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羊的故事
“那个……请问是什么故事都可以吗?”羊头怯怯地举起手,他的声音似乎在面具中被进行了特殊处理,听上去不男不女,没法判断出性别,“我……我是个特别普通的人,也没什么特别厉害的故事。”
兔头的态度依旧礼貌而疏远,他定定地站在最靠门的位置上,眼神似乎总是不经意地瞟向程东:“任何一个无关你个人身份的秘密,都可以作为交换食物的条件。亲爱的贵宾,你可以开始了吗?”
“啊不不不……也不是……”羊头似乎听到特别了可怕的事情一样,急得连连摆手,他隔着宽大的桌子,努力地扯了扯猪头的袖口,“你要是想要第一个讲故事的话,那你可以先来。我的故事太普通了,恐怕没办法让大家满意。”
猪头正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装着牛头脑袋的餐盘出神,被羊头扯弄的一惊,“哎呀我的天啊,大……大妹子啊,你可吓死我了!你刚才说啥?”
程东分明看见猪头面具里的小眼睛鬼鬼祟祟地转动了一圈,这里的每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子说不清楚的奇怪。这个猪头人刚才明确地表达了自己想要第一个讲故事的愿望,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一副犹疑不决的态度。
“我是说,刚才你不是希望做第一个讲故事的人吗?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有一些普通的故事……所以我愿意把这个机会先让给你。”羊头似乎很喜欢给自己贴上【普通】这样的标签,他悻悻地缩回手,身上所带起来的微风恰好吹进了程东的鼻子,廉价的香水味中,隐隐地透着一丝腐烂的臭味。
程东轻轻地皱了下眉,一个活人是不可能散发出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的,莫非这家伙是个死人?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硕鼠】,可是转念就打消了这个猜想。在这段时间的表现上来看,黑瞳的帮派成员虽然在表面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可成员和成员之间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团结。【硕鼠】没理由专门驱使着一具尸体来【食客】这里打探情报,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羊头,恐怕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都没关系,就是一次普通的吃饭而已……你也不用这么绷着,哎呀,你这……你都把我都给弄紧张了。”猪头干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既然老板都已经点名要你第一个讲故事了,那我再等等其实也没关系。”
普通的饭局会把客人的脑袋割下来,放到餐盘里?
程东在心里莫名觉得好笑,这个猪头人明显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毕竟没人知道如果故事讲得不精彩,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只不过他找的这个理由也实在是烂得可以了。程东又在桌子底下用力地握了握双拳,双臂上的蝎刃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那……那我就抛砖引玉,先给大家献丑了。
我是羊,这是一个关于我和我妈妈之间的故事……”
【我只是个最普通的人,没有靓丽的外表,也没有光鲜的职业,可是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我的妈妈非常爱我,她会用最漂亮的衣服,和最美丽的头花来打扮我。虽然每次上缴刻度的时候,我都会损失掉很多有关于妈妈的记忆,可是妈妈总会在我接受完记忆格式化的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有一天告诉我,即便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只要我想要,她都会摘下来送给我。】
程东想象不到一个身高一米七几的成年人,天天把妈妈挂在嘴边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这个家伙还真就像是头绵羊一样,“咩咩”地在桌子的那头叫个没完。这个故事的开头就让程东失去了听下去的兴趣,直到他不经意间从羊头的嘴里听到了“白大褂”三个字。
【我的妈妈喜欢在衣服外面套一件白大褂。
我们两个人共同生活在一间洁白又卫生的玻璃房里,那里总是摆着各种各样的仪器。
妈妈从前每天晚上都要出差,到了第二天白天才会回家。但是自从爸爸走了以后,妈妈就很少出差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爸爸。
妈妈每隔几天就会从外面为我带回来一件新衣服,她和我说,我的长相太平常了,她一定会为我挑选到最棒的衣服,到时候我就会变成世界上最美的公主。
我其实不是太喜欢穿新衣服,因为脱掉旧衣服的时候太疼了。那种疼,就像是有人在用凹凸不平的砂轮,在生硬地磨着你的肉。
第一次换衣服的时候,我被疼哭了,妈妈也哭着用鞭子惩罚了我。她说,就是因为我的关系,爸爸才会丢下我们母女俩,如果我不努力变美的话,会对不起爸爸的离开。那个素未谋面的爸爸,为什么会因为我而选择离开呢?我当初没敢问妈妈,看她那么悲伤的样子,也让我的心里也感觉很难过,又很害怕。
妈妈一个人在电脑前的时候会经常自言自语,她总说孩子越大,衣服就越难找,可是为什么妈妈从来都不换衣服呢?可能是妈妈本来就很美的缘故吧!】
换衣服为什么会感觉疼呢?程东想不明白。
但是根据这个人的描述,他应该是由某个研究所培养出来的仿生人。这种仿生人从小就在无菌的玻璃培养仓中长大,就像是困在笼子里的小白鼠一样。出于人道主义的原则,在全联邦进入新纪年之后,采用人类活体进行义体改造实验被列为了严重违法项目,仿生人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中被创造出来的产物。
当初有关学者和社会上的人道组织还曾经就【仿生人究竟算不算人类】一事进行过长达数年的辩论,但最终“解救仿生人”这项示威运动,还是因为人道组织的首脑消失而宣布彻底搁浅。现在全联邦对于仿生人的利用率,已经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值。上至企业员工,下至商场小贩,几乎社会上的各行各业都已完全由仿生人所替代。
这种优质而高效的廉价劳动力,向来都是资本家们最钟爱的选择。只不过程东很不理解,为什么实验员会这么关心一个仿生人的外形。
为了防止仿生人和人类产生跨越种族的禁忌感情,实验员会有意地在制造仿生人的时候抹除他们的性别概念。那个实验员说过要把羊头变成公主,莫非她已经将这个仿生人,当做了自己的亲女儿?
