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把吃的毛肚给我吐出来!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的大雪,星期天。风加雨、雨夹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星期,中午终于停了。
吃过午饭,一寝室人都窝在床上闲聊。黄贵友骂声连天:“仙人板板,北京也太球冷了!像这个时候,我们成都人早就拱进火锅店喝白酒烫毛肚涮鸭肠了,哪像现在龟/儿/子样蜷在床上打摆子哦。唉,想起火锅儿老子口水就包不住了!”
“俺想起了俺老家的羊肉汤、烤全羊……”马尚荣瓮声瓮气唠叨。
“我们那里吃虫草炖鸭的……”
“‘秋风起、三蛇肥’,我们广东的靓汤——肉苁蓉淮山煲水蛇……”
“我们东北人什么都讲究个实惠。茄子、芸豆、土豆、辣椒、西红柿等等等等,只要是手头能找到的,有啥算啥,尽管扔锅里炖他个天昏地暗,多一样少一样都没关系,炖好了一上桌,大家都会说嗬,乱炖来了!乱炖的魅力就在于一个‘乱’字,哎,什么都能往里锅放!还有狗肉火锅……”
咄咄咄,关骏杰正说得嘴巴冒油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哪个?”黄贵友没好气地起身问道:“我们都睡觉了!”
“关骏杰!”一个女声喊道。
“妈哟,漂亮的姚师姐,又找你们两个龟儿的。”黄贵友复又躺下:“各人开门切!”
“姚师姐!”谭永林一骨碌翻身坐起:“姚师姐你等会儿,我给你开门。”
关骏杰已穿上军大衣出去了。两个人在门口嘀咕了几句关骏杰就回来了。
“姚师姐找你干嘛?”谭永林伸出脑袋一脸期望。
“没啥,就几句话。”关骏杰平静答道,脱了军大衣钻进被窝里。天空阴沉沉的,又开始下雪了,关骏杰的心里却热乎乎的乐开了花。
晚饭饭点到了,黄贵友把饭盒敲得山响:“溜溜溜,喂猪儿啰,喂猪儿啰!”
谭永林坐在关骏杰床边弹着吉他,修长的手指从琴弦上划落一串和声:“走啊,今晚我要打两个肉吃!”
关骏杰头也不抬继续剪着报纸:“等我一下,等我把这几张贴完。”谭永林又抱起吉他,继续弹他的《让雪下吧》。
寝室的人都出去了,关骏杰这才抬起眼睛瞟了他一眼:“我们去吃火锅。”
“吓?”谭永林手指间纷纷扬扬的雪花戛然而止:“讲乜野话?”
“闭嘴!讲人话!”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关骏杰难过地耷拉着眉毛:“谭永林,你这话让我比悲伤更悲伤!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
“不是,你请我吃火锅太让我吃惊——简直是受/精了!用黄贵友的话说——你是不是掉到到狗屎堆里了?”
关骏杰一脸无辜:“我说了是我请你吗?”
“关骏杰!”谭永林一下子气得满脸通红:“又想骗我请你吃,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这样没有脸的!”
关骏杰一脸坏笑:“我说了要你请我吗?”
谭永林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抱起吉他继续弹《让雪下吧》:“难得管你!反正今晚赖上你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去男厕所我绝不上女厕所——哈哈!”
“现在男女平等了,女厕所你随便上!”关骏杰放下胶水瓶掏出烟盒。
踏着道路上泥泞不堪的残冰污雪,关骏杰和谭永林勾肩搭背走进火锅店。那个三十来岁、肥头大耳个子矮矮的老板抖着一脸肥肉笑容可掬过来迎接:“兄弟伙,你们好哈!里头请哈!请问你们几位喃?”
“三位。”关骏杰伸出两个手指。
“哦……那……要得嘛!”
老板有些发呆地看着关骏杰的手指,指着一张四人座:“坐这个位置要得不?你看这个位置又清净又背风,巴适得很噻!可以坐……”朝关骏杰比了个“六”的手势:“四个人。”
关骏杰笑了:“可以,就那儿吧。”
二人坐下,老板递过菜单:“你们要微辣中辣还是飞辣?”
“什么是‘飞辣’?”谭永林一脸懵逼。
“就是……辣得你飞起来,最辣!”胖老板的眯眯眼被脸上的肥肉挤得只剩两条缝隙了。
“哦,那就……微辣?”谭永林看向关骏杰。关骏杰点点头:中辣老子都要飞起来了,飞辣老子岂不……
“姚师姐!”谭永林猛然欢声大叫。
关骏杰抬头一看,姚莉心事重重走进来,把书包往凳子上一扔,一言不发坐下。
“要吃啥子尽管点,我们火锅儿店的菜绝对是全北京最新鲜的,儿哄你们!那个鲜鸭肠,是从活鸭子肚子头现抠出来的。那个鲜黄喉儿,是从活猪……”
“有完没完?再啰嗦我们就不在这儿吃了!”
