们，我们一起杀回寨子里救下我们的亲人啊！”
数十双眼睛转过来看着我，满露怀疑。
江选打量了一下我，失望之余面露讥讽，“只凭他一人，如何能帮我们？”
“行的，一定行的！”程辙握拳道。
我看着这些人，心中微疼，张口便道：“我一定会救你们。”
“救？”江选抬高声音，“你知道青山寨里有多少梵天高手吗？”
他说完也不等我问便自行答道：“六个，足足六个梵天高手，就算你也是梵天，你能赢得了这么多人？”
程辙转过头来目露希冀地看着我，生怕我反悔，我却是看得明白，他寄希望于我时也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反抗蓬莱岛的梵天高手，即使堵上性命，他恐怕都要搏一搏！
扬眉一笑，我轻快道：“六个而已。”
一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六个……而已？！
程辙也不禁吃惊，他说的是真的？！
“我还以为有多少，区区六个梵天而已，”我走上前去，环视众人道：“这六个人就交给我来处理，你们各自去救你们的家人如何？”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江选问道。
“如果你要问早死和晚死有什么区别的话……”我眸子一沉，“那我也只能告诉你前者没有后者那么窝囊！”
众人一震，程辙抓住机会大声道：“各位都听到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能救出我们的家人最好，如果不能，我们就同青山寨同归于尽！”
风声飒飒，没有人开口说话，那便说明众人皆是默认了。
火堆明朗，我坐在远处看着围着火堆狼吞虎咽的人，喝水的动作顿了顿，“蓬莱岛众竟然沦落至此……”
“我父亲当年恐怕也是这种心境。”仙墨绯幽幽道。
我转眸看他，“你记恨我母亲？”
仙墨绯看着她摇摇头，“这又怎么能算在谁的头上，是是非非早就说不清了。”
我把水递给他，“你还想回蓬莱岛吗？”
仙墨绯仰头喝了一口，犹豫片刻才道：“其实我对蓬莱岛并没有执念，对这个江湖同样也是，我勤练武功就是为了完成我父亲的心愿，现在心愿已了，无论是江湖还是蓬莱岛，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
我无声而笑，道：“那你为何还维护蓬莱岛的名声？”
“这也是维护我父亲的名声。”仙墨绯手紧了紧，“我不想让别人说蓬莱岛的人是死有余辜！”
我对着夜空呼出一口气，静静道：“天下人之多，你又如何能堵住每一个人的嘴，愚昧无知，以讹传讹是人的本性，肃清流言，从来都不是靠人力，而是靠时间。”
“你说的越多别人非议的就越多，如果有力量扳正这股风气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就要量力而行。”
仙墨绯望着她的侧脸，“风月公子”这个名号已经响遍五湖四海，有人骂有人赞，但更多人是抱着一种旁人的心态冷眼相待，她并非从一开始就拥有绝对的力量，而是在殊死搏斗中坚持了自己的想法，一路结缘，不用她去辩解，有人也会将真实带往各地。她说的没错，是对是错根本不是靠辩解，一如浅家，一年之前的浅家如日中天，说什么是什么，谁又曾考虑过一个女孩子的感受，可一年之后，事实证明浅家如花的外表下藏着什么样的丑恶，且天下共知！
“门主可要兴复蓬莱门？”仙墨绯问道。
我保持着仰头的姿势，道：“过的不好的也只是少数，既然绝大部分知足而乐，我又何必去扰他们清净？”
仙墨绯垂头想了想，半晌才笑道：“我果然是不能和门主相比的。”
“你想多了，”我偏过头来睨着他，“我只是怕麻烦。”
仙墨绯但笑不语，她做的事不一定如说的一样，背后的含义，恐怕也只有等时间去证明了。
“公子……”程辙拿着两只烤熟的野鸡过来，“你们也吃点东西吧。”
“好啊！”我大方接过，这些天我忙着寻找风雾月大军的踪迹，馒头就水的过了，突然闻到这油浑的味道觉得格外的馋。
仙墨绯也接过一只，两手分了大口大口吃起来。
程辙没有走，在他们旁边坐下，时不时看我一眼，眼中似有疑虑，却又迟迟不问。
我咽下一口腿肉，问道：“你是不是有事要问？”
程辙仿佛定了心，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道：“我刚才听到你们说的话了，你真的是蓬莱门门主？”
我一笑，“我们说你就信了，怎么那么好骗！”
程辙倔强看着她，“我们都听说了，蓬莱门上任门主的女儿在九霄山庄斩除了两个叛使，她身边还带着一把宝剑……”
“而且你长的比女孩儿还漂亮，一点儿也不像男人！”
我扯下一个鸡腿，把剩下的半只扔回给他，“小孩子就要多吃少问，这样才能身强力壮。”
程辙抱着烤鸡还是不肯挪开目光，反而提高了声音道：“我知道你就是蓬莱门门主！叛使也是梵天高手，你连六个梵天高手都不放在眼里，天下间谁还有这么高的武功？！”
这话将其他人也引了过来，一干人等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闪烁各异，却都是十分认真，屏息凝神地等着我的答案。
我不理会众人，几口解决完鸡腿，又倒水洗了手才转过头去看着程辙，面色如夜，声音里含进点点霜雾，“知道我是蓬莱门门主，你又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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