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炫技

有了开头，继续下去就容易很多。让谢游在喝娃哈哈的同时吃掉小蛋糕，基本没费苏沐风什么功夫。

        谢游吞咽的时候，半大少年并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苏沐风看得有些入迷。谢游快吃完的时候他才回过神，小手悄悄摸摸轻放在谢游的腹部，感受着弧度。没有之前那么瘪瘪的了，谢游应该不饿了。

        成功投喂谢游，苏沐风贼乎乎笑了一下。

        等谢游完全吃完，苏沐风又指指床边折叠桌上的一个卡通塑料杯：“喝口水，把嘴里甜甜的味道冲掉，不然会长虫牙，长虫牙，牙齿会痛痛。”

        在黑皮的掩饰下，谢游的脸又悄悄红了。

        幼儿园的苏沐风都知道的事情，他却是上一年级之后才知道的。有一天他牙齿很痛，脸颊都肿起来，老师问他是不是长蛀牙了，告诉他平时要好好刷牙，他这才知道，原来小孩子和大人一样也需要天天刷牙。他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小金库掏空，终于够他买一把最便宜的牙刷和一管最便宜的牙膏。

        苏沐风这样的小孩，肯定不会用最便宜的成人硬毛牙刷和薄荷味牙膏，他肯定用的是儿童牙刷，就是把手上带玩具小车那种，还有草莓味的或者橙子味的，可以吞下去的儿童牙膏。

        谢游拿过苏沐风的小杯子。

        他知道直接对上别人杯子的口喝水是很不礼貌的，他就把水杯高高举起，让水一点点倒下来，然后他用嘴巴接住。

        在苏沐风眼里，谢游这个行为就像是炫技一样。他两只手合在一起，小声欢呼：“哇，谢游你好厉害！”

        谢游不知道哪里厉害，但是被苏沐风睁着小圆眼睛一本正经夸奖过后，他心里有只小兔子在蹦蹦跳跳，似乎是在为他鼓掌。

        苏沐风的小脑袋凑过来：“我也要，倒我嘴里。”

        谢游把杯子递给他：“这是你的杯子，你自己对着嘴喝。”

        苏沐风的手搭在谢游的胳膊上，晃了晃：“不要，我要哗啦哗啦地喝。”

        边说，还边用手无实物演示是怎么哗啦哗啦喝的。两只小手隔空虚合，仿佛捧着一个圆润的大杯子，高高抬着，头微微昂，肉嘟嘟的嘴也张开。

        谢游有点无语，但是犟不过他，而且手里拿着的本来就是苏沐风的水杯。

        “行吧，我给你倒。你把嘴巴张大一点，不要乱动。”

        “嗯嗯。”苏沐风眼睛亮亮的点头。

        怕水打湿苏沐风的衣服，所以谢游其实把水杯举得很低很低，基本上都快要挨到苏沐风的嘴皮上了。

        苏沐风除了瘦了一点，其余地方简直和海报上的娃娃一模一样，白白的皮肤，嘴巴小小的，肉嘟嘟，还透着白/粉色。牙齿也很整齐，白白小小的一粒粒挤在一排。

        谢游只倒了一小口给他，不敢倒多了，怕呛到他。

        可就是这一小口，就足以让苏沐风感觉很满足，他抱着谢游的胳膊欢呼：“谢游好厉害！”

        谢游放下水杯，被他的笑容感染，但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不能和苏沐风做朋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苏沐风想要和他做朋友，或者说，他不配和苏沐风做朋友。他是个倒霉鬼，扫把星，他不能害苏沐风。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冷硬，挂上不符合年纪的冷漠。

        “睡觉吧。”

        苏沐风这一天过得，又是哭又是闹，还做噩梦的，这会儿也疲惫了，他顺势躺下，小手拍拍自己旁边的枕头：“谢游，我们一起睡。”

        谢游睡在软乎乎的枕头上，旁边就是香喷喷的苏沐风。他想，他只是假装睡一下这个柔软的床和枕头，等苏沐风睡着了，他就起来，不会弄脏苏沐风的小鸭子被单。

        谁知道，这一睡，就睡到了天明。

        在苏沐风家，没有人会叫骂着拍他房间门让他起来做早饭，所以他睡得很踏实，都是听到苏平开门的动静才醒过来的。

        睁开眼，看到亮瓦外的光线，他就知道，糟了，睡过头了，已经过了煮早饭的时间。往常天不亮的时候，他就需要起来煮早饭。一方面是他吃完早饭要去上学，另一方面是因为吃完早饭谢爱国，也就是他二叔，需要去上工。

        谢游轻手轻脚地把苏沐风搭在他身上的小胳膊挪走，按照张芳说的，扯过薄被的一角给苏沐风把起伏的小肚子盖好，穿好鞋，蹑手蹑脚出了苏沐风的房间。

        苏平站在堂屋门口伸懒腰，看到谢游出来和他打招呼：“小谢这么早就醒了啊？不多睡一会儿？今天周六，又不上学。再去睡一会儿吧，等会儿吃早饭的时候我来叫你们。”

        谢游垂着眸子和苏平道谢：“苏爷爷，不用了，我要回家去了。”

