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老奸巨猾

“硕鼠？你就是硕鼠？”

程东狂躁地朝着老人探出左手，数道血藤立刻呼啸着将硕鼠掠来，与之同时，程东右臂上的蝎刃已然高高抬起，“杀了你！”

硕鼠满脸无谓地挑了挑眉：“随便你咯！”

他的态度，反倒叫程东一时间变得茫然无措起来，手上的寒光一滞，程东转瞬将提在手里的硕鼠放下，“你不怕死？”

“怕！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不怕死的人呢？”

硕鼠似乎早就猜到程东不会动手，他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和袖口，将双手背在身后，挺了挺胸脯，“我只是个普通人，落在你的手里，我只有死路一条。作为黑瞳的技术负责人，7号尖塔的主管，我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所以习惯性地不去做那些毫无价值又浪费时间的事。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杀掉我的话，那么不论我做出怎样的努力，都只不过是瞎耽误工夫而已。”

见到程东不说话，硕鼠又再次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他礼貌地先抽出一支递给程东，被前者拒绝了以后，就径自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没办法，抽了一辈子烟了，戒不了！”

程东冷笑着挑了挑嘴角：“抽烟是有价值的事？”

硕鼠被程东问得一愣，转而被逗得哈哈大笑，弥散的烟雾呛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想不到啊想不到，欧米茄竟也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抽烟当然有价值，它的价值就是让我能够永远都保持着头脑清醒，思维亢奋。至于这东西对肺部的损害……大不了换个肺就好了，你说不是吗？”

“我知道你早晚要动手的。”

硕鼠似乎把一切都看得很开，他信手把烟灰磕到那些装着失败品的玻璃容器当中，“你早晚要杀我，从你准备和手公司再一次划清界限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早晚要杀了我。所以……嘿，你瞧！很多人都认为我在逃避死亡，但是说真的，人终有一死不是吗？即便是享受到了记忆储存和转移技术，但是这些记忆也难保不会被人可以更改或者损坏什么的。嗨，我在说什么呀！说正事，你如果不急着杀我的话，我想和你讲一个故事。”

“故事？”

程东求助般地看了看安云，后者咬着嘴唇，冲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干终端里，立刻便传来了安云的声音：“别相信他，硕鼠这个老骗子出了名的滑头，他或许是在拖延时间……还是什么，我现在还没猜到！总之，我的建议是，现在立刻就动手杀了他！”

硕鼠并没给安云说下去的机会，除了操控鼠奴，他似乎真的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就像安云所说的那样。硕鼠是个出了名的滑头，他总是会准确地把握住一个人在心灵上的缺陷，就好比说：

“当然了，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但是我有必要稍稍和你透露一点资讯，我要讲的是……和那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子有关的故事。”

程东的瞳孔大震，他的确可以在任何时候杀掉硕鼠，但是关于这个女孩的故事，他却不得不听。

这个女孩是他的妹妹。

“你要用我妹妹的故事做交换？”

“交换？不不不，我不会傻到明明被人捏在手里了，还盼着能够绝地翻盘，死了就死了，这没什么。”

硕鼠随手把烟头扔进了玻璃容器当中，“我之所以要把这个故事说出来，仅仅是因为我想讲这个故事而已。”

最近的一次核战争，东西部大战爆发的原因是什么？国与国的战争，除了因为对于资源的索取，还有什么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了吗？

这场战争因为东西方对于矿产及水资源的争夺而开始，最终却在矿产资源几近枯竭，淡水资源全部污染的惨烈背景下宣告终结。东西部两大战区，来来回回征战了几十年，最终换回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那时的联邦为了可以迅速地迅速崛起，在大兴工业的基础上，开始迅速扩张城市。因为核战争导致的人口锐减，手公司的“光荣进化”方案，成为了东壑的翻盘筹码，由东壑的大资本涌入，手公司迅速成为东壑的支柱型公司，这些路边小孩都知道的事情，被称为东壑的“大辉煌时期”。

什么叫做【光荣进化】。

【进化】的本质并不是用仿生义体来代替人类的常规躯体，而是利用仿生人来彻底替代人类本身。

“当你的全身都被义体殖装所代替之后，你还应当是你自己吗？”

硕鼠别有用心地问出了这句话，眼中带着几分阴险的笑意。

程东摇了摇头：“你说呢？”

公司为什么会在近两年的时间里，强化对于刻度的管理政策？说白了，一切令政策发生偏移和更改的始作俑者边都是废物部的五根手指。手公司从前对这五个人投入了难以估量的成本，他们是现阶段所有义体型号的初号机和原型机，甚至到了现在，这些废物部成员的义体机能，仍然是记安局各部门的技术核心。

