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玉
墨青衣将碎裂的茶杯收拾后，又重新倒上了茶，这才坐到我对面，面色依然有些白，只是相较刚才冷静许多，“我这样活着，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犀利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你想杀凤怜夜？”
墨青衣眼中闪过深沉的恨意，片刻后重重点了头，又道：“不过依我现在的样子，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何谈报仇？”
抿了口茶，道：“既然知道就老老实实练习飞叶针。”
“杀凤怜夜的事轮不到你插手，”口气冷了冷，将玉女心经推出去，“你只是气门被破，并不是完全丧失内力，想出这个院门，等把飞叶针学会再说。”
见我转身欲走，墨青衣连忙起身，道：“我离开了踏雪阁，淳于戎没有找你的麻烦吗？”
“没有。”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不过这件事的确有些奇怪，按理说墨青衣离开了踏雪阁，凤怜夜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突然想起风雾月说过的话，该不是他那里有动作了吧！
伸了伸懒腰，回房睡了个结结实实的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肚子早就饿得空空如也，但转了一圈儿才发现皎伊和出黎都不知道去了哪儿，杜衍也不在，剩下的，就一块儿跟她梦周公的琉璃。
把琉璃提起来，瞪着它圆溜溜的眼睛道：“要不我吃你算了？”
琉璃一爪子就给她拍了过去，“嗷嗷”直叫唤。
嘿嘿一笑，把它捧在手心里，道：“我怎么舍得吃你呢，你也饿了吧，我们出去找吃的？”
华灯初上，兜里揣了两个铜板兜了一袋瓜子就走出了风月别院。
刚进了闹市就被人抓住了脚，回头一看，一个脏兮兮的小脸就戳自己眼跟前来了，无比凄楚地道：“公子，行行好买了我吧，我爹已经死了三天了！”
二话不说抬脚掀翻了他，皱眉看着白衫上几个爪子印，一把怪怒，“都死了三天还不拿去埋，还往大街上跑！”
那孩子一愣，马上又摸了摸眼角，道：“公子，我没钱……”
一旁有个二世祖指了指地上的字道：“那穿白衣服的，你识字不识啊，人家是在这儿卖身葬父。”
低头一看，地上还果然有这么一行字。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两个铜板放在小孩儿面前，道：“我只有这两个铜板，你去买两个烧饼，分我一个，我帮你一块儿埋了你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仿佛看到小孩儿的嘴角在抽搐。
“公子，两个铜板只够买一个烧饼。”小孩儿垂头摸了摸肚子道。
顺手也摸了摸肚皮，为难道：“可是我也一天没吃饭了……”
“要不这样，我先去买个烧饼吃，然后再回来跟你一块儿抬着你爹去埋。”说着伸手去拿回自己的铜板，谁料那小孩儿一缩，颇为愤怒道：“你这人怎么那么小气，两个铜板都要要回去？”
“我也跟你一样穷啊！”这才是关键。
小孩儿指了指我身上的衣服，“你这衣服看着都不便宜，怎么会跟我一样穷！”说着他还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补丁以增强说服力。
略眼一看，觉得也对。
小孩儿眼睛一飘，就看到了我腰间的弯月玉佩，道：“不如你把这个玉佩给我，就当买了我了。”
连忙摇摇头，“这个不行，我还指望着它充门面呢！”
“我说！”旁边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这卖身的不像卖身的，买人的不像买人的，蹲大街上好玩儿呢！
方才说话那二世祖往前一走，提起小孩儿的下巴，嘿嘿一笑，道：“小脸儿虽然脏，不过模样倒还端正。”
小孩儿似乎有些怯，连忙退后一步，顺便将我的两个铜板塞进袖子里。
似乎还在思考对策，突然拍手道：“你往前走左转，里面有个踏雪阁，你去那儿买也行。”
鄙夷的眼神瞬间射向她，这不是把人家孝子往火坑里推吗？
“没关系，”微微一笑，道：“我是踏雪阁的老板，你去那儿找一个叫皎伊的姑娘，她会给你银子的。”
二世祖已经拿出了十两雪花银冲人晃了，“跟了少爷，这银子就是你的！”
小孩儿眼珠一转，一把夺过二世祖手里的银子，然后顺势往我身上一撞，冲进人群大喊一声，“大武，快跑！”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那地上的“尸体”就跳了起来，连着身上的席子一块儿卷走了。
“抓……抓住那兔崽子！”二世祖一声暴喝惊醒了围观群众，其中一个指着我的腰道：“公子，你的玉佩不见了！”
“一定是刚才那骗人的小贼偷走了！”有人附和道。
“不如去报官吧！”有人提议道。
扭扭脖子，道：“只是个玉佩，丢了不打紧，他肚子饿才会做这样的事。”
周遭的眼神就五彩斑斓了，有人说她笨，有人说她傻，当然更多的是说这公子善。
不过最高兴的还是那二世祖，因为他只丢了十两银子，而我却丢了一块上好的玉，正所谓五十步笑百步就是这个道理了。
他往我面前走了几步，道：“我看你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本少爷就好结交这样的人，今晚踏雪阁来了个新鲜的，不如一同去看看？”
