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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厮打”


灶门炭治郎感到有点不对劲。

        刚刚他嗅到了从善逸师兄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新鲜浓郁,被挡在队服和羽织后,透过层层布料渗出,  闻起来是尚未结痂的细密血气。

        料想善逸的师兄也一定是刚刚猎杀过食人鬼才赶来休息,  一定是身上带伤,交谈也透着生人勿进的疏离,  似乎除了面对善逸时的关注,对他人都带着一股警惕与排斥的味道。

        如果放任不注意,  善逸的师兄说不准就会因为没有告知需要医生诊治包扎,  而自己带伤逞强——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炭治郎告知了善逸这件事情过后,  善逸也皱着鼻子说他听见老婆婆给师兄送药的声音,  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挂了下来,  嘟囔着“师兄以前也是这样”,就推开他们房间的纸门,毫不犹豫追着自己的师兄去了隔壁。

        按理来说,  这应当是一件很温馨、很平常,不会出现意外的事情,  毕竟这也只是单纯的师弟去帮助师兄包扎,  他们双方彼此重视,即便他们表达亲近的方式是吵吵闹闹又如何呢?

        最后一定会是关系变得更好,  将渗血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心意妥帖地传达出去……吧?

        灶门炭治郎跪坐在榻榻米上,面上的表情纠结又沉重,  双手紧紧揪住膝盖上的布料,  额头滑下好几滴冷汗。

        按理来说——应、应该不会出问题,  但但但是,  隔壁传来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越来越不妙呢?

        一开始只是模糊的交谈,随后安静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就仿佛争吵了起来,善逸的声音很大很有穿透力,师兄的怒斥也达到了穿透墙壁令他听得清清楚楚的地步。

        ——都说了没有了你个废物快滚!

        ——胡说!骗人!我明明都看到了!师兄根本就是想用完就扔!

        ——你他妈是不是想挨揍!

        (有人摔倒的声音)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傻逼!我妻善逸!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呜呜呜我要告诉爷爷!!!

        越听越不对劲,隔壁不仅仅开始了争吵,甚至还响起了乱糟糟的厮打声响——善逸!你究竟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和自己的师兄打起来了啊!!!

        炭治郎在心底呐喊。

        身为长男的责任感让他心底宛如被火烤炎焦一般,是他提起师兄身上有伤,也是他建议善逸去关心师兄,结果隔壁此时不仅吵了起来,甚至还动上了手——这有他的一份责任啊!

        能够拥有关心着自己的家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善逸和师兄彼此也相互重视,不能让他们因为误会或者错误的表达而伤害感情,动起手来更不行!善逸你在做什么啊善逸!师兄可是带着伤啊,刚刚还和你那样亲密的拥抱,而且你分明很喜欢你自己的师兄啊,怎么就突然和师兄动手了呢?!

        于是完全想不到常态其实是“妈揍好大儿”的炭治郎“腾”地站了起来,表情沉重地也踏出房间,伊之助在身后追问他去干什么,是不是要去打架,就也跟在了他身后,祢豆子也“吱呀”一声推开箱门,跑出来一把抱住了哥哥的小腿。

        “我要去劝善逸和他的师兄友好相处!”

        灶门炭治郎握紧拳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话音落下,他就毫不犹豫迈开步伐走向了隔壁,一把扣住拉门的把手,猛地向两边拉开。

        “善逸和师兄!家人是不可以拳脚相对的!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啊?”

        ……

        橘红色的烛火下,顺着从被拉开的门边透进来的光线,灶门炭治郎看清了“厮打”的全貌。

        “……”

        黑发青瞳的师兄仰面倒在地上,腰腹上骑着一个“重物”,满面怒意,门被拉开前的一瞬间还在提声怒骂“都说了不是伤口废物你皮痒了”,一手毫不留情地揪住自家师弟的头发往外拽,另一只手保持着死死推远师弟那张脸的姿势,手掌几乎快要把善逸那张脸的五官挤成了一团。

        本人的表情也格外凶煞,额角鼓着青筋,青瞳里燃着灼灼的怒意,看上去就像随时能把自己身上的“重物”揍出个生活不能自理。

        这个“重物”炭治郎也很熟悉,赫然就是嘴里一句“休想骗我这肯定是伤口我要告诉爷爷”还没喊完的我妻善逸。

        往常一听见“斩鬼”“打架”就要吓得瑟瑟发抖的人此时竟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骑在自己师兄腰腹上去扯人家的衣襟,一只手里还攥着几条细细白白的纱布,表情被糊在脸上的手掌挤得格外扭曲,头发被死死揪住也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但仍旧不肯松手,像是也打出了真火,卯着劲想要扯开自己师兄的衣襟去看看被藏起来的“伤口”。

        灶门炭治郎:“……”

        应该怎么说、这幅场景,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他所担忧的“师兄弟大打出手”那么严重,倒不如说只是没章法的幼稚厮打,两个人其实谁都没挨揍,但总觉得看上去也很糟糕啊……

        而被他担忧着的师兄弟此时也是恍然回过神,表情僵住,金色和黑色的后脑勺同时一震,一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犹如卡帧一般停顿在原地,瞬间陷入了尴尬又微妙的氛围之中。

        最后是伊之助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纹逸!你竟然敢先和这个师兄打架!我才要和他打架!你个小弟应该排在后面去!”