        苏平一拍脑袋：“也是，昨天半夜把你叫过来，你二叔他们都不知道，找不到你人，他们肯定要着急了。那你先回家去，等有空了过来找小风玩，到时候苏爷爷请你吃肉嘎嘎。”

        谢游没有告诉苏平，谢爱国他们的着急和苏平想象的着急可能不是一种着急。谢爱国他们的着急，不是担心的着急，而是带着怒火的着急。

        初夏的清晨，凉意胜过暑意，天气还算凉爽，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植物气息的水意。在谢游走后不久，苏沐风就悠悠转醒。

        昨天太折腾，下午打架，晚上发烧哭闹到半夜，五岁的小身体招架不住，意识醒过来了，但是身体到处都酸痛。

        穿上小黄鸭图案的拖鞋，揉着呆毛出房间。

        张芳刚把早饭端上桌，看见他出来，放下碗就迎过去：“小风睡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啊？过来奶奶摸摸还发烧没有。”

        苏沐风乖乖走到张芳面前，任由她摸完额头又摸手心。

        “谢天谢地，没发烧了。小风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可吓死奶奶了，又是发烧又是魇着了的。”

        说了又觉得不吉利，张芳赶忙改口：“啊呸呸呸，奶奶说错了。反正小风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自己生病，生病太难受了，爷爷奶奶也心疼。”

        苏沐风脸蛋红扑扑的：“好，奶奶放心，我以后注意，好好照顾自己。”

        张芳心里熨帖，欣慰地笑，揉吧揉吧他的脑袋，只当刚刚说的是玩笑话，没往心里去。这么小个孩子，怎么可能真指望他自己把自己照顾好，无非是说出来给他增加点好好照顾自己的意识，在平时生活中稍微注意一点。

        “快去厨房外面和你爷爷一起洗脸刷牙吧，洗完脸过来吃饭，今天早上蒸了小风最喜欢吃的鸡蛋羹。”

        苏沐风抿着小嘴笑，鸡蛋羹，他最喜欢吃鲜香软嫩的鸡蛋羹了，等会儿让谢游也尝尝，他奶奶蒸的鸡蛋羹可好吃了。

        他的语气有点小兴奋和小期待：“奶奶，谢游呢？他也在洗脸吗？”

        张芳心里有点复杂，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谢游。

        昨天晚上之前，她对谢游的感官说不上好。

        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谢游是个命苦的可怜孩子，但更多的，是觉得这个小孩八字不好，命硬，克父克母。可昨天晚上过后，她又不得不承认，谢游这小孩儿是比她想象的要懂事听话很多，而且，昨天晚上他也算是帮了一个大忙。这么一想，命硬不硬好像也无所谓？命硬一点还能帮忙赶走那些总来魇苏沐风的小鬼。

        “谢游啊？他不在，应该是回家了吧。”

        “啊。”苏沐风噘噘小嘴，说不上哪里不太开心，可能是不开心谢游不辞而别，在他的认知里，睡过一张床的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而且他好喜欢好喜欢谢游的，想要和谢游多待在一起，想要把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都分享给谢游，结果他想给谢游分享他很喜欢的鸡蛋羹的时候，谢游却不在了。

        张芳可了解苏沐风了，他小嘴一噘，就知道是不开心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爷爷奶奶对你这么好，也没见你一起床就惦记着爷爷奶奶，明明以前和谢游没什么接触的，突然一天之间就这么离不开人家了？”

        苏沐风讨好地笑：“奶奶，这不一样，我对你和爷爷的爱是深深的，不用说出来，但是我和谢游才刚刚成为朋友，我如果不把我对他的喜欢表达出来，他就感受不到，他感受不到以后就不和我一起玩了。”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鬼精鬼精的。你去问问爷爷吧，看他有没有见到你的好朋友谢游。”重音落在‘好朋友’上。

        “好哦。”苏沐风又啪嗒啪嗒穿着拖鞋去厨房外面找爷爷。

        “爷爷，你知道谢游去哪里了吗？”苏沐风仰着小脸问苏平。

        苏平正好搓干净了洗脸帕，抖出白烟热气，一见到苏沐风过来，他二话不说就把小孩逮住，洗脸帕盖了上去。给苏沐风洗脸就不会像他给自己洗脸那样粗暴，动作轻轻的。苏沐风脸嫩，他怕手重了擦掉皮，而且苏沐风脸上还有两条血印，他更不敢用力了，都是避开伤口擦的。

        擦完，苏平把帕子丢进热水里，捧着小孙子的脸蛋稀罕：“好了。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风。谢游啊，他回家了，不然他家里人找不到他会着急的。”

        苏沐风小嘴翘了翘：“他走的时候都没告诉我。我还想给他分享鸡蛋羹呢。”

        苏平嗐了一声，捏了下他扁扁的嘴巴：“这有啥，想分享就端过去给他呗，反正隔得也不远。而且他刚回去没一会儿，估计他们家现在也在吃饭。”

        闻言，苏沐风眼睛亮了。

        啪嗒着拖鞋又跑进堂屋，端起自己的不锈钢隔热小碗就走。

        “奶奶，我给谢游送鸡蛋羹去了。等会儿回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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