当年的记忆自由运动，无疑给公司的技术和财政方面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公司之所以会停止对义体机型的研发与投放，说白了，还是因为废物部。

“谁掌握记忆的波长和频率，谁才能彻底扼住这座城市的咽喉。”

硕鼠幽幽道，“换言之，你们的自由运动，非但没有阻止公司对于刻度的掌控，反倒让公司们加紧收集群众的记忆数据了。”

“既然是你们创造了我，又为什么几次三番地派人过来取走我的基因数据。”

程东不解道，“说白了，我的这副身体，也不过是个人造人吧。你们既然可以做出几百个欧米茄的仿制品，又为什么偏偏要从我的身上提取数据。”

“因为你是活的啊！”

硕鼠的眼中再次浮现出了狂热的光芒，“死掉的细胞，是没有任何研究价值的。千奇百怪的培养事故，千奇百怪的病症，千奇百怪的死法，这些我们见得太多了，我们需要的是活体细胞的记录。上一次运动的时候，你们利用【干扰者】的能力，彻底损毁了废物部里所有人的基因数据模组，所以即便是创造过光学皮肤的【2号尖塔】和创造过远程遥感技术的【13号尖塔】也没办法拿出最系统的义体研发数据。你本该是我们所有尖塔的希望，然而你在被创造出来并且确认存活的当天就从实验室里逃走了，不过逃走也好。无处不在的耳朵和鼠奴们会帮着我看好你的。”

“你做了拾荒者，做了记忆猎人，后来又在中央城区大闹了一场，干脆跑去了我的工厂里面……”

硕鼠嘿嘿地诡笑着，“这些我都知道，这座城市是一个天然的试验场，我们可以随时随地查看你在面对突发状态时的身体表现，血压指数以及义体能源爆发波形。工厂、公寓、还有那个兔子脑袋的破酒吧，这些都是试炼罢了。我们要做的只是收集最完备的数据，以此贡献给伟大的倒悬城。”

又是倒悬城。

程东不禁皱了皱眉，“所以……黑瞳只是倒悬城的狗腿子，它和手公司只是光与影的关系而已？你为什么加入黑瞳？”

“黑瞳才不是他应有的名字……这个帮会的原名应该被称为【伊甸园之眼】。它原本就是公司的一体两面，他是公司所分化出的另一部分科研技术单位，所研究的内容向来是整个联邦都讳莫如深的灰色领域。比如说生化改造技术，比如说霉菌移植，比如说大量大量的活体实验……但是【伊甸园之眼】里，也并非都是好人。”

程东第一次在硕鼠的眼睛里看到了嫌恶的表情，那是一种很暧昧的神色，像是老鼠见了猫，痛恨至极，却又胆怯而敬畏。

他愤愤地背过手去，“【伊甸园之眼】存在的意义就是全心全意地为这个城市的进步而服务，为了光荣的倒悬城鞠躬尽瘁。可是这颗眼睛偏偏出了问题，他们没有那么努力了，自从你重新醒来之后，他们就完全没有以前那么努力了。”

程东不知道硕鼠在说的那个人是谁，是【食客】，还是当初统御玩偶之家的【青衣】，总之，在程东的眼里，硕鼠应当是那个倒悬城最忠实的信徒。

“你们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只是为了收集我们的基因数据模组？”

程东不可置信道，“如果我当初没有逃出实验室的话，这一切是不是就都不必发生了？”

“确切地说……是这样的！那天你消失的很离奇，即便到现在，我依然觉得那天是有人故意放你掏出的实验室。三层密码锁的防爆铁门，昼夜交替巡逻站岗外加监控设备都没有捕捉到你离开实验室的具体事件。一个尚未适应身体的意识碎片，怎么可能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做出那么多可怕的操作呢？不过也没关系了，你回来了，不是吗？回来了就好！”

说着话硕鼠自来熟似的拍了拍程东的胳膊，不知怎么，程东总觉得硕鼠站立的姿势很别扭，不过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根本就不能让他放在心上。

“你们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把我叫来尖塔，就是为了数据？”

“当然了！”

“我的妹妹呢？”

“你的什么妹妹？”

“废什么话，碎花连衣裙……”

“哦！我想起来了，碎花连衣裙嘛……”

硕鼠挑了挑眉，随即咬住手指吹了声悠长的口哨，整个大厅上突然显现了一大批身着紫色工装的怪人，程东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硕鼠的站姿会显得那么别扭，因为他的整个人已经被几十个彪形大汉牢牢地挡在了背后。

“这些都是你的连衣裙小宝宝哟，鼠奴们，给我逮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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