眼看姚莉的脸都绿了,关骏杰连忙机智地打断了老板的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你他/娘的吹牛也得有个度啊,我看你怎么从活猪嘴里抠鲜黄喉!(注:关骏杰以为猪黄喉是猪的喉管,其实猪黄喉是猪的大动脉血管)况且——这生抠鸭肠,也他/娘的太禽兽了吧?你让我们这个美丽善良还绿色环保的师姐怎么下筷子啊!
姚莉面无表情地抢过谭永林手里的菜单:“今天不准点鸭肠!”
胖老板圆滚滚的肥脸皱成了苦瓜,他啪打了自己一嘴巴:“我多嘴我多嘴,你们就当我放屁嘛!”
“要拔塞子请出去拔!这屋本来就闷得慌。”看起来姚莉的心情非常不爽。
“拔……拔啥子?”胖老板瞪圆了老鼠眼。
“得得得,赶紧上菜吧您啦!”姚莉哭笑不得地笑了。
锅上灶,菜上桌,姚莉又要了一瓶红星二锅头:“今天儿冷,请你们吃火锅。”
“谢谢师姐!”关骏杰一脸真诚。谭永林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姚师姐,你对我们太好了!我……”
“谭永林,我今天没心思听你抒情写意,吃菜,喝酒!”姚莉心烦意乱地摆摆手,全没了惯常的热情和活泼。
姚莉的反常举止让关骏杰纳闷了:没心情干嘛组织吃饭喝酒啊,中午的时候你不是还兴高采烈的嘛?但他没问:你想说自然会说,你不想说问你不找你难堪吗?
谭永林却不知好歹开着玩笑:“姚师姐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
姚莉黑着脸一筷子敲过去,谭永林嬉笑着躲开了。
一看这气氛,关骏杰心想这连正常的交谈都成问题,还能愉快地吃喝吗?
寻思了一会儿,他敬了姚莉一杯酒:“师姐,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姚莉用手背沾沾嘴角,转着眼珠子看看四周,摇摇头还是闭口不言。
三个人就这么沉声闷气胡吃海喝了一阵,隔壁几个同学的议论引起了关骏杰的注意。
一个高大壮实的男同学焦躁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给你们说了半天,你们两个到底去还是不去啊?”
对面一个戴眼镜的女同学怯懦地躲避着他的目光,对身边头发凌乱瘦弱短小的男同学说:“还是去吧,都吃了别人两顿饭了。”瘦同学默默点头。
壮实同学端着酒杯站起来:“那就说好了啊,后天早上十点,准时在纪/念/碑南面集合。对了,再鼓动一下你们寝室的同学,去得越多越好,声势就越大嘛。来,为民主,为自由,干杯!”
同桌的其他几个人一起站起来碰杯:“为民主,为自由,干杯!”
姚莉专心致志烫着一块毛肚,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
等他们走了以后,她呶呶嘴:“喏,就这闹心事儿。”
“嗐!”关骏杰舒了口气,把筷子一放:“还以为又是乐……什么大不了的!就这破事儿招你一晚上不高兴哪?”
“破事儿?这可是大事!”姚莉压低声音问道:“你们俩去不去参加集会?”
“什么集会?”关骏杰和谭永林一脸茫然。
“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啊。”关骏杰和谭永林面面相觑,摇摇脑袋。
姚莉喝了口酒抿抿嘴:“后天,在天/安/门广场,有一个大集会、大游行。已经有好几所大学的人来我们学校串/联了,鼓动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参加。”
“你要参加?”关骏杰睁大了眼睛。
“不啊。”
“那不就结了。”关骏杰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你还闹什么心啊?”
姚莉白了他一眼:“如果仅仅是我个人参不参加当然简单了,我还闹心个屁哪!问题是……问题是我该不该鼓动你们去,组不组织你们去。这才是我闹心的!”
“鼓动?组织?”这回是谭永林瞪圆了桃花眼。
“是呀,这冷的天儿,本来想高高兴兴乐乐呵呵请你俩撮顿火锅,没成想下午学生会开了个会,讨论鼓不鼓动组不组织同学们参加集会。主/席坚持学生会干部要出面,即使不组织,也不能阻止,要顺应同学们的意愿。”
“你的意见?”关骏杰抽抽眼镜。
“我认为学生会不能出面宣传鼓动和组织。”
“那不就完了!”关骏杰伸手又向盘子里的花生抓去。
姚莉抄起筷子拍在他手上:“完什么啊,我是分管宣传部的副主/席。即便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面子上还必须要完成主/席给我的工作任务,我是左右为难啊!”
“完了完了,姚师姐是钻进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了。”谭永林戏笑道。
姚莉咬牙举起筷子:“你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我都焦头烂额了,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把吃的毛肚给我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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