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玩偶之家（3）
楼梯间水泥墙壁被一团漆黑的人影破开一个大口，四道小小的身影紧随其后。昏暗的应急灯下，一枚黑色的刻度卡片闪动着猩红的光芒。
“继续唱啊！”
灯光的投影之下，终于缓缓地走出一个人，猩红的蝎刃寒光流转，“既然是鬼，总该有个鬼的样子吧！”
五个傀儡娃娃当中，有三个已经被程东削掉了半个脑袋，另外的两个不是断腿就是断手，它们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大活人，会把它们五个相貌狰狞的【鬼】追得到处跑。
幽深的走廊两侧已经被依次装上了防盗门，走廊尽头的铜铸圆盘上喷绘着【13层】字样的浮雕。一根血藤从程东的肩胛骨里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好似灵蛇一般亲昵地缠上他的胳膊，那五个鬼娃娃已经被他逼上了绝路。
“你们瞧，我的血藤好像饿了。”
五个鬼娃娃作势便要跳窗遁走，程东足尖微抬，蛛网一样的血藤立刻把它们的退路牢牢封死，“所以……告诉我，这几幢大楼里面藏着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鬼娃娃示威一般地嘶嘶声。
这些劣质的人形傀儡恐怕根本听不懂人话，黑瞳将这幢大楼打造得如此阴森恐怖，必然是为了防止好事之徒会无端闯入。不过，仅凭这些战斗力堪堪等同于初级全义体改造者的傀儡娃娃，勉强将一些拾荒者拒之门外还说得过去，如果遇到记安局的三个科室，他们又要如何应付？
【算了，还是先把安阳救出来再说。】
安云这张底牌已经彻底丧失了作用，对于黑瞳而言，如今可以拿来当做筹码的只剩下一个安阳。程东有绝对的信心认定他们不敢在这种情况下伤害安阳。当然，他也已经打定主意，在见到安阳的第一时间就立刻摘除他的刻度。
不论安阳的刻度是否曾被黑瞳的人动过手脚，彻底从这姐弟二人的世界中消失，从此一别两宽再无挂念，无疑现今为止是最明智的选择。
缠绕在手臂上的血藤呼啸着扑向五个傀儡娃娃，程东甚至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可是自己的步伐却又瞬间被那根藤蔓牵住。
微微侧过头来，内心强大如程东，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那五个傀儡娃娃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竟然瞬间融合成了另一个形貌异常恐怖的鬼婴！
仅有两米来宽的走廊尽数被鬼婴臃肿的肥肉所挤满，它的身体遍布着细密的伤口，有的伤口还不时地向外喷溅着腥臭的黄绿色浓水，与身体极不协调的粗短的四肢焦躁地在空中挥舞，而从程东身体里钻出的血藤，此时正握在这个鬼婴的手中。
大骇之际，那根柔软的血藤瞬间绷直，鬼婴臃肿的小手立刻被无数道锋利的枝条刺穿，可是与之同时，那根血藤仿佛被鬼婴的血液腐蚀了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干瘪，浓烈的腐烂气息沿着血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程东的身体迅速蔓延。
“他妈的，什么鬼东西！”
刀光一闪，程东迅速地斩断连接在他肩颈之上的血藤，同时左眼绿光大方。
【身份：无
性别：不详
年龄：不详
身份：生物细菌实验改造对象，原型机含有碳硅融合成分，疑似由仿生人的废弃机型所改装而成的产物。机体未搭载信息采集与分析技术，无交流可能。
危险系数评估：黑色级别生化武器，实验对象已充分与核战争元年所记载的Ares-37号孢子病毒结合，为防止病毒入侵机体，接触时必须穿戴防化服与护目眼镜，非必要前提，请勿尝试激怒该对象。】
即便被血藤刺破手掌，这个皮糙肉厚的鬼婴似乎也只是感受到了轻微地疼痛，他暴躁地将那根枯萎地血藤丢在地上，又一次疯狂地扭动起了肉滚滚的身体。
“么……妈妈……疼……”
臃肿的肥肉几乎遮盖住了这个鬼婴的眼睛，它的嘴里含混不清地重复着【妈妈】两个字，随后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身体调整到更为舒适的姿态，巨大的身形，山一般地扑倒下来，四肢着地，两颗漆黑的眼睛满含怨毒地盯着程东。
“细菌武器不是在那次和战争之前就已经被全面禁止了吗？这东西又是从哪来的！”
程东一面警惕地向后倒退，一面对着空气咆哮。
“细菌武器被禁止投入战争，可并不是出于几个大国之间的人道主义情怀……原因只在于核武器的杀伤性更大一些罢了。我靠，我是真的没想到，在核武器纪元结束以后还有人会专心研究这种东西……那个裁缝真是变态的可以！”
“妈妈……嘿嘿嘿……”
鬼婴粗壮的小手努力地向前挥舞，在他眼神瞟到程东的蝎刃以后，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嘶吼一声，横冲直撞地朝着他扑了过来。臃肿的身躯竟然丝毫都不影响他的速度，两侧的墙壁因为它的奔袭，而剐蹭出了斑驳而黏稠的脓血。
喘息之间，这个鬼婴已爬出了四五米的距离。
“它好像还记得你曾经用刀伤害过他！”
高乐歇斯底里地在意识网格里尖啸道，“马上收回蝎刃，快点跑！”
程东当然知道要跑，可是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救出安阳，这个巨大而恶心的鬼婴无意是他此次营救行动中最大的阻碍。
“高老板，立刻扫描这个蠢东西的机体数据，告诉我，它的能源核心在哪！”
