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械骸尸潮（上）
【尸潮敌袭】。
这四个字就像是在鱼塘当中投入的一颗石子，刚刚还围聚在斜轨旁边的人群一瞬间便炸开了锅，叫骂声，抱怨声，婴儿的啼哭声不绝于耳。
所有人都在加紧步伐朝着自己的家门口跑去，与之相对的，逆着人流仍旧站在原处的程东和安云倒像是个异类一般。
或许他们原本就是这个城市中的异类。
一个抱着孩子的精瘦妇人从安云身边擦肩而过，坚硬且外翘的肩胛骨撞在安云的身上，让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而那个撞人的妇人却只是满怀恶意地回头瞪了她一眼，便抱着孩子匆匆离去。
“好吃懒做的外乡人，呸！”
这算什么？凭长相论断的刻板印象，还是带着傲慢的俯身凝视？
莫名其妙的恶意。
安云指着那妇人离开的背影，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法奥尔斯一把反扣住了手腕。事实上法奥尔斯一把抓住了安云和程东两人的手腕，一手一个，朝着家的方向狂奔。或许是终日打铁的缘故，这个大男孩虽然身材精瘦，可是力量奇大，即便是纵横霓虹市难寻敌手的程东，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扯和一拽拉了个趔趄。
“你干什么！”安云慌张地大喊。
“还能干什么，你们两个不想死的话就快点！”
法奥尔斯的神情出奇地惊恐，像是下一秒钟就要被鬼附身了一样，“那群械骸可不想人类那么好说话，被他们撕成碎片的倒霉鬼不计其数，快和我回家换装备！”
“你们还有装备？”
程东则依旧大大咧咧地揶揄着，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敌意，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这座城市的气息让他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尸潮爆发之后，那股熟悉而又腐败的味道让他血脉之中的藤蔓再次狂躁了起来，血藤需要营养，而他需要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但愿我的那个没见过面的妹妹不会被这群械骸同化掉，她是首批受试成功的义体人，她没那么容易死掉的……】
他的那个不记得名字的妹妹应当就在这，应当就和这一批尸潮有关，程东的直觉反反复复地在脑海当中回荡。
程东一行是最后抵达小镇中心的一波人，那一幢幢西式二层洋楼早已在房屋上方架起了巨炮，炮身嵌着铆钉，在炉火的映衬下散发着冷艳的橘黄色光泽，这是一堆用黄铜打造的炮管。
【吱呀……咔咔咔咔！】
铁索扯弄，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与木质材料相互摩擦的吱嘎声不绝于耳，法奥尔斯家的房顶，就在几人的眼前从轴线出分成了两半，一口巨大的炮筒缓缓升起，约克逊叔叔就坐在那个巨大的炮筒旁边，铜制头盔上，还悬着一副高倍数望远镜。
“他们是怎么把这么大的炮身藏在家里的！”
安云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赞叹，“这样的建筑模式，简直就是奇迹！”
“让那两个外地人快点躲进屋子里面去！被械骸抓到了可不是好玩的！”
坐在操作台上的约克逊叔叔对着傻呆呆还站在原处的几人大吼道，“你，法奥尔斯！立刻去地堡换上臂铠，我告诉过你要保养好这些装备的对不对，你没有偷过懒对不对？”
“当然叔叔，我这就回去！”
法奥尔斯一边扯着两人的手腕，一边往屋子里跑，在将那两个人安顿在二楼的一间客房里之后，自己则立刻马不停蹄地朝着一楼的方向跑去，“听着，只有尸潮被彻底镇压住了你们才能出来，挺清楚了吗？我知道你们经历过义体改造……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对付械骸这方面，我们才是行家！待在这别动，我……算了，来不及了！”
迎着炉火炙热的光芒，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了一条黑色的细线。黑线变得越来越粗，令人生厌的嘶吼声不绝于耳，最终那条逐渐变粗的黑线汇聚成了一大片漆黑的汪洋。
几十？几百？几千？几万？
数也数不过来的仿生人废品，操着和丧尸一样蹒跚的步子缓步推进到小镇的外围，高乐阴沉的声音适时在脑干终端响起。
【无意识体波动……
无有效证据证明该运动物体有人为操纵痕迹……
废品约有半数搭载常规武器，危险等级评估：橙色，高风险……
敌袭人数合计测算完毕，现今数值为——两千万，且人数仍在增加……】
“多少？”
程东不禁喊出声来，“两千万？”
两千万的仿生体废料，而且入侵人数仍在攀升状态，这是什么概念？当初在霓虹市为了镇压程东的暴走，公司也从未派出过这么多械傀。荣耀邦的这群家伙，面对一次尸潮的爆发就要干掉这种夸张数量的怪物吗？
在联邦当中，单单报废的仿生体废料就有这么多，那他们的常规军队呢？
想起自己最初还想着凭借自己不死不灭的义体机能直捣黄龙的美好愿景，程东也不禁狠狠地打了个摆子。
【高炮准备瞄准！】
