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外卖员
陆熹把沙发翻了个底朝天，仍然不见一件衣服的影子。
……
弄丢别人的东西该怎么办？还是一个她不熟悉的人。
陆熹思索半晌，决定先还给人家一件衣服，再好好道歉。
原本的衣服找不回来了，只能再买一件。
她记得那件衣服上没多少花样，就是一件很普通的杏色毛衣，质感还不错。她穿的时候完全没在意是什么牌子的，但想到对方不知富几代的身份，应该不是便宜货。
陆熹心不在焉地又敲下几个字，手下的动作较之前慢了许多。
她突然放下笔记本，捞过身旁的手机，点开某橙色软件，输入搜索词条：杏色毛衣开衫
还是先买一件样式差不多的，然后再补点钱。
陆熹在海量衣服里挑了半天，没挑出一件称心的。她恹恹放下手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网上挑的衣服肯定不及人家的贵重，但空着手上门道歉，好像也不好。
陆熹犹豫半晌，再次拿起手机，花了好长时间才选出一件合适的，还在详情页里仔细观察过好久才提交订单，迅速付钱。
她看着手机积极发来的扣款提示，目光有一瞬无法聚焦。
……
订单的发货地是桐川，因此快递到达很快。
这天是周二，陆熹刚吃完午饭，她看到快递信息后当即放下手里的咖啡，拿起工牌就往楼下跑。
陆熹回到工位的第一时间就找了支没墨的笔，用来拆快递。
坐在一旁的周和月滑着座椅，百无聊赖地过来瞧一眼。
周和月和陆熹不是一个部门的，但她完美地融入了陆熹所在的部门，部门的人对她的存在习以为常，还戏称周和月每天都要来这儿走一场秀。
认真算来，陆熹和周和月是初中同学，大学同学，到现在还是同事。即使半途拐了个高中的弯，到最后仍是躲不开的朋友。
看到快递拆出来的熟悉的颜色，周和月歪了下脑袋，不解道：“这不是和你昨天买的那件差不多吗？”
是差不多，都是杏色毛衣。
陆熹没立刻作声。
她昨天下午补完了遗落的工作，就把周和月喊出来共进晚餐，饭后顺带拉着人陪自己一起挑、毛、衣。
每到一家店铺，二人直直奔向毛衣货架，其他什么也不多看，还一定要选杏色的。
跟在二人身后的销售员都失了兴趣，从一开始的笑脸相迎逐渐变得冷淡，最后直接抛下两人，拿着饲料去喂养店里的小乌龟。
周和月也一样，最初还是兴致冲冲，不多时就觉得索然无味。毕竟陆熹目标明确且过于简单，没有她发挥作用的地方。
于是乎，她找了处沙发坐下，开始打游戏。
陆熹就是在无限纠结，和无限“defeat”的游戏音中，选出了一件相当普通的杏色毛衣。
陆熹结账回来的时候，周和月还坚持不懈地又开了一局游戏，最后她哭丧着一张脸，被陆熹拖出门店。
……
陆熹看着手上如出一辙的衣服，只能憋出一句：“是差不多。”
周和月捂着肚子从座椅上站起来，上前随手捏了两下毛衣，“怎么？你特别喜欢这个款式？”
“不是，”陆熹说，“是弄丢了别人的衣服，要还人家一件。”
“哦~”周和月摇头晃脑，似是大彻大悟。
周和月突然面色一变，慌乱把自己的手机塞给陆熹，“我去一趟厕所，你帮我看一下手机，我刚刚点了奶茶，有我的份也有你的份，现在应该快到了。如果到了你就帮我接一下外卖员的电话，我先走了！”
一串话被她说的像连/环/炮一样，三两下就没了弹药。
陆熹捧着手机，还处在迷茫当中，眼前已经没有了轰炸者的身影。
陆熹：“……”
她才回过神，掌心中猝不及防响起一阵欢乐，周和月的手机屏幕上应声出现“快递外卖”四个大字。
真是有缘啊。
陆熹微微抿唇，接起了电话，欢乐的铃声遽然停止，她镇定出声：“喂。”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我现在在楼下。”
陆熹：“好，我现在就下来，或者你放在前台也行。”
这个声音听起来莫名有些耳熟，但是隔着电话，很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我还是等你下来吧，我不急的。”
这外卖员似乎工作不积极。
她之前遇到过许多个言语凶猛的外卖员，恨不得电动车一停就撂下东西，一个漂移转弯又驶向下一单。
陆熹乘着电梯下楼，出电梯时脚下步伐不由加快，担心误了别人的时间。
但她越往外走，越是疑惑。
远远的，她没瞧见公司门口有身着特定服饰的外卖员。
倒是有一个身量挺高的人，身着黑色棒球服，头上顶着同色的鸭舌帽，拎了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明显是三杯奶茶。
