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糖果

给谢游送了小笼包之后，这一个周末，苏沐风都没有见过谢游。开始是他去找谢勇玩，想要顺便看看谢游。可是谢勇的妈妈太凶了，总会瞪他，他就不去了。后面都是谢勇来找他玩，谢游肯定是不会一起来的。

        两天不见谢游，苏沐风没有像谢勇说的那样忘记谢游，反而总是会在一个人发呆的时候想起谢游。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很想和谢游一起玩，想要保护谢游。

        周一要上幼儿园了。

        2005年，只是一个小乡镇的同乐对于孩童入学年龄还没有很严格的要求。苏沐风小班中班各读了一个学期，现在正在读大班，读完这学期，他就准备去上一年级。苏平总打趣他，说他只读了半个幼儿园，人家都读三年，他只读一年半。

        早上七点半苏沐风被苏平从被窝里面捞起来，睡眼惺忪去洗漱吃饭。

        他脸颊上的两条印子结的痂已经在慢慢掉了，一小节一小节的掉，远看还以为他脸上有两条暗红色的虚线。不过这样并不妨碍他的脸蛋白白嫩嫩，让张芳摸了又摸。

        摸完苏沐风的小脸蛋，张芳又开始犯愁：“老头子啊，你说为什么小风的性格在慢慢变开朗，但是这个胃口却一直不涨呢？早上他就吃了一小碗鸡蛋羹就吃不下了，再好吃的东西他都吃不了两口。就脸蛋上有点肉，身上瘦精精的。”

        苏平看了一眼堂屋侧边的小门，确定苏沐风还在房间里面拿书包没有出来，他嘘了一声：“老婆子你小声点，待会儿小风听到又该难过了。上次他就是怕你多想，硬逼着自己吃完一碗饭结果胀吐了，你忘了？胃口这个东西，他也没办法控制啊。吃太多，他身体承受不住也难受。要不我今天送完小风去学校之后，去问问龙医生有没有什么开胃的保健品，给小风买点回来。”

        张芳收拾着桌子，摇摇头：“也只有这样了。要是小风没有早产该多好啊。”

        “哎呀哎呀！你又说这个！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还拿出来说。”

        张芳给了苏平一下，翻了个白眼，没继续说这个话题。她也是难受嘛，这个年纪的小孩哪个不是天天招猫逗狗讨人嫌，只有她们家小风因为身体原因，很多东西不敢让他玩也不能让他玩，从小文文静静，却又孤孤单单。

        苏沐风家里距离学校就十分钟不到的距离，但苏沐风还太小，怕他自己去上学会遇上人贩子，所以一般都是苏平负责接送。早上八点过送去学校，下午四点左右接回家。

        苏平说去问龙医生开胃方法，还真就去问了，最后买了一斤山楂制品回来，圆圆扁扁叠成圆柱体的山楂片，长长黏黏的山楂条，还有山楂卷。

        说是吃山楂开胃，但是要适量吃。

        凭借对苏沐风小鸟胃的了解，苏平一点都不担心苏沐风吃过量，全当买回来给他当零嘴吃。

        三年级放学比幼儿园晚一个多小时，苏沐风放学之后，早早端着小板凳坐在堂屋的一角，等着谢游放学回家，手里还攥着几个彩色透明包装的糖果。

        这些糖果是爷爷为了哄他吃酸酸的山楂买给他的，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包装这么漂亮的糖果，想要和谢游分享。但谢游最近在躲着他，所以他只有守在谢游回家路上逮人。

        苏平和张芳在屋后面的菜地里给新种的蔬菜苗浇水，收音机放着调子欢快的云南山歌。苏沐风等着无聊，慢慢也跟着唱，声音软乎乎的，爽脆清亮的山歌唱成了糯糯的儿歌。

        等到快五点半的时候，路过一行又一行放学回家的小孩之后，苏沐风终于等到了谢游。

        同乐镇没有要求学生穿校服，谢游就穿自己的衣服，洗得褪色的黑色短袖，松松垮垮套在谢游清瘦的身躯上，衣领因为洗太多次而失去弹性变大。黑色裤子膝盖弯上面附着一层泥巴。

        等谢游出现在道路拐弯的时候，苏沐风就端着自己的小板凳，快快到了院坝里坐下，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嘴里还哼着“咿呀呀~咿呀呀~”的山歌调子。

        谢游抬头，看到那个端坐背对他的板正的小身影。太阳光打在苏沐风身上，衬得苏沐风比夏日还要温暖。他脚步僵了一秒，又故作轻松往前走，还是书包单肩挂着，目不斜视，好像苏沐风并不存在，直直从苏沐风的身旁路过。

        看着谢游从自己旁边路过都不和自己打招呼，本来没什么脾气的苏沐风也有小脾气了。小嘴撅起来贴着肉肉的小鼻头，手里攥着的彩色糖果被他当成小石子，一下一下往谢游身上投掷。

        小孩儿的力气不大，甚至只能算是一点点存在感，但还是会让谢游想起今天放学那群人往他身上抛过来的轻蔑视线。他的火气难免冲上头，自尊心不让他坦然离开。

        果然，不管是谁，最后都会对他露出鄙夷的目光。这样的人，只能用拳头才能让他屈服。就像今天下午的那群人，挨打之前高高在上说他成绩差还装清高，不肯帮忙递作弊的纸条，打服了之后就只会服软道歉。

        在苏沐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游脚步反转，直接走到他身边，两只手夹着他肩膀就把他提了起来，一双无辜干净的杏眼和一双无情单薄的凤眼，对视着。

        小孩儿明显是被凤眼里的怒意和冰冷吓着了，眼眶一下漫上薄红。

        谢游心里的火气一下消散了一大半。

        但他转念一想，不能就这样放小孩下去。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欺负小孩，把坏事做尽，让小孩彻底远离他，也算是彻底绝了自己和小孩做朋友的路。

        “信不信我打你？”冷情的眼神一直盯着苏沐风的眼睛，害怕这双眼睛流泪，又怕他不流泪就是还不够害怕。

        苏沐风没吭声，只是倔强地抿着嘴看着谢游，看着他嘴角撕裂的伤口，还是新鲜着的伤口，谢游嘴角一动，就会往外渗小血珠。

        “听见没有？以后再丢我小石头，我就打你！别以为我不打……唔……”

        谢游的狠话放到一半被打断，因为苏沐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黏黏糊糊的糖果。这个暖融融的黏糊程度，也不知道在手心里攥了多久。

        谢游听见他垂着眉眼可怜巴巴、哼哼唧唧地说：“才不是小石头，是糖果。”

        谢游还听见他小软音委屈道：“谢游，你欺负我，你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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