像是巨龙怒吼一般，所有的巨炮都整齐划一地转向了尸潮入侵的方向，二人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阵齿轮转动与履带交叠所发出的声响，那声响铿锵有力恍若雷鸣，棚顶也因此震落了一大片浮灰。
【女人备好弹药，男人调整呼吸！】
肃杀。
整个小镇瞬间像是变成了一个人，安云紧张地扯住了程东的手腕，隔着窗子她几乎能看清每一只械骸的长相。它们有的虽然连人造皮肤都来不及蒙上，缺脚断手的也大有人在，可是在炉火当中泛着寒光的金属骨骼却无一例外地向这个小镇揭示着一个事实。
它们，要绝对比电影中的丧尸可怕的多。
在一阵嘈杂的金属嘶鸣过后，行动在第一排的械骸狂啸着冲向了小镇中心，那颗像是铁丝揉成的拳头只消轻轻一挥，就能彻底洞穿小镇外围厚重的金属城墙，可是小镇上的每一架巨炮却仍旧像是劲风中的老松一般，毫无声息，岿然不动。
它们在等待着镇长的命令。
【寻犬索敌，女人填弹，男人候命！】
话音一落，成百上千条银光便瞬间在小镇上的各个角落飞窜而出，即便这群所谓的寻犬动作异常迅猛，但还是被程东的荷鲁斯之眼轻松地锁定了身形。
【项目名称：寻犬
项目编号：D-175-1412
项目概述：分子钢化结构的六足猎犬，由公司参照蜘蛛与犬类的身材结构，于霓虹历二年完成项目计划，并在半年后大规模投入使用。集合犬类的嗅觉与蜘蛛的灵敏，可完成潜伏、攀援、寻凶、暗杀等一系列简单任务。装配二十六枚仿生复眼、四枚粒子嗅探装置，咬合力2.5吨，腔颈深处装有衔尾蛇剧毒针剂，一次微量注射，足矣毒杀三十名成年男性。
危险系数评估：橙色级别潜入装置，如非遭遇大体量寻犬袭击，可以完成就地灭杀。
寻犬数量检测完毕，现今数值为——五百只。】
“五百只寻犬，对抗两千万械骸？”
安云的脸色同样算不上好看，毕竟这座城市的安危，会直接影响到他们二人对于找齐五根手指的最终成果，她怔怔地看着那五百只寻犬箭一般地冲入尸潮，随后瞬间被庞大的械骸所淹没，再度沉声道，“公司只给了他们这么一点支援吗？这根本算不上支援！这是谋杀！”
“或许……公司原本也并未打算要投入太多财力在这座城市上面呢？”
程东插着口袋，同样沉静地注视着那群寻犬消失在尸潮当中，像是投入海里的沙粒，无法掀动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的血脉再一次陷入了狂躁，几条血藤甚至已经脱离了身体，狰狞地露出头来。面对血藤的暴走，程东也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后顺势撸起了袖子，握拳，蝎刃弹出。
“你瞧，对于这幅身体的掌控能力……我甚至还不如安阳那小兔崽子。毕竟唇亡齿寒，我干脆出去帮帮他们好了……”
程东刚要动身，却被安云一把拦住。
后者凝视着小镇广场上逐渐聚拢在一处的尸潮，深沉地摇了摇头，“再等等看……这些寻犬恐怕只是……”
【高炮瞄准，把他们轰成渣！】
一声令下，巨炮齐鸣。
振聋发聩的炮响立即震彻云霄，这群被寻犬吸引到一处的械骸，立刻在密集的炮火所吞没，铺天盖地的火焰不出几个喘息便将小镇广场上的械骸清缴干净，随后地毯式的轰炸逐渐向更远处蔓延，次第绽放的火焰玫瑰，与高炉当中熊熊燃烧的烈火，构成了另一幅惨烈而惊艳的画卷。
然而小镇之中的号令声却并未因此而显出丝毫喜悦。
【女人填弹，男人瞄准，这次尸潮有点不对劲……他们没有退！】
耀眼的炮火之中仍有一大批械骸从地毯式轰炸当中跑了出来，一只、两只、成千上万只……
巨炮难免会因为瞄准和填弹产生发射间隙，而尸潮不会，到现在为止，程东和安云才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蚁多咬死象。
【现今为止，敌袭人数已经攀升至三千万……该数值仍在不断攀升中……】
“他妈的，来不及了！”
械骸冲入城镇，三两下便能摧毁一处建筑，他们的目标似乎只是城镇上的建筑物与金属造物，然而抛开所有人都以藏身在房间里不提，这里的一切金属造物都是荣耀邦居民的第二条命，他们怎么可能放任械骸进行这样大规模的破坏？
【填弹！填弹！填弹！】
要守不住了！
一座又一座房屋在械骸的进攻下被撕成了碎片，碎砖伴着殷红的血迹，瞬间便被炙热的空气所蒸发成阵阵白雾，来不及躲避的人潮被钢筋贯穿，被砖块砸死，甚至只是被碎石刮破皮肤而活生生被炙热的空气抽干水分。
程东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这件隔热服对他而言，仅仅是为了掩盖身份所做的象征而已。
所以此时他已经把衣服脱掉，浑身上下的血藤招展。
他的确很讨厌这里的气息，但并不代表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人死在尸潮之中。此时他已经打开了窗户，一手攀着窗沿，准备纵身越下。就连安云的身上也再度浮现出了一层黑色的霉斑，正跃跃欲试地紧随程东第二个投身于这场战争当中。
【年轻人上臂铠！】
这声断喝来得很及时，两人的身形也因此没有立刻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圣火不熄，荣光不灭！】
轰隆一阵巨响，几百个身材干瘪而瘦弱的男人，装配着与他们身体极不对等的黄铜臂铠轰破地堡的围墙钻了出来，那其中就有法奥尔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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