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赞歌
离别是为了重逢。
更何况是秦珏精心策划的离别。
当她施施然在万神殿中众游客的瞩目之下悄无声息离开时，内心已经计算好了重逢的时间。
事实上，她不是一个擅长谋划的人，比起精心计划的行动，她更喜欢随心所欲的行事，但有时候她也会有突如其来的灵感。
就如同这般盛大的离别。
喵然的直播间有了秦珏的馈赠，热度一时无两，尽管当时她自己已经神魂摇曳，无心直播，但是系统依然忠实地记录了下来当时的每一幕。
当那张日光皇冠的封面登上首页时，秦珏早已离开，但是及时放上去的录播，依然为喵然带来了成千上万的关注。
在玩家体量之中，这个数目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算少了。
直播间顿时沸沸扬扬起来，各种各样的弹幕到处乱飞。
喵然瞄了两眼，很快就总结出了其中大意。
“要看秦珏。”
她背着镜头闷声笑了几声，回过身来出现在镜头面前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完美无缺的甜甜笑容。
“真可惜，虽然主播也很想要她再次相见，但是刚才一时大意……忘记加好友了呢。”
喵然惆怅地叹息一声，忽视掉直播间里铺天盖地的指责和偶然夹杂其中的一两句真相。
“说她喜欢主播吧，她不加主播好友。说她其实不喜欢主播吧……我不信！！！”
或许其实她确实不像她口中所宣称的那样喜欢她……
毕竟只是一个刚刚起步的小主播而已，喵然不觉得自己在方才短短的几小时相处中，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惊艳以至于让对方倾心的地方。
除非秦珏之前就见过她，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真是一个奇怪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喵然想了想，大声在直播间表白：“哎呀，忘记加好友是我的错啦，主播真的只是忘记了，但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她双手合十，圆圆的小鹿眼睛透过摄像头出现在观众面前，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天真和诚恳。
“那，接下来就请大家帮帮忙，帮我找到她吧。这次一定要加个好友，这么棒的朋友，我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叮叮咚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清楚地听到有人答应了她的请求。
“好，这个忙我帮了。”
“这么棒的朋友确实不能错过，祝友谊天长地久。”
“虽然有缘再见，但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缘分，难道不是太被动了吗？阿尔卡纳那么大，要主动起来才会有缘分呀。”
确实如此，喵然挂着甜美的微笑，心中却颇为冷然的想。一开始其实也只是作为一个甜美可亲的新人主播想要找点儿素材拉过来的普通路人，但是既然这个名叫秦珏的奇怪家伙送了她那样盛大的祝福，那么缘分就产生了。
而且……反正暂时也没有别的直播方向。
“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她对着虚空比了个心：“谢谢大家~！”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也有说人多力量大，总之，直播间涌进来的千百观众里，实打实的阿尔卡纳玩家们比例并不低，还有一些当时就在万神殿附近，被骤然明亮起来的黄昏落日刺瞎了眼睛，探寻真相而误入直播间的重度玩家。
这些整天泡在阿尔卡纳的玩家们有了目标，一齐努力起来，很快就为喵然创造了一个机会。
“人没走远，还在万神殿，不过在水神那里。”
水神那里——喵然很快就回想起之前所记下来的万神殿图纸，心思微动，却没有直接赶去。
“嘘——大家不要暴露了。”她信誓旦旦地说：“我敢保证，她甚至没有关注我的直播间。”
“总之，大家悄悄的，等待时机。”
刚刚被人说了再见，转眼就又追过去，岂不是显得她太奇怪了吗？
就算是为了直播效果，也显得太过于卑微了，虽然其实明明是对方先开始的……
直播间飞速成立的观察团成员们心领神会，排队刷起来。
“明白。”
“明白。”
“交个朋友而已，怎么这么谨小慎微？主播你倒是直接莽上去要好友位？不给就算。下一个更好。”
