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乱梦一场
这一夜,苏双月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许多景象在她脑海中奔跑,她伸出手,那些景象却像画卷上的繁华烟云,顷刻消散。她带着点点泪光醒过来的时候,熹微的光已经照进窗棂,她才推开窗子,就听到后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郡主,王爷已经在前院等候了呢。”
冥王府的小丫鬟端着一盆盥洗的水站在门口,朝房里睡眼惺忪的美人甜甜地笑。苏双月看向她身后,还有一排托着盘子的小侍女,手中各自拿着衣物、配饰……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你们王爷……天天都这么夸张的吗?”
夜祁墨一大早就派了几个小丫鬟伺候她梳洗,虽然很不习惯,苏双月还是在几人的伺候下收拾好了,铜镜中身着锦袍的她,面容清秀,头上玉冠将长发束在脑后,看起来颇像一个玉树临风的世家公子。
苏双月猜不透夜祁墨又想耍什么把戏。
苏双月在小丫鬟的带领下移步,远远地便见到夜祁墨长身玉立在前院,她一声呼喊,对方回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墨黑的眼眸旋即绽开明亮。
不等她开口,夜祁墨便兴致盎然几步走上前:“七姑娘,本王想好了。”
“想好了……什么?”
苏双月脑海中一阵翻查,还是不记得自己欠了他什么。
“你昨夜是不是说过谢本王的大恩,无以为报的话?”
夜祁墨浅笑。
苏双月静默片刻,“不错。”
“你是不是说,什么事都可以?”#@$&
“……不错。”
“那就好。”夜祁墨漆眸中划过一如往常的狡诈,“本王已经想好了条件。”
好什么好啊,他还当真计较起了。
苏双月扶额,想着以身相许他也看不上,直言道:“你直说。”
顿时,庭院里的丫鬟和仆人脸色异彩纷呈,所有人却只能压抑着目光,静静听着他们主子的回复。%&(&
“既然要谢本王,趁着百里蔚这家伙不在,不如请我到城西喝酒如何?”
“谁说我不在了!”话音刚落,厅外便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王府的侍从问礼之后,那公子已近在眼前了。
见苏双月今日着男子的装扮,百里蔚绕着苏双月走了几圈,目光一阵打量,发出“啧啧啧”的惊叹。
苏双月抬眸看夜祁墨,他脸部线条冷硬,似有不悦。
“小月月,真是许久没见你了,”百里蔚对苏双月笑着,“难得从宫里脱身出来,听说皇上可是对双月郡主大加赏赐,咱们这次就去城西找家最好的客栈,你来请客,怎么样?”
这个活宝。苏双月噗嗤一笑,算是答应了。
“我家王爷也是一起去的吧?”
夜祁墨沉着脸,在心底哀叹一声,这个赶不走的家伙。
马车从冥王府驶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停靠在一家客栈前。几个驮夫立刻上前帮忙整理行装,苏双月下车,抬眼向店门上方匾额看去,上面墨色的大字端端正正:“听风客栈”。
三人在客栈上间坐定,苏双月素手推开窗,帝都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络绎的人群,熙熙攘攘,客栈里也人生沸腾,谈论着各种新奇的事。
百里蔚正絮絮叨叨地和苏双月说事,苏双月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无意间一瞥,夜祁墨更加面色沉冷。
这时候,几句谈论声撞进三人的耳朵。
“听说了吗?宫里的薛贵人患了重病,太医院的人都没个法子,却是被宁德侯府的七姑娘治好了呢!”
姑娘苏双月歪了歪头,夜祁墨正弯起嘴角,朝她一笑。
“可不是嘛,这苏七姑娘当真是神乎其神,听说大大小小的疑难杂症她都能妙手回春,只可惜我等贫寒,无缘见上一面!”
“……”
被人这么夸,苏双月有些羞赧地牵起袖子,弯身对旁边一个忙活的小厮说了些什么,小厮急匆匆地跑开,不过片刻,客栈老板却是来到了三人面前,“几位公子,可有吩咐?”
苏双月淡淡地一指正打翻了醋坛子的夜祁墨,“照这位公子吩咐就好。”
百里蔚委屈:“小月月,这不公平!”
苏双月给他递了个颜色,百里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夜祁墨的脸色,俊朗而冷漠。
“你这家伙,又故作深沉生什么闷气。”百里蔚嬉皮笑脸地勾过夜祁墨的肩膀,“来人啊,先上几坛好酒!”
