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少爷!你走慢一点,老爷今天下朝回来要问你书呢!你急急慌慌的样子给老爷看见,手心准得挨一顿板子!”嬷嬷中气十足的呼唤声响彻了整个陆家的后院。
“王嬷嬷,你少骗我,爹爹才舍不得打我呢!”被嬷嬷追得满街跑的,正是陆家的小公子——陆逢秋,今天宗学先生放课放得早,留了一大堆又臭又长的温书作业,陆逢秋可是出了名的顽劣,自然不会乖乖地待在学堂里温书,先生前脚刚走,他后脚就一溜烟地窜了出去,比起学堂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先生和满嘴仕途的贵族子弟,他还是更惦记家里的那些“宝贝们”。
陆逢秋的“宝贝们”被他豢养在陆府后院与山相接之处,因为靠着山,加上离府内正院有一段遥远的距离,陆逢秋很大胆地在这里驯养着猛禽和猛兽。
其实在大周国的贵族家里养个一两只宠物是不稀奇的,但是陆逢秋的口味明显和其他贵族子弟不同,他在后院里养的,基本都是猛兽猛禽一类的动物,比如老虎,毒蛇,山魈……连鹘鹰他都要弄上一只在家里养着。
这个癖好陆家的人全都敢怒不敢言,陆家主母娘子已经向陆老爷抱怨了多次:“秋儿养的那些东西,就是听到名字都让人害怕,您竟然还允许他养在家里!万一那天刮风下雨吹坏了后院那些篱笆,那些吃人的猛兽全都趁乱窜进府里,我们全府上下的人都不够那些东西吃一顿的工夫!”
陆老爷对家里针对陆逢秋的抱怨全都不置可否,关于陆逢秋的身世,更是陆家一个没人敢说,也没人知道的秘密,陆逢秋不是府里任何一个太太膝下所出,在下人们之间流传最多的说法是:陆逢秋是陆老爷和京城的一个倌儿一夜风流的产物,毕竟陆老爷虽然年过四旬,脸上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风流俊俏模样,甚至随着时间增添了几分硬朗与风度,想必那倌儿拼了命也要给陆老爷留下自己血脉的说法应该不虚。但府内但凡敢拿陆逢秋的身世嚼舌根的下人,往往等不到第二天,当天就会从府里消失,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敢拿这件事说事了。
陆老爷对这个身世成谜的小儿子从抱回府里当日起就视若珍宝,恨不得把家里所有能得到的奇珍异宝都拿来讨好这个小儿子,陆逢秋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不负众望的长成了一个贪玩且不思进取的小霸王。
这边说回陆家,陆家是大周国开国的世家之一,传到陆老爷这一代,依旧以烈火烹油之势在朝堂,在战场,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所以甚至能这样说:陆家的子弟除了陆逢秋以外,在大周国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存在。
陆逢秋躺在后院的草皮上,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的身边盘踞着两头体型硕大的斑斓猛虎,也跟他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哈欠。
陆逢秋左手抬起,朝草丛的位置勾了勾手指,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条通体血红的巨蟒吐着信子,慢悠悠地朝陆逢秋游来。
“我总觉得今天要出事。”陆逢秋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似乎从风里嗅出了些许不安与紧张的气息。
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是父亲下朝回来了!”
陆逢秋连忙爬起来,还来不及跟他身边的“宝贝们”告别,就拍了拍袍子上粘的草籽,向正院赶过去。
他还没进门,就感觉厅里的气息与往日有所不同。偌大的厅中既没有父亲往日训示兄长们的威严声音,也没有家里闲聊时的欢声笑语,大家都一声不吭,仿佛在等人一样。
王嬷嬷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走了出来,轻声对站在门口不敢迈步的陆逢秋说道:“少爷,老爷正等着你进去呢!”