笑眯眯地点头，“好啊！”
踏雪阁这一出可算是声势浩大，门里门外都挂了花，说是来了个百年难遇的货色，引着不少人都想来博个头彩，于是早早的踏雪阁外边站满了人。
等到我跟那二世祖挤进人群的时候，只见一泼辣小妞正就着一小叫花子破口大骂，她身边儿两个侍卫脚底下还压着一个人。
“你放开我！”小叫花子大叫，“真是你们老板叫我来的，你看这个玉佩，是他给我来换银子的！”
皎伊脸一拉，夺过他手里的玉佩往怀里一揣，道：“我家公子绝不是好人，怎么会那么好心给你银子，八成就是你偷来的！”
无语扶额，难道皎伊那丫头觉得她做一个好人的几率比被一个小破孩儿顺了玉佩更小？
“不是刚才那小叫花子吗？！”二世祖当空一声吼，冲过去道：“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正打算默默消失在人群中，却不料被眼尖的皎伊看见，她阴沉沉地来了句，“公子……”
仰头看着天，“今天天气真好啊！”
皎伊把小叫花一丢，冲门里一喊，“公子来了！”
那一屋子莺莺燕燕就冲了出来，跟打了鸡血一样，“公子在哪儿？公子在哪儿？”
皎伊冷哼一声，“公子想跑！”
一群莺莺燕燕就地大哭，“公子嫌弃咱们了！不要咱们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虽然这一干妖娆女子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不少人软了心肝，但我却听得头皮发麻，连忙转身道：“皎伊说笑呢，姐姐们快进去，别吓着过路的小朋友！”
诗言与歌语当即过来拉了我的手臂道：“公子，酒早备好了，就等着您呢！”
那二世祖看得一愣一愣的，玲珑楼每隔一月演的那出原来是为了他啊！
正想上去巴结巴结，皎伊一只扫过就飞了过来，打得他鼻血长流，“带着你这叫花子滚！”
二世祖捂着鼻子：他招谁惹谁了？
被拥簇着进了剔透阁，刚跨进门一步，又笑眯眯地回过头来，道：“浅殷，把那小叫花子给我弄进来。”
小叫花子正想跑，却突然被人拦腰一抗，不管他拳打脚踢抓挠撕咬，可人愣是吭都没吭一声，小叫花子狠狠咬牙，“一失足成千古恨！”
事实就是这样，我当然不是好人，本来想以最高成本两个铜板给踏雪阁添个把鲜货，可那小叫花子竟然连铜板都不要，抢了她的玉就跑踏雪阁来骗人了，皎伊深知她心，当机立断先抓后扁，最后，我不仅要回了自己的铜板，还从小叫花子身上搜刮了一个。
“你不是这儿的老板吗？怎么连叫花子的铜板都要抢！”小叫花肉痛。
清吟拿了算盘过来，道：“鉴于逍遥王的九千两银子还没到账，公子又擅自买了踏雪阁，现在我们不仅身无分文，还把风月别院的地契押了出去。”
综上所述，千万不要跟我抢银子。
小叫花子不服气，你看那边左拥右抱喝着花雕吃着香糕的人像是欠了一屁股债的人吗？都是穷人，凭什么她穷的这么流油？！
“风雾月来了？”捏了捏诗言的翘臀问道。
“来了来了！”皎伊连忙点头，双眼亮晶晶的示意她可以去催帐了。
拍拍袖子起身，指了指地上的两人，道：“把他们弄去洗干净，今天跟清水落一块儿卖。”
说完抬脚就走，不管后面一阵呼天抢地。
风雾月果然是来了，还带着欧阳风尘和茜灵，茜灵那姑娘，前几天打架的时候还看得挺正经，怎么一扭脸儿就跟开了花儿似的，跟风雾月笑得花儿这样红。
一见我走来，墨风与墨雨连忙进入备战状态。
看也没看他俩，往风雾月身边一坐，瞥了眼他包的严严实实的双腕，笑咪咪地说道：“身体好点儿了？”
“涟儿是在关心本王？”风雾月眉目生辉，“涟儿一句话，胜过灵丹妙药。”
点点头，道：“那就好，先把帐结了再说。”
风雾月回头对追风说道：“你带清吟姑姑去王府取银子。”
“是！”墨风临走还瞪了呃一眼。
笑得风情万种，勾住风雾月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怎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风雾月笑得更艳，“涟儿吃醋了？”
“我说吃醋有没有好处？”眨着大眼睛，痴痴地望着他。
是陷阱吧？是陷阱。
风雾月看着我眼底晃来晃去的光芒也知道我在算计他，可他能怎么说，偏偏那双眼睛就能让他心软，于是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广袖一扫，从袖中抖出一张纸来往桌上一铺，冲他一笑，“这是花魁大赛的开支明细。”
“什么花魁大赛？”欧阳风尘凑过来问道。
风雾月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嘴角抽搐，简而言之，她的计划就是，在不花自己一分一毫的前提下举办一个五国花魁大赛，所得利润由她与他五五分成。
“本王好像有点亏。”
“不亏不亏，”气定神闲，“有我你才有赚银子的机会，我不过从中取点儿利润而已。”
正说着，那边一个光屁股的男孩扒拉着破衣裳就冲我这边跑了过来，急道：“你别卖我，我就告诉你那玉的来历！”
冷瞳微眯，随即又是轻笑，“这也改变不了你被卖的命运。”
一挥手，浅殷过来拉着人走了。
“踏雪阁许久没有这样热闹了，”风雾月敛下眼底的一抹精芒，道：“今日要出来的是哪位少爷？”
“清水落。”淡定答道。
“噗！”
“噗！”
一边喝茶的两人被呛住了，茜灵转过头来问道：“你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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