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其实,我……”
骆涵张开口,却发觉这并不是一个表明心迹的好时候。
他明明懂得什么才是好时机,万无一失的好时机。
只是无法自控,就像每一次见到许芮,他都想告诉对方,真想每天都见到你。
而不是在画像中,在梦里,在回忆里,他想拥抱、牵手、亲吻,什么都想。
或许是因为他身体上的病痊愈了,心理上却没有,总感觉一切都会随着心脏骤停。
就像这个极昼的夜晚里,他还和小时候一样,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许芮。她身上有旺盛的生命力,灿烂的阳光,总能打破他内心的恐惧,激发他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也激发了各种欲望。
可是这些,骆涵不能说。
这并不正常,他没有他表现得那么正常,也不想许芮认为他不正常。他希望在对方心中是完美的,她喜欢的,他都有。她快乐的时候,他都在。
那样她就会不知不觉喜欢上自己。
而不是在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时,说喜欢她很久很久了,这只会被当成变态。
他不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更不想在对方心里留下任何污点。
骆涵说服了那颗冲动渴望的心,努力以平静的语气说:“我想说,这个电加热温度有些高,你手这么冷,睡中间就行。我没关系。”
“不会吧?”
许芮愣了愣,骆涵的手比他暖不了多少,但是脸上还真像是热得。
她不由乐了,开玩笑说:“瞧把你难受得!难怪小时候大家都说你是小冰块,这温度稍微高一点,你都快融化了。”
骆涵不自在的侧开了视线,何止是要融化了。他快着火了。
极昼的小屋里亮堂堂的,许芮兴奋得有些睡不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找小伙伴聊天。
“喂,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来南极了呢!之前不是说抽不出这么多时间吗?”
“我来这里是因为你。”
“我?”
“你发来的照片很美丽。”你更美丽。
“哈哈哈,然后你就坐私人飞机,还包机包船来南极?服了你了,和你比起来,我真是好勤俭节约呀。”许芮也只能在骆涵面前发出这声感慨了,罪恶感一下子消失无踪。
骆涵却是想到了其他,认真的看了她一眼,“不用那么在意钱,只要用得开心就好。”
“你说得对,我很开心!你开不开心?”
“开心。”
许芮大笑,甚至从被窝里伸出手和骆涵击掌,不知说笑了多久才疲倦的睡去。
次日,骆涵是被压醒的。
他原以为许芮只有梦游这个不好的睡品,没想到睡着了以后,她简直能转360度。
就像现在,许芮枕在了他肚子上,张开一半的大字,发出低低的呼声。
骆涵当然不介意当人肉枕头,可是这个位置有些微妙,他必须将人挪开,以免引发尴尬。这样的尴尬发生了,以后许芮只怕很难放心和他一起睡了。
他扶着许芮的肩膀,隔着睡衣也软软的,喉头不由滑了滑。
“骆小涵……”
许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骆涵心头一跳,少见的有些惊慌失措,就像做了坏事的小孩。
明明坏的是睡姿差的那个人。
骆涵却手忙脚乱的将女孩从肚子上推开,在对方睁开眼的那一刻,赶紧将被子抓了过来挡住。
人刚醒来的时候,都会有些不在状态,许芮也是。
等她完全清醒起床时,同床的小伙伴早就穿好衣服在刷牙了。
动作真是快!
不过也必须快,接下来这天,他们行程紧凑,将坐8、9个小时的飞机,飞往南极点。
飞往世界的尽头。
在南极大陆上飞行,离不开DC3。虽然载客量有21人,但是这一趟的乘客除了许芮、骆涵,还有大卫和保镖,就是另外四五个游客,空出了一半。
不过也装着供所有人在任何地方宿营的全套野营装备、备份食物,便携式高压氧舱等急救装备。
“这架飞机的机舱是不加压的,所以飞行高度一旦超过3500米可能就会有高原反应。”大卫一边介绍,一边示范机舱壁上的吸氧插口,如何使用。
许芮很认真的听,很认真的学,却发现骆涵比她还认真。
她眨了眨眼,“是不是害怕了?”