【妈妈在昨天又带来了一件新衣服。
那件衣服似乎并没有完全睡着,当妈妈把衣服从模具上剥下来的时侯,我听到了衣服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那件衣服的影响,当它在疯狂叫喊的时侯,让我也想到了第一次脱衣服时的痛苦。所以,我也跟着衣服不由自主地尖叫。
妈妈把那件衣服弄破了,这么多年,这是妈妈第一次弄破衣服。她又变得很可怕,她疯狂地拍打着我的窗户,她说都是因为我,这么美的一件衣服上才有了瑕疵,这是她花了很久才找到的绝美的衣服,我再也没办法变成美丽的公主了。
我当初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我告诉妈妈,在我心中最美的公主只有她。
然后她愣住了,紧接着她哈哈大笑,她和我说,我想要什么她都可以给我。当初爸爸为了让我顺利降生而死在了工作台上,为了成就最美的我,也为了成全爸爸,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然后我亲手剥下了妈妈的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后来,我就成了妈妈。】
故事听到这里,程东才算明白,为什么在羊头的眼里,换衣服会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
他在每一个和换衣服有关的动词前,都明确地用上了“剥”这个字。
羊头的妈妈一直以来给他换的衣服,恐怕都不是真正的衣服,而是一张张活人的皮。那个疯女人希望完成丈夫的遗愿,创造出世界上最美的仿生人,所以她到处搜集漂亮的女人,将之带到实验室里,活生生地剥下她们的皮,再套到这名仿生人身上。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仿生人最理想的【衣服】却一直都穿在她自己的身上。
怪不得这个羊头人的身上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这个味道,恐怕正是来自从他妈妈身上剥下的那张人皮。
执念最终让那个女人变成了疯子,那个为丈夫而疯掉的实验员,因为丈夫的执念而变成了自己和他人的地狱。程东撇了撇嘴,转头又看向兔头人。
抛开这个故事是否精彩不论,程东很想知道,兔头人将要通过怎样的手段来判断故事的真伪。如果编故事都可以蒙混过关的话,在这间【夜幕】餐馆混上一口饭吃,简直太简单了。
兔头人欣喜地鼓起了掌,血红色的小豆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真是一个感人的故事!为了这份伟大的母爱,我愿意为你献上本店的特色果饮,【甘石之泪】。让我们用这绵淳而微带苦涩的美酒,来纪念这位伟大的母亲。”
浅粉色的气泡果酒倒满了羊头的高脚杯,羊头哽咽着抿了一口酒,缓缓起身,向兔头人鞠躬致谢。
兔头人打开靠近程东的餐盘盖子,那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两块被烤得金黄的鹅肝,“鹅肝配焦糖苹果,醇厚的鹅肝与苹果的甜美可以中和掉酒水的涩味,同时希望你可以不负母亲的期望,成为像这枚苹果一样甜美的女人。”
程东饶有兴致地看着兔女郎把餐盘端到羊头面前,兔头人并没有展现出自己查验故事真伪的能力,从这个人的种种表现上来看,他似乎完全信任羊头刚才讲的故事。
讲假故事和故事不精彩,并不会遭受惩罚吗?
“感谢羊给大家带来的精彩故事,猪贵宾,您准备好做第二个讲故事的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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