“你要干嘛？”左眼的绿光再次闪动，鬼婴的全部机体数据立刻上传至意识网格当中，可是高乐却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安，“这家伙的体液里面含有大量致死病毒，连你的血藤都奈何不了他，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此时程东眼中的鬼婴，已经完全由网状的绿色线条所构成，而在它大脑的位置，则被荷鲁斯之眼打上了鲜明的红色标识。
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就是楼梯间转角的水泥墙壁，他不可能一直跑下去。飞奔中的程东立刻顿住身形，转身之际，他的全身已经被万余计血藤所覆盖。在他的脚下，无限生长的血藤立刻铺满整间楼道，鬼婴仿佛意识到了危险，竟然也跟在程东后面停止了追逐。
臃肿的身体缓缓地坐了起来，丑陋而扭曲的怪脸，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妈……饿……”
“饿就送你回家！”
万余计血藤如枪林一般拔地而起，鬼婴巨大的身体立刻被尖锐的藤蔓顶上天蓬，与之同时，程东纵身一跃，两柄蝎刃毫不犹豫地刺入鬼婴的下颌之中。
浑浊的污血好似灼热的硫酸从鬼婴被撕裂的伤口中四处喷溅，所有接触过污血的物体在冒出一阵白烟过后，全部被烧得焦黑。那万余计血藤甚至没有坚持过一秒，就立刻被鬼婴巨大的身体压垮，一同被这些血肉埋葬的，还有挂在巨婴下颌上的程东。
在一段漫长的沉寂过后，伴随着“咔哒、咔哒”的开锁声，13层的房门被次第打开，一个个形容枯槁的男男女女全部捂着鼻子探出头来张望。
“鬼娃娃被杀了？”
“你看，不就在那头吗，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的……刚才进来的那个男的什么来头，连这东西他都敢招惹？”
“管他是谁呢，能帮咱们除掉鬼娃娃，也算给咱除了一块心病。”
“那男的去哪了，刚才不还活蹦乱跳的吗？”
“哎我说大姐，让那鬼东西摸一下都能掉一块皮！你看看咱们这一层的楼道都叫那东西给祸害成什么样了，你觉得男的还能活着吗？”
“哎……哎！你们看，那鬼娃娃动了，那东西没死！”
鬼婴硕大的头颅再一次吃力地抬起来，刚刚才漏出头来的几个人避瘟神一样又把房门重重地关上。然而此时这只臃肿的怪物，似乎冷静了很多，它的眼角神经质一般地开始抽动，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噼啪”声，那颗丑陋的脑袋从中间裂出了一道细纹，脓血喷溅的速度越来越快，鬼婴的头颅最终还是碎裂成了两半。
浑身脓血的程东仿佛是包裹在黄绿色胶水里的虫子，身体被灼烧的“吱吱声”不绝于耳，白烟当中带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你这家伙真是个疯子！”即便是充当义眼的高乐，此刻也仿佛置身于铁水之中一般灼热难当，“老子要是就这么死在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那个鬼东西原本就是奔着干掉我们而来的，横竖都是一死，干嘛不搏一搏？”
程东颤动着抬起手，强忍着剧痛把脸上的脓血抹去，“我在那场战争中学会的道理就是，千万别期望敌人会对你大发慈悲。每一次战斗都是你死我活的对赌，想要活下去的前提，就是不要怕死。”
“你真该感谢黑瞳至少没在义体残件这一点上和你撒谎，按照你原来的机体强度，是根本没办法承受住这种规模的毒液腐蚀的。或许在得到那枚刻度以后，你的义体修复能力真的得到提升了。按照这种推论……如果找齐剩余的三个义体残件，你兴许真的有机会和手公司掰一掰手腕。”
程东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老子现在就能干掉他们。”
“干掉手公司的三个部门吗？我的暴食者老兄啊，好歹你也是参与过东西部战争的老兵，手公司已经完全掌握了整个联邦的运营权了，你还看不出来吗？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他们现在不对你下手，只是因为你一个人还没办法对他们的统治构成威胁。你想象过如果整个联邦动用军队来对付你，会是种什么后果吗？”
程东不说话了。
即便能够找齐所有义体残件，他就真的拥有对抗整个联邦的能力了吗？恐怕在手公司的眼里，程东就只是个想要撼动大树的蚂蚁，一只蚂蚁的力量，怎可能推倒整个根系庞大的手公司呢？
楼道里的房门再一次被人鬼鬼祟祟地打开，一个瘦成骷髅一样的男人贼头贼脑地从门后露出一双眼睛。在他目光落到程东身上的时候，瞳孔深处明显一震，“你……你竟然没被鬼婴的毒血烫死？”
“我的天，这座楼里还真的有活人！”
高乐语气中的讶异并不比这个【骷髅】弱上多少，“不过按理来说，这些脓血里应该携带着大量可挥发性质的病菌才对，作为零号义体人的你可以凭借自身的修复机能抑制住病毒的蔓延……可是他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吸入这么多有毒的气体之后，还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咱们面前。”
程东冷冽地勾了勾嘴角，“黑瞳的老把戏罢了，将计就计，咱们就陪他把这出戏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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