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赌坊
丽阳大街临着烨阳河,两侧尽是酒楼花坊,华灯初上时,河道上各式各样的轻舟画舫都会点上烛灯,吟唱小曲儿,是天都最热闹的地方。沁香院原本是这里最受欢迎的花坊,可自从春兰投湖的事一出,近来冷清了不少。
大内巡防有御林军层层把关,平日里,若非是上早朝,鸿祯皇帝连仁和宫的门都跨不出去。为了今日的出行,刘策煞费苦心,上下打点了许多人,这才给皇上找了身太监的衣服,带他混出宫来。刘策作为礼部尚书,在制礼作乐的事上多与宫内人有来往,再加上他一向与人和善,这才浑水摸鱼,将此事办成。若是换了其他人,都做不到这般悄无声息。
鸿祯皇帝在马车内换了身行头,在金溪阁前下了马车。刘策跟着鞍前马后,亲自将他送上楼去。掌柜的是明眼人,就连礼部尚书都如此小心陪着的主子,一定来路不小。于是,从金溪阁门前到顶楼房间的路上,他都笑脸相迎。
“掌柜的,你们这金溪阁是天都最好的花坊吗?”刚在房间中坐了下来,福贵便细声细语地问道。
掌柜的瞧了瞧福贵,见他面白腰细,清秀柔弱,还误以为他是哪位不谙世事的少年公子哥,于是哈腰吹嘘道:“那是自然。我们金溪阁可是天都经营最久的花坊了,到今年已经三十七年了。天都有不少贵人,都在金溪阁内抱得美人归呢。”
“哦?”鸿祯皇帝来了兴趣,追问道:“那你说说,都有哪些人在这里寻得佳人啊?”
“呦,小爷。”掌柜的对着面前这位金贵的主子恭恭敬敬地拜了拜,才说:“这说出来可是要得罪人的,小的可不敢乱说。”
刘策在一旁陪着笑,心想这位掌柜倒是个明事理的。
“你若不说,我们哪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福贵指着掌柜,尖着嗓子不满意地说。
“小的可不敢骗几位爷啊。”掌柜的显得有些为难,他寻思片刻,又道:“不过倒是有一人可说的。先前有位只手遮天的官老爷,就在咱们这儿带走过姑娘。可惜啊,他们府上几百口人,一场病就全没。”
“卫峰?”鸿祯皇帝打断掌柜的话问道。
刘策一口茶还未咽下,就卡在了喉间,突然大咳起来。
掌柜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闭了嘴。
“公子,之前说的西戎美人,还有金溪阁的花魁,都在外头候着了。我叫她们进来?”刘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陪笑着问道。
“好啊,叫她们进来吧!”鸿祯兴致盎然,似是已经忘了先前在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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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灯笼高悬在房梁上,像是色彩斑斓的波光,晃得人意乱神迷。这个不起眼的房子,从外边看起来,倒真不像是个堵坊。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赌桌上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这里不是什么好的酒楼赌坊,但却是我林振的地盘,地段隐蔽,绝不会有人来打扰。各位自西戎前来天都,有何事相商,但说无妨。”
雅阁中,林振招呼着几个西戎人入座饮酒。楼下的喧闹声和银钱碰撞的声音时响时弱,吵得人心里发痒。
“林大人,之前见面都是在丽阳大街的花坊,今日为何换了地方?”其中一位西戎人握着酒杯,谨慎地问道。
“几位有所不知,近来天都事多。我们虞国的皇帝在猎场被人暗中行刺,刘策从河西回来后又重提军机泄露之事,官铜的案子也才刚刚有了定论,还是小心行事为妙啊。”林振倒着酒,将近来发生的事说得轻描淡写。
那西戎人点了点头。几轮酒后,见气氛比先前热了不少,他又继续说:“两个月前的那批货,问题可不少啊。不仅比往日少了分量,而且炼出的兵器硬度欠佳,我们的王非常不满意。”
林振手上顿了一顿,有几滴酒从杯中洒了出来。不过,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林振也算是使尽了手段,见惯了风浪。他抬起头来,盯着那西戎人,神色如常,说道:“雷大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西戎没有铜矿,若是王上觉得虞国的铜不合心意,大可以自寻卖家。”
“林大人不要误会,我们没有这个意思。”西戎人又道:“只是自从卫峰死后,许多批货都出现了问题。我们是怕林大人一人兼顾不来啊。”
林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酒壶重重放在桌上,说:“当初卫峰贪得无厌,肆意抬价,是你们叫我将他除掉。如今人死了,你们又有诸多不满。你们知不知道,为了遮掩此事,我又上上下下做了多少事!”
几个西戎人相互看看,没有回答。
气氛突然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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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言不发,只是望着窗外络绎不绝的行人与马车发呆。她从没想过,自己此生会急急忙忙地来到这种地方寻皇帝。更没有想到,会听到隔壁上演了一出如此精彩的大戏。
“哀家累了。”
太后沉默了许久,转身冲着跪在地上的卫子期说道。
“太后,子期有罪。”卫子期低着头说:“皇上擅自出宫,子期还以为他是来了这间赌坊。”
太后轻声笑笑,无力地说:“这地方,难道不是你想方设法引哀家过来的吗?”
“子期惶恐。”卫子期仍然低着头说道。
太后没有回答。她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隔了片刻才说:“林振勾结外敌,私运官铜,谋杀朝廷命官,置大虞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你叫穆顺给哀家好好地查!”
“子期领命。”
“哀家先回宫去了。皇帝那边”太后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卫子期,说:“你应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去将他接回宫吧。”
“是,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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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祯皇帝左拥右抱,喝得不亦乐乎。
“原来你们这些人平时就是这么消遣的,可比我呆的地方有意思多了。”鸿祯眯缝着眼睛,已经有些咬字不清。他一边哼着歌,一边给身旁的两位美人灌酒。
“公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那些贵人们,花样可多了去了。”刘策今日心情不错,喝了不少酒。清醒时端着的劲儿逐渐松懈下来,说话也放肆起来。
“哦?怎么说?”鸿祯皇帝抬眸看他。
“近来丽阳大街兴起一种新把戏,叫做‘耍球儿’,不知道公子有没有”
话音未落,卫子期推门而入,吓得席间几人一个哆嗦。掌柜的不知她的身份,从楼下跟了一路也不敢上前阻拦,此时正垂着脑袋站在她身后,唯唯诺诺地不敢开口说话。
“公子。”卫子期摘下斗篷,冷声道:“那边已经知道了。我来接公子回去。”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鸿祯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卫子期将席上的人扫了一圈,那位西戎的美人肩上的纱衣半开半合,坐在鸿祯皇帝的腿上。卫子期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继续站在这儿,便转过身去,说了句:“我到楼下等你。”
她刚转身要走,却看见掌柜的正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嘴里嘀嘀咕咕的像是在说些什么。
“怎么了?”卫子期后退一步,问道。
掌柜的咽了口唾沫,指着卫子期说:“是你,我见过你。”
卫子期心下一紧,忙加快脚步往楼下走去。
背后,仿佛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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