他杵在门口一直没动，只有脑袋东张西望，很像是等人的状态。
那人侧着身子站立，陆熹只能看见他半张脸的模糊轮廓。
好像有点眼熟……
再加上先前电话里那个声音——陆熹心中突然闪现一个猜测。
她渐渐靠近，踌躇着开口：“那个……我来拿外卖，尾号0019的。”
那人闻声转过来看向她。
她当场愣怔一下，才说：“是，你啊。”
祁蕴抬手从下方顶了顶帽檐，将年轻貌美的面庞整个显露出来，“啊~是我啊。”
这语气听着，莫名有些欠嗖嗖的感觉。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祁蕴欣然说道，“看来你很喜欢我的店。”
陆熹有些诧异：“你的店？”
又是你的店？
“对啊，我开的奶茶店，”祁蕴点头，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她，“给你，你的外卖，0019。”
他指了指袋子上的logo，像是在说“你看”。
陆熹垂眸去看，一眼发现了那个logo，“下海”。
上林，下海。
有上下连接，也囊括了部分大自然。若不是清楚知道这是花店和奶茶店的名字，还以为开店的人有多么宏伟高深的志向。例如，征服大自然。
陆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貌似是某家网红奶茶店。她现在突然有个没头没尾的猜想，这家店……该不会是因为口味奇特才成为网红店的吧。
毕竟随手拿来的一杯柠檬茶就是香菜味的。
陆熹唇边僵着一抹客气的笑，赞道：“名字不错。”
祁蕴莞尔，“谢谢，我也觉得。”
“……”
祁蕴说完，转身就要走，陆熹及时出声留住了他。
祁蕴循着声音回归原位，向她投去满怀疑问的目光，似乎还掺杂了点无辜。
陆熹面露些许不自在，轻咳一声：“咳，你上次借我的衣服，我等会儿还你一件……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祁蕴没什么犹豫，应道：“好啊，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很快回来。”陆熹说着，转身迅速跑了。
……
她再次下楼时，瞧见人还没走，心里不由落下一块压抑的石头。
视线里的祁蕴背光而立，微微垂首，一条腿用来稳固身形，另一条腿悠闲地画着圈圈。好在他腿长，能将这样玩世不恭的姿势摆出一点值得欣赏的风采。
他似乎也发现了她，转头看了过来。
陆熹霎时低头，用头顶飘扬的黑发顶上她的目光，快步走到他身边，递上衣服。
“给你。”
祁蕴盯着确有实物的毛衣，若有所思。
奇怪，不说昨天，前天晚上他就撑不住，睡了个安眠好觉，照理说，这件毛衣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这件衣服……”
结果陆熹误解了他的意思，认真交待：“这件衣服不是你给我的那件。”
祁蕴歪着头，笑说：“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是送给我的吗？”
“不是送的，是作为赔偿。你的衣服被我弄丢了，很对不起，所以我就买了一件新的衣服还给你，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而且你那家花店也不常开，我去了两趟都没见到人，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件衣服。如果你不喜欢的话，还有其他的可以挑，不够的价钱我也能补上。”
“不用，这件衣服跟我的那件简直一模一样。”祁蕴放心大胆地满嘴胡扯。
“不过我那天说了，你不需要把衣服还给我。”
陆熹毅然道：“是你说的不需要，在我这里不作数，该还的还是要还。”
“那好吧，”祁蕴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拿过毛衣，“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客人姐姐给我的温暖。”
陆熹还提着一口气不松，“你那件衣服应该挺贵的吧，我补给你差价。这件是四千三，你那件是多少？”
祁蕴正拿着毛衣左翻右看，似乎很是好奇，半分没让人觉得，他曾是这件衣服的拥有者。
“不用，我那件衣服并不贵。”
陆熹全然不信他的话，“手机拿出来，我扫你的码。”