骆涵仔细检查着插口处,“你有不舒服一定要说,我心脏恢复后,比普通人更好了。”
许芮本想取笑他,反而被他取笑了,哼笑道:“小看人,我身体倍儿棒,我小时候还能把你抱起来转飞机呢!”
骆涵扬了扬唇角,“你现在可以再抱着我转一次。”
许芮啧了一声,“你等着,回头我推着营地的货车抱你转一圈,你不叫声芮姐姐,休想我放你下来!”
骆涵笑了,不是因为这句玩笑话,而是因为她眼睛里的光。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候的小许芮也爱用不放他下来这招,除非他叫“芮姐姐”,叫了后她才高兴。她高兴的时候瞳孔是闪亮的,装着满满的光,凑过来亲他。
虽然更像是咬,但对那时候的小骆涵来说,是最亲密的表示。
因为“芮姐姐”从来不亲别的男孩,他是最特别的。
永远都是。
……
飞机一路向南,随着纬度不断增加,气温不断降低。
如果说在Whichaway Camp营地还能看看起伏的地形的化,在南极点这一块,就是一马平川,一无所有。
入目的全是白,无限的白。
许芮脚下的冰盖厚度有3200多米,多么神奇。
在这里,他们参观了阿蒙森—斯科特科考站,也是南极内陆最大的科考站。
科考站的命名是为了向两位伟大的探险家致敬,那是1910年,斯科特和阿蒙森分别率领的英国、挪威两国的探险队,展开了人类历史行第一个到达南极点的竞赛。
这次竞赛中,斯科特探险队在返程途中的全军覆没,只留下一封给妻子的遗书。
许芮在科考站的对外图书馆里,看到了墙壁上悬挂的资料,不自觉的读了出来。
“亲爱的,这里只有零下70多华氏度,极其寒冷。我几乎无法写字。除了避寒的帐篷,我们一无所有……你知道我很爱你,但是现在最糟糕的是我无法再看见你——这不可避免,我只能面对……关于这次远征的一切,我能告诉你什么呢?它比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不知要好多少!”
许芮感叹说:“他真勇敢。”
骆涵却说:“他的妻子该多难过。”
许芮扬起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不希望平安回家呢。”
骆涵低头看了她一眼,“或许他的妻子可以陪伴他冒险。”
许芮耸耸肩,“这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了。”
骆涵“嗯”了一声,“如果遇到了呢?”
从科考站出来,有两道大钢门,许芮拉开门时风声阵阵,“遇到什么?”
骆涵关上门,给她拉好了风帽,“那个陪你冒险的人。”
许芮乐了,开起了玩笑:“光陪我冒险可不行,还得十八项全能!”
“哪十八项?”
“十八项你都不知道?跳伞、潜水、攀登、多能射击等18项军事技能啊,空中能飞、水下能潜、陆上能打……哈哈哈哈,编不下去了。”
骆涵先还认真,后来不由斜睨了她一眼,眼中带着细不可察的宠溺。
“你这是招兵买马?”
“是啊,既然要陪我冒险,不厉害点怎么行?”
“嗯,也有道理。”
“是吧,有道理吧,嘿嘿。”
“芮芮,你会遇到这个人的。”
“哇,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好帅!”
许芮就这样嘻嘻哈哈,和骆涵一路去到了南极点的地理标志。
科考站外不远的其实是南极点的纪念标志,因为真正的地理极点并非是那个。
由于南极冰盖的缓慢移动,位于冰盖表面的点也并非静止。所以每一年都要重新测量一次地理极点的位置,插上新的地理极点的标志。
那是一个像权杖的家伙,插在雪地里,金光耀目。
它的周围是一圈国旗,许芮拉着骆涵的手,绕着国旗飞奔了一圈,尝试用最短的时间走遍全球所有的时区。
跑完了之后,许芮坐在雪地上喘息,笑着说:“我棒不棒,快给我录像。”
骆涵从身后保镖那取过大相机,将镜头对准了穿着红色冲锋衣的女孩,她的鹅蛋脸白里透红,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像太阳一样让人心暖。
许芮冲着对面比着V字,说了一段开场白,“Fear not that the life shall come to an end,but rather fear that it shall never ha.ve a beginning.以前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我知道了,从这一刻起,我要让我的人生真正的开始。做我想做的一切事情!”
