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暮秋旧事
叶疏：什么凤凰？凤什么凰？
一番谈话，越无涯还是没能从叶疏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对着那双无辜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也实在问不出什么重话。
一言不合就装傻的叶疏：计划通√！
正僵持着，从窗外飞进一只传音纸鹤，越无涯伸手接过，目光微动。
轻叹一口气，他又拉起叶疏的手查看了一番，确认她体内一切正常后，这才开口。
“文暮秋醒了。”
文暮秋本来就没有在沉睡，这里的醒了自然也不是睡醒了的意思，叶疏第一时间就理会到了越无涯说得，是文暮秋又清醒了过来。
顿时眼前一亮。
清醒过来的话，应该能帮上越无涯吧？
越无涯注意到了她突然兴奋的眼神，莫名地感到了些许在意，只是他习惯了事事以大局为重，停顿了一下还是拉起了叶疏的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疏已经习惯了这么被拉着走，顺其自然地站起身，就听见越无涯说：“走吧，文暮秋要见你。”
叶疏：“？？？”
见我做什么？
就在叶疏有些惴惴不安的时候，文暮秋正在单独的一间厢房里，按照清虚大师给的经文一字一顿地念诵着。
清虚正站在一边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看上去依然是疏风朗月的郎君。
文家的暮秋公子他也并非是第一次见，曾经还与他在寺中畅谈佛法、议古论今，是个才德兼备的翩翩公子。
在整个上京也是颇负盛名，被称为智多近妖，这般人物却陷身于此无可脱身，实在可惜……可叹……
记得当日甚至约定好了以后还是要如此畅谈，却不想再见却已是物是人非。
他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念诵起经文，帮着文暮秋一起超度他身上沾染着的亡魂怨气。
文暮秋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嘴唇微动，一丝丝血腥气从他的身上逸散出来，他的目光却渐渐有些恍惚了。
清虚大师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若是继续下去，怕就撑不到那二人来了。”
文暮秋苦笑，目光渐渐坚定下来。
“大师放心，我必定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叶疏跟着越无涯，一踏进房门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有些着急地拉了拉越无涯的手。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关键人物，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越无涯目光沉沉，落在文暮秋身上，“暮秋公子，要让我带小妹来，可是有什么话说？”
知道文暮秋和他们必然是有话要说，清虚大师确认了一下文暮秋身上的怨气和他的神智，暂且退到了门口，“若是文施主身上的情况有所变化，还请及时通知老衲。”
文暮秋拱手行了一礼、点了点头，目送了房门关上，这才转过身看向被越无涯护在身后的叶疏。
温和一笑：“我记得你。”
叶疏从越无涯身后探出一个头来，刚笑了笑又被越无涯按了回去，面无表情道，“文公子还是有话直说吧。”
文暮秋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转，了然一笑，俯身对着叶疏行了个大礼，“多谢叶小姐当日救命之恩。”
这一礼行得是叩拜大礼，叶疏自觉受不起，连忙想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却失败了。
忍不住求助地看向越无涯。
越无涯这一次倒并没有为难文暮秋，对方能想到是叶疏救的他，倒也不负智多近妖的称号。他一抬手，那地上的文暮秋就被一股力量给扶了起来。
他轻咳了两声，面上泛起了两丝古怪的红润，又被他目光一凝给压了下去。
文暮秋伸手，擦去了嘴角一丝乌黑的血迹，制止了叶疏想要开门叫回清虚的动作。
“我们还是来说正事吧。”
他说着走回了桌边，到了盏茶，示意越无涯和叶疏坐下。
“越家少主可知，我为何只和你二人说接下来的话？”
叶疏心下一松、趴在桌子上，听着文暮秋的话数着桌布上的花样、打着哈欠，她就知道没她什么事。
越无涯略略思索一番，便给出了答案。
“我们四人中，有你不能相信的人。”
文暮秋并不意外，越无涯这个越家少主在上京同样有公子无双之称，理当看得出他内中的深意。
“为何信我？”
越无涯注意着叶疏无聊的动作，指尖在桌板上一下一下轻叩着。
文暮秋淡淡一笑，“越家是全上京唯一一个不参与皇位斗争的家族，我自然信得过你。”
大概是累了，叶疏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越无涯注意着她的动作，伸手为她披上一间外袍，这才接着说。
“所以……这文府的一切还真与那皇位有关？”