“真不用，”祁蕴突然灵光一闪，不怀好意地笑说，“如果你真想补偿的话，要不，换一种方式吧？”
陆熹一怔，带着一分警惕问道：“什么方式？”
只见面前的大男生在自己的衣兜里掏了两下，拿出了一张不硬不软的纸片——优惠券。
陆熹：？
她午间没休息，脑袋累得很，现在猛然被人浇了一头雾水，更是想不明白。
但也不怪陆熹此时脑力不够，怪祁蕴的行为太匪夷所思。
哪有人送上优惠让人作为赔偿的。
陆熹语气稍紧：“这是什么？”
“别紧张，我不做不正当交易，”祁蕴先自己瞧了一眼手里的纸片，觉得有哪里没对味，又问：“有笔吗？”
陆熹侧身指向身后，“前台那里有。”
“好，轮到你等我一下了。”祁蕴甩着手里的优惠券，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向前台。
陆熹慢了两拍，跟了上去。
还未等她走近，就见向来冷漠应付工作的前台小姐姐陡然笑了起来。
陆熹还是第一次看见前台小姐姐的笑容，不禁多看了一眼。
她又将视线移至另一人身上，仔细窥探了两眼，心道这人还挺有手段，也不知是使了什么迷魂招。
祁蕴都能逗人笑，借支笔自然不是难事。他握着笔，在优惠劵上一板一眼地写了几下，墨水没能立刻干透，于是他对着笔迹重重呼了两口气，才把优惠券递给陆熹。
“喏，介时欢迎光临。”
陆熹茫然接过，看了眼上面的字，祁蕴。
字迹端正，很像小学生字体。
陆熹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祁蕴。
这应该是名字。
陆熹问：“你要我去店里消费？”
“不是，”祁蕴摇头，“我们店里最近研发了许多新产品，需要一个试吃员。我现在邀请你来当这个试吃员。”
试吃员这种任务，交给员工不就行了吗？
陆熹没问出心里的疑惑，却问道：“那这张券是？”优惠券不用来消费，还能有什么其他用途。
祁蕴：“我不经常去店里，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去，只要你把这张优惠券交给店员，他们就会把我叫过去。”
陆熹听懂了，思索片刻后，欣然应允：“好，我会去的。”
“地址在这里。”祁蕴抬手，指着她手里的优惠券的最末端。
陆熹被他的靠近猝然惊了一下，两手猛地上抬将优惠券立了起来。
祁蕴没料想到她会有这一动作，伸出去的手来不及躲避，有一定硬度的纸片刮过祁蕴的指节，引发一连串酥麻的异样感觉。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看样子完全不介意，只说：“期待你的到来。”
还没走两步，又回头冲着陆熹摆两下手，添了句：“拜拜。”
尾音飞扬，尤其不正经。
陆熹无力抬手，敷衍地摇了两下，“拜拜。”
门口驶来了一辆电动车，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最显眼。
体积不大的电动车上装着许多供人温饱的餐食。
外卖小哥还没停稳车，拎起外卖就开始打电话。
刚走出门的祁蕴正好经过外卖小哥身边，余光倾斜过去，粗略扫过一眼。
外卖小哥皮肤较黑也粗糙，神色微微慌张，说着万变不离其宗的话。
匆忙又疲累。
完全不像一旁悠哉悠哉走过的某人。
说起祁老板今天为什么有亲自送外卖的好兴致，原因无非是难得有人点了他亲手制作的柠檬茶。
……
陆熹再次回到工位时，周和月又坐在了不属于她的工位上。她正在拆外卖袋子。
“你点的什么？”陆熹上前，随口问道。
“嗯？你回来啦，”周和月手伸进袋子里，先拿出一杯，“我点了一杯葡萄乌龙，一杯给你的草莓大福，还有一杯——苦瓜柠檬茶。”
陆熹差点以为是自己听觉有问题，又问了一遍：“什么茶？”
“苦瓜柠檬茶。”
陆熹：“……”
周和月：“你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跟你说，只要是掺了香菜的东西，就不配被冠上‘好吃’这个字眼，我要证明这一点，当然要有舍身为大局的精神，这杯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异类。”
陆熹无奈，艰难地将嘴里的话压了下去，她真的没想过这两杯柠檬茶可能出自一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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