“我爱你们,奶奶和外公,小舅舅,还有骆小涵,雅雅小宝贝,小凯子……”
许芮说了一大串名字,骆涵却只听到自己那个,看着镜头里的人,几乎想要马上拥抱她。
他的愿望实现了。
录完以后,许芮像是说完了获奖感言,冲上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两人的笑容在雪光里熠熠生辉,目光清澈无比。
从这里开始,许芮拿着GPS继续向南行走,当GPS上显示S90时,就是世界的尽头。
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心里却一片满足。
因为她什么都有了。
真棒。
……
这一晚,许芮和骆涵在极地露营。
和之前在极地酒店不同,这是真正的露营,用的是帐篷,而不是新型的高科技昂贵材料。
非常非常的冷。
即使如此,许芮和旅伴们也乐呵呵的挤在大帐篷里,一起享受着说不上是是美食的“美食”。他们分享着见闻,分享着故事。
许芮和骆涵是故事最少的人,他们年龄还这么的小,更多的是充当听众。
也有人好奇他们俩,还将他们当成青梅竹马的小恋人。
许芮乐不可支,只是旅伴是一对法国老夫妻,英文不太好,实在解释不清。
她虽然不能解释,骆涵的法语却很流利,他们聊了挺久,旅伴们笑眯眯的看着她,最后还对她说了几句法语。
许芮没有听懂,她等着小伙伴翻译。
骆涵却是笑了笑,“是一句祝福。”
许芮觉得有诈,“不行不行,看来我得多学两门语言,不然随时被你带坑里去。”
骆涵深深的看着她,唇边带着笑。
从南极结束旅程后,许芮登上了返航的班机,骆涵则飞往纽约。
临行前,在乔治王岛那建在浮冰上的机场,骆涵又送了她一件礼物。
许芮来不及拆开,因为她的班机马上要起航,而这一的班机每两天才一趟。她只好给了骆涵一个拥抱道谢,笑着挥手告别,“暑假美国见!”
“注意安全。”
骆涵也挥了挥手,看着那道倩影渐行渐远,消失在眼前。
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
……
许芮转了好几趟班机,才辗转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在那里停留一天。
她打开了骆涵的礼物,发现还是一块表,不过不是劳力士,而是梵克雅宝。
许芮先是怔了怔,后来又想起上一次骆涵说送表时,她的确说过喜欢梵克雅宝,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了。
可是这算是什么礼物呢,当时也没来得及问,难道是回赠她为旅程买单吗?
不过,表非常的美。
铂金满钻,一看就价值不菲,表盘上像是一座桥,有两个小人偶。还挺可爱的。
许芮笑了笑,将表收了回去。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她和Martin去了一趟门多萨选地,选好之后才回国。
不过这途中,许芮的电话已经被夏诗雅打爆了。
“有异性没人性!我才是你亲亲爱爱的,你居然和别人一起过情人节,把我扔在南极不管啦!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有义气的人,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你了!”
“听我解释,我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你就是为了和你的青梅竹马过情人节!太可恶了,明明说和我过一辈子,现在一转头就找第三者了,渣女!”
“哈哈哈,我的错我的错。不管怎么说,我好歹给你准备了机票返程,省得你在游轮上再多吐两天吧?”
许芮笑着和好友告饶,电话那头哼唧一声:“要不是念在你还知道心疼我,我现在连电话都不打给你了。喂,说真的,我明天就要飞法国念书了,你能不能赶回来啊?”
许芮一顿,“放心,我等下就上机飞达拉斯,再转回C市。”
其实这并不是最开始的安排,事实上,外公的秘书梅玲给她安排的班机是飞B市。
不过为了好友,许芮也得先回C市送机,毕竟一去要分别这么久。
夏诗雅倒是送上了,不过许芮很快就被外公的电话召唤了。
就在她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喂,外公!”