之前虽然一直有所猜测，此刻真的要得到确认了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无他，文府那位文大人一向号称公正严明，不慕权势。
但是如今看来，恐怕不过是一层遮羞布罢了。
文暮秋从越无涯的表情变化重读出了他的想法，也是苦涩一笑，“我也是到了这才从母亲口中知道了她过世的真相。”
他说着将自己从到这郊外的府邸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文暮秋是文府唯一的嫡子，自小却并没有倍受宠爱，父亲对他寄予厚望，从三岁启蒙之时就亲自教导。
文暮秋的少年光阴，是被无数晦涩难懂的字词和语句给填满的，这才有了后来多智近妖的暮秋公子。
只是再痛苦、折磨的儿时，尚且有母亲与他相伴。
母亲会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裁线缝衣，也偶尔带着他瞒着父亲出去玩耍。
父亲宠爱母亲，哪怕发现了也不会责骂于他。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文暮秋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的，自己的父母是恩爱的。
他甚至设想过将来和自己的妻子也要像父亲、母亲一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哪怕后来母亲重病去世，父亲一直哀悼，他也一直相信那是真的。
直到来这里祭奠的那一天，变成尸人之后，他亲眼见到了死去的母亲站在他面前，形销骨立的样子。
他才从母亲口中知道了所谓的重病去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意外撞见了父亲和大皇女殿下的密谋，这才被迫“病重”，不治而亡。”
文暮秋说着，原本平静的语气越发缓慢，却更让人明白那底下暗藏着什么，“若仅仅是如此，便也罢了。”
“他意图在这暗聚怨气，为了将之收为己用、祸乱上京，竟是……”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文暮秋几乎已经是一字一顿，“连母亲死后的魂魄也不放过。”
越无涯听完，默念出了三个字，“镇魂幡。”
道宗秘宝镇魂幡，不仅可以镇魂，还可以聚魂。
他们所借助的无非是镇魂幡之力，只是不知这桩桩件件到底是道宗里面个人所为，还是道宗本身、就已经站在了大皇女那边。
一番思索的工夫，文暮秋也已经平静下来。
又吐了一口黑气，他缓缓道，“我的神智……已经保存不了多久了。”
“我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为了保存我的神智，母亲将自身怨气逼入我的身体，只是到底也只能撑住一时。”
他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越发苦涩起来，“时间过去，尸人的本能反而被怨气放大，她这才只得从外面又掳了这许多人来，为我食饵。”
他身上的气息越发紊乱，黑气逸散，越无涯伸手掐诀，替他稳住那一丝微弱的平衡。
却没能注意到，那些看似逸散开的黑气都一点点钻入了叶疏的身体。
文暮秋感激地点了点头，坚定地承诺道，“母亲虽是被人算计，却到底做错了事，我会劝说她与我一同为这些冤魂殉葬。”
之后却是将目光投向越无涯，再度行了一个大礼，“只是文府文大人，与大皇女密谋皇位，为此不惜做出如此祸国殃民之事，还请越家少主替我了此遗愿！”
叶疏最终被抱着回到了越无涯的房间，她酣睡在床上，时不时还甜笑着发出几句呓语，像是梦到了什么极美味的东西。
越无涯伸手将她头上有些凌乱的碎发整理好，站到了一边，等着申灵带着镇魂幡过来。
按照他和文暮秋的约定，想必那人很快就会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又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门被一把推开，果然是申灵。
一直表现得镇静自若的申灵道长，此刻急得连发冠都乱了，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起来，“镇魂幡！镇魂幡被那个文暮秋给召走了！”
叶疏被吓得一把坐了起来，思绪还停留在梦中，“什么，蒸馒头被抢走了？”
申灵站得算远，越无涯却是听得明白清楚，一时间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最终还是给了申灵一个面子，没有真顶着他焦灼的目光笑出来，叶疏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得憨笑了几声。
申灵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起码撕破脸之前，越无涯还是得给他这个面子，当下也是拉好叶疏跟上了他的脚步。
枯井一边，文暮秋手里正是本应在申灵手中的镇魂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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