“等我?”陆逢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陆家生活了十八年,对自己的处境了如指掌,他只要扮演好自己玩世不恭的小少爷就好了,至于陆家在朝堂上的权力,在战场上的地位,他既没有那个兴趣,也没有那份野心,他也知道父亲不会让他接触那些事,所以久而久之,他在陆府的小一辈里,成了彻头彻尾的闲人,哪有全府不吭声等他的场合,今天这遭,看来是要面对一件棘手事情。
陆逢秋一进入大厅,发现陆府上下的人,包括已经成家,在外开府的那几位年龄稍长的兄长都已经就坐在了厅中两侧的座椅上,厅中的气氛安静的可怕,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秋儿,你来了?”坐在主位上的陆老爷一脸的倦意,神色很是颓唐,陆逢秋甚至觉得父亲只是上个早朝的工夫,就感觉像老了十岁一样,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秋儿今年已经十八了吧?”陆老爷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一句话来。
虽然觉得父亲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但陆逢秋还是很恭敬地对父亲欠身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儿子上月刚过的生辰,今年确实已经十八了。”
陆老爷抬眼望了望坐在自己左手边的陆家长子,不疾不徐地对陆逢秋说:“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娶妻生子了。为父老了,没替秋儿考虑终身大事,是我的不对。”
陆逢秋一听父亲这样说,连忙躬身道:“父亲从小对秋儿关怀备至,秋儿感念父亲的养育之恩!”
陆老爷抬了抬手:“秋儿不必行此大礼,你先抬起头来听我说。”
陆逢秋猛得一抬头,直对上父亲满是哀愁的眼神。
“为父给你安排了一桩婚事,希望秋儿不要记恨我这个做父亲的。”陆老爷从手旁的矮几上拿过一本红色的册子,上面两个烫金的大字撞入陆逢秋的眼帘——“婚书”。
“君家的次子君鹤云丧妻一年,如今丧期满,圣上今日早朝时特地赐婚给君家,让你去给君鹤云做续弦。”
此时座下陆逢秋的几个哥哥已经坐不住了,脸上的神情又是愤怒又是不甘,陆老爷自然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只重重拍了身侧的矮几一下,座下的众人才稍作收敛。
“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我的秋儿要出嫁了。”陆老爷望着眼前满脸惊愕的陆逢秋,勉强地对他挤出了一丝苦笑。
大周国男子若为倌儿身,是可以嫁人的,但贵族们往往以玩弄倌儿为乐,对倌儿身的男子自是不会明媒正娶,迎入府来。
家中的子弟若有倌儿身,要么早早遗弃或者溺毙,要么赶出家族,任期在外流浪独居,死生不复相见,主动承认家族中有这样的存在,并把这样的存在光明正大嫁出去的,陆家算是大周国历史上的头一遭。
陆逢秋只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丢弃在了大厅中央,他实在不明白父亲为何会这样羞辱自己。
“其他人可以散了,秋儿留步。”陆老爷向陆逢秋招了招手,示意陆逢秋坐在自己身旁,等厅中人都散尽了,陆老爷才开口说道:
“秋儿,朝里要变天了,为父接到消息,最迟下月,我们陆氏一族就会被举家贬至北境海阑,这场灾祸是君家挑起的,各中详细,为父没时间和你细说。当今圣上只给我陆家留下了最后一丝生机,那就是你。我不知道圣上是从哪里得知你的存在,又是出于怎样的心思将我陆家人士再与君家牵扯起来,总之你嫁入君家,一定要查明真相,我们陆氏一族重返故土的这份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陆老爷握着自己幼子的手,说到动情处,几滴热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直直砸向陆逢秋的手背。
“父亲,你放心,秋儿一定不辱使命。”虽然陆逢秋还没从个人的羞辱中走出来,但陆老爷已经把全族的责任重重的压在了自己的肩头,让他无法推脱,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君家也是大周国望族之一,不过君家祖先是武将出身,其子弟不擅文墨功夫,因此难以在大周政坛坐稳,只能靠一身武艺和一腔忠勇,在沙场厮杀,其家族也正靠着这份对于朝廷而言不可或缺的作用,势力蒸蒸日上,成了大周国数一数二的贵族世家。
君鹤云是君家嫡出一脉的次子,上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他的母亲正是靠着这三子两女,在以香火为重的武将世家实打实地坐稳了自己主母娘子的位置。他的亡妻与他是青梅竹马的旧识,并非是父母家族的随意指婚,两人情投意合,婚后更是伉俪情深,在坊间都流传有两人的佳话。
可惜天不假年,这位妙人在婚后不满两年的时间,就因恶疾骤然撒手人寰,身后没留下一儿半女。
大周国从未有做丈夫的给妻子守孝的传统,可君鹤云硬是顶着家族压力,朝堂非议,给自己的亡妻守孝一年,如今丧期刚满,当今圣上竟然给他指了一个世家出身的倌儿作为续弦,这让朝野上下和民间都不禁议论纷纷。
可是圣意毕竟不是凡夫俗子们能揣摩的到的,此时君家的这位准新郎,不知对这从天而降的御赐婚书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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