祝弘森冷哼一声,“你还记得有个外公啊,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呢。”
许芮自知理亏,赶紧放软了声音,“这叫什么话,我去哪儿也不能把外公您忘了呀!我还在南极点都还记得录视频给您呢,回头我发给你看!”
祝弘森淡淡道:“你现在在哪?”
许芮顿了顿,其实不想老实交代,但觉得外公一查就能查出来。
她这边还在掂量着,祝弘森已经嗤笑道:“怎么,改签了机票,飞C市,不飞B市。果然是你奶奶的好孙女啊,都过了那么多个元宵节,也怕漏了一个。”
许芮一愣,“元宵节?”
祝弘森哼声道:“行了,别装了。你不来就不来,行事大方点。别学着那么小家子气,悄悄改也不嫌麻烦。就这样吧。”
眼看着外公要挂电话,许芮连忙解释道:“别挂,外公,我玩疯了,真给忘了,不是故意不会去的。我发誓,我说瞎话是小狗。”
祝弘森啧啧道:“你是小狗我是什么?”
许芮嘿嘿的笑,不过也听出外公的语气缓和,接着道:“今天是来不及了,外公,电话里祝您元宵节快乐,等我学会了做汤圆,明年做给你吃。对了,您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不错,死不了。”
祝弘森脸色缓了缓,这才说起正题:“有关你读书的安排,过两天周秘书会打电话给你。你要听话。”
许芮觉得这话里有些不对,忙问:“什么读书的安排……”
可是还没来得及问太多,电话就被挂断了。
许芮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外公那么忙,她再打过去,也未必是外公本人接了。
但是不论如何,外公的身体应该是稳定了。
不然他可未必有闲心来安排自己读书。
许芮这么一想,就放心了许多,只要外公身体没问题,他的事肯定不需要人操心。
毕竟,他可是祝弘森呢。
时隔一个寒假,许芮再次回到保利别墅区的家中,只觉得分外温暖。
尤其是整个春节都没有见到的奶奶,许芮搂着问个不停,生怕她在乡下这个年过得不好。
但是她多虑了,奶奶精神状态极佳,不停的说着乡间过年的趣事,倒像是比在市里过年还高兴。大约是上了年纪,尤其怀念旧日子。
“那些亲戚们对我很好,你放心吧。”
季菊芳知道孙女是牵挂自己,连连安她的心,“他们本来就好,你之前又说要投资什么的,他们一个个的,就更好了。我这个年过的很热闹,你在B市过得怎么样,你外公身体怎么样了,没和他吵架吧?”
许芮挽着奶奶的手,笑说:“他是病人,我哪儿敢和他吵,只有他吵我的份。”
季菊芳语重心长,“他年纪大了,又位高权重的,难免脾气不好,你让着他些。咱们老人都是活一天,少一天了。”
许芮也有些感慨,点头说:“我知道,所以我让着外公,哄着外公,其实他也挺疼我的。”
季菊芳笑了,“到底是亲祖孙,哪有不疼的。真不疼你,小时候能养着你么?”
许芮也笑,虽然小时候是外婆带着的时候多,但她很小的时候,其实外公也不分伯仲。只是后来,她和外公才互看不顺眼,渐渐斑驳了幼时的记忆……好在这段日子过去了。
外公还是疼她的,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讨厌她。
不过,许芮很快就发现外公太疼她了。
两天后,周秘书的电话打了过来,告诉了她一个关于读书方面的消息。
接到电话时,许芮正和季建兵聊果园的项目。
他已经将本村,还有附近几个种植脐橙的村子的果树、亩数等数量统计好。
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许芮准备请专业的人看看,然后再计划下一步。有现在这个基础,如果投入资金大的话,甚至能以工业生产的标准控制水果的质量,打造一个脐橙品牌。
而现在的电商里,并没有这样的水果品牌。
虽然面对的是小姑娘,但是季建兵的语气也小心翼翼:“表姑觉得怎么样?大家听说有投资,热情都特别高……”
“先不急,我会尽快给个答案。”
许芮的话语未落,电话便响了起来,“喂,周秘书,有什么事吗?”
“许芮小姐,是这样的,董事长希望你下个学期回B市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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