喵然看了一眼弹幕，并没有说什么，慢悠悠地捡起了原定的计划开始继续做导游。
虽然刚遇到第一个“粉丝”，原定的直播计划就被打了个粉碎，但是填充一下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此时的秦珏，作为曾经的恶魔，不能说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在窥视她。
但也没有完全发现。
一是她现在的力量算不上强大，甚至可以说得上孱弱，实在不是很能支撑她搞大事，二是在她附近的人有些多。
风鹰女神的神殿是很有些冷清的，可能是因为它占地面积够大，也可能是因为它的保存相对完好，建筑风格偏向于圣洁和纯净，以至于让人在神殿中会不自觉地屏息静气。
而在万神殿边缘一些的地方，则要热闹得多。
在靠北一些的地方，夜空之下，日光黯淡了，烛光和灯火便亮起。秦珏看见一群人点燃了小小的篝火，抱着木琴斜斜倚在草坪上，拨弄琴弦，流淌出清脆活泼的小调。
她于是蹭了过去，在人群中。
那旋律听起来有些熟悉，似乎像是她曾经听过的，但又有些不同——这不同究竟是因为弹琴的人学艺不精还是秦珏的记忆在漫长的流浪生涯中丢失了些许——她不明白。
但美妙的音乐总是让人愉悦。
所以她静静地听着。
一曲奏罢，又换了个人高歌，破旧神殿旁边的小小篝火晚会快活而欢乐。
秦珏静静看着。
万神殿似乎并不排斥阿尔卡纳大世界的本地人，但是阿尔卡纳的本地人也不往这里来。
秦珏能理解为什么。
对于玩家们来说，这里是神战胜利的标志，一座美丽的战利品。而对于阿尔卡纳的本地人来说，情况就截然相反了。
玩家们自然可以在这里载歌载舞，而阿尔卡纳的子民恐怕就要触景深情潸然落泪。
秦珏的思绪正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事情，突然耳边一阵清越的歌声，将她的神志唤回到这小小的演唱会上。
“歌赞我们的女神，圣洁光明善良美丽。
颂唱我们的国度，和平强盛富裕安康……”
这是——她颇为诧异地抬起眼睛，看到抢到表演机会的是一个金发碧眼，颇为俊美的年轻男人。
不同于玩家们的奇装异服，他身上的骑士装扮是很符合阿尔卡纳的传统和习俗的，无论是胸前宝石的颜色和位置，还是臂甲上纹章的排布和小腿上佩戴的匕首。
他浅金色的睫毛微微下垂，右手轻轻握拳，轻锤心尖位置，虔诚地唱着赞歌。
对,赞歌。
这是属于风鹰女神的赞歌，也是属于风鹰王国的赞歌。
当王国取得一场胜利，当农民收获一场丰收，当战士们九死一生从战场归来，风鹰的子民总是要唱起这歌。
这歌声曾经响彻整个王国。
秦珏认得这歌，象征着胜利和光明的，鹰的赞歌。
她向四周看去，篝火旁的玩家们都沉醉地听着，当这个年轻男人落下最后音节时，一齐送上掌声。
“你唱的可真好啊。”他们说。
那个男人勾唇露出一抹笑，那彷如狂信徒一般的虔诚和纯洁立刻就从他身上消失不见了，他大笑着说：“当然，这世上还没有我做不好的事，更何况只是区区唱首歌。”
“话是这么说，风鹰那边的语言可老难学了，我是不会唱啦~”
“你是你，我是我。你不会我会又有什么稀奇的？”
这话就有些欠揍了，但在当前这轻松愉悦的氛围里，不过只是为他赢来几句笑骂。
秦珏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男人离开了舞台，在人群中和朋友嬉闹着烧火烤肉。
只是个有些了解阿尔卡纳本地文化的生活系玩家罢了……果真如此吗？
玩家们既然是玩家，是没有什么统一的服装样式，也没有额外的规则约束的。
既然有征战天下，屠杀神明的战斗狂人，自然也有融入本地文化，体验不同人生的佛系闲鱼。这都是很正常的。
秦珏曾经见过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俄罗斯方块的人，也见过在战斗游戏里种田，在种田游戏里征战的人。玩家们形形色色，不一而同，有着各自的追求和志向，发展成什么样子都不稀奇。
只不过，如果对风鹰王国的文化有着向往的话，或许应该介绍他和莉莉丝认识……
男人在嬉闹中向秦珏的方向投来一瞥。
秦珏毫不避让，微微点头，对他露出坦然的笑容。
莉莉丝想毁灭世界，这当然是不成的，但复仇又有什么错呢？
男人踌躇片刻，似乎是看到了秦珏为他编织的命运一般，没有选择走近，只是举起果汁饮料的杯子，摇摇向她敬了一杯。
真可惜……
秦珏倒也没有强求。
反正莉莉丝现在也不在她身边。
比起虚无缥缈的亡国者复仇记，秦珏目前还是对那个新人主播更感兴趣。
再过一两天功夫，估计也该再次偶遇了。
时间再长一点的话——热度可就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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