“是、是。”店家正唯唯诺诺地走开,就被夜祁墨叫住,“等等。”夜祁墨不动声色地拂开百里蔚的手,掠了一眼苏双月,“把你们客栈最贵的菜、最好的酒都呈上来。”
店家“哎”了一声,不到片刻,各色珍贵的菜肴已经摆满了一桌。更加唬人的是这一桌菜肴值七百两的高价。那可是好几个月的月俸。苏双月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望着她难堪的模样,夜祁墨这才缓了缓脸色。
苏双月在心里骂,报复,这是昭然若揭的报复。
薛贵人好不容易醒过来,却变得神志不清了。几个时辰之内,这个消息便飞遍了皇宫,这天天气清和,凉风徐徐吹过九重宫阙,把纷繁的人心都冻得冰冷。
薛凝醒后,如同失去了活下去的支撑,不仅形同枯槁,皇帝差人送到薛贵人寝宫的补品,也一概原封不动地留在了大殿里。这一整日,薛凝也拒绝任何宫女的照顾,滴水不进。
殿内光线十分昏暗,薛凝躺在被子里,却发觉浑身没有温度,如坠冰窟。宫女在她身边小心翼翼伺候着,不时有人推门进来,替她更换敷伤的药,为她端来粥和补品。
贵人,该换药了。
奴婢刚刚烧好了热水,贵人该喝些粥。
贵人莫急,皇上立刻就来寝宫看望贵人……
……
她无动于衷任她们如布偶一般摆布,仿佛头脑中胀热,似灼了一团火。
夜幕时分,皇帝来到她的寝宫,两三个御医查看她的病情,皇帝望着六神无主神情呆滞的她,只拉着她的手看起来心疼地说了一些话,摇摇头,叹着气又走了。
夜色渐深。
凉风灌进窗子里来,烛火照得室内一片裎亮,琦音正要关严实窗子,一只手忽然扣在了雕花木窗上。
看清来人,琦音不由得恭敬地行礼,而后自觉地退出了内室。
“冷……冷。”甚至薛凝都不清楚自己在呢喃着什么,她唇瓣颤动着,忽然听到烛火的另一边响起了脚步声。
零星的脚步声把她的思绪扯了回来,一只浴火纹鸾玉佩撞进她眼眶,她似乎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竟然有了气力,支起半个身子。
身前的人依旧丰神俊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竟然牵起嘴角,笑意看不清楚。
半晌,薛凝才听清了他的话。
“凝儿,你辛苦了。”
薛凝愣愣地看了他许久,眸子里突然又点起了希望,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六皇子,我们的孩子不见了……这里好冷……你带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独孤弋沉默了片刻,冰冷凝在嘴角:“你病了。看来还病得不轻。”
“我没病,我清醒得很!”薛凝有些局促,猛烈地摇着头,站起身来,“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我要找到我的孩子!”
哐当一声,药碗被她拂落在地。
“够了!”
她换来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声音响起的一刻,琦音在外室犹有一阵不忍,却生生止住了阻挡的步伐。
深陷宫闱与计谋的漩涡里的女人,谁也没比谁好过多少。
独孤弋咆哮道,“何苦为难自己!什么孩子?他已经死了。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薛凝颓然跌坐在地,怔怔的,泪水模糊不清,“六皇子……要开始嫌弃凝儿了吗?”
独孤弋心里烦乱,冷冷道:“薛凝,你要清楚你进宫的目的。孩子没了便没了,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不要叫我失望。”
语罢,便甩袖而去。
他依旧丰神俊朗,恍惚还是很多年前的样子。而她已经陷进这人间地狱一般的深宫,把自己足足活成了个笑话。
“六皇子……”
薛凝满脸泪痕,望向他离开的方向,窗外夜色漆黑,无星无尘,绿瓦红墙,殿阁重重。都掩盖在浓重的夜幕之中,像冰做的一样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小宫女进来给她换药,看见她竟是仅披着睡衣就坐在了森冷的地面上,不禁大惊失色。
“贵人……”小宫女看她气血虚弱,又一直不说话,急得鼻子通红。
“扶我起来。”
薛凝在几个小丫鬟的搀扶下坚毅着脸坐起来,对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埋头一遍一遍地抄写罗织经,眼前、纸上印着的影像,却都是独孤弋的影子。
她紧咬住惨白的下唇,终于还是抵不住啜泣,一颗一颗泪点,团在发黄的纸上,晕出一片焌黑,泪水隔离中,那纸上模模糊糊的,都成了他的名字。
“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琦音在身后轻叹,“公子说得不错,是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是她失了身份么?当日他将她送进宫来,今日说她忘了身份……原来一直付出真心的,只有她一个人啊……
薛凝两眼猩红,心内一顿热,气血攻心,终于禁受不住夜风,哇地呕出一滩艳红的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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