        ……

        “……那个……家人是不可以打架的,善逸和师兄,那个,你们……”

        由伊之助打破了屋内堪称尴尬的氛围之后,炭治郎磕磕巴巴地劝起架来:

        “不、不能动手,要友好相处……”

        先前厮打成一团的师兄弟已经沉默地分开,一个端坐在左边默默裹好了自己的衣襟,一个跪坐在右侧揉着自己被拽得生疼的金发,直到听见了炭治郎这句话,才区别于以往肮脏音量地低低开口说道:

        “我和师兄没有打架,炭治郎。”

        “那,那善逸你刚刚和师兄在干什么?”

        “在包扎。”

        “……”

        最后还得重新包扎一次手臂上的伤口,这一回旁边蹲着两人一鬼盯着,师兄弟二人谁也没再吵起来,倒不如说气氛沉重到没人开口说话,狯岳绷着脸,我妻善逸垂着头,完全在一片寂静中完成了这一次的包扎任务。

        直到我妻善逸犹犹豫豫地开口:“师、师兄,那个红色……”

        “是刺青。”

        狯岳面无表情地回答。

        话音刚一落下,狯岳就沉着脸站起身,挨个提着三人一鬼的领口扔出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啪”地一声牢牢关紧房门,就再也没发出过一丝声响。

        ……糟糕了。

        灶门炭治郎小心翼翼地去看身边被一起扔出来的我妻善逸的表情,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脸的绝望。

        “炭、炭治郎……”

        刚刚憋住的眼泪终于哗啦啦淌了出来,很快就把深色的地面打出一片湿痕,我妻善逸哆哆嗦嗦地揪住了长男同伴的衣袖,惊恐地抽噎道:

        “我刚才竟然和师兄动手了,还去扯了师兄的衣服,你,你说,我明天不会被师兄打死吧……”

        “……”

        灶门炭治郎陷入了格外不确定的沉默。

        ——看善逸师兄那阴沉沉的表情,和压抑的杀气……善逸,这好像不好说啊。

        把三人一鬼扔出房门之后,狯岳沉着脸心想,他的废物儿子可能真的是需要挨揍了。

        十六岁,也的确到了叛逆期的年纪,不仅想要彰显着作为“我长大了”的标志,试图以儿子的身份来管教妈妈,甚至胆子也越来越大,明明之前都很听话很敬畏他来着,结果现在不仅敢顶撞还嘴,甚至还想要给桑岛老师打小报告!

        更过分的是,废物儿子都敢和他动手了!

        就算不是打架动拳头动刀那种“动手”,但这不也是“动手”吗?!

        翅膀硬了,个子长高了,肩膀变宽了,随便认识两个智障的队友,就开始迫不及待想要挑战妈妈的权威了——这像话吗?这多不像话!

        至于起因其实是狯岳自己藏着掖着那一块“刺青”……这点就被他毫不犹豫忽略了。

        废话,妈妈管儿子天经地义,儿子管妈妈那就是叛逆!

        果然是因为他太过放任,打的次数太少,骂的程度太轻(其实根本吵不过善逸),如果明天没有看到废物儿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土下座来给他道歉,那他就真的需要亲自操刀,好好给胆肥了的废物儿子操练一番——先打个四分之三死吧。

        心底憋着这么一股杀气,狯岳阴着脸熄了灯,手臂上裹着规规矩矩的纱布,在怒意和杀心中陷入了梦境。

        明天他的鎹鸦就会传来本部的消息,究竟是停留原地等待与集结的队士一起前往那田蜘蛛山,还是去与富冈义勇汇合执行所谓“需要柱出动的任务”,也很快就会有了定论。

        明明睡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但是第二天一早,狯岳还是准时被生物钟叫醒——在桃山修行时的生物钟实在太过强大,就算他已经在鬼杀队杀了大半年的鬼,也仍旧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

        带着浓厚的低气压翻身坐起,点了点眼下或许已经出现的青灰,狯岳又在一大清早陷入了差劲到极点的心情。

        高强度的赶路杀鬼,“丙”级迟迟未升上去,区区杀只实力不怎么样的鬼还受了伤,废物儿子也开始了叛逆期,现在又睡眠不足——该死的,真想去把善逸给狠狠揍上一顿啊。

        (我妻善逸:???明明原因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来揍我?!)

        据说睡眠不足的人最为可怕,这点其实在狯岳身上也能应验,不过在他已经开始琢磨该怎么打儿子的时候,他的鎹鸦堪堪赶到,打断了这一“想揍儿子”的蓄力条,送来了鬼杀队的消息。

        狯岳皱着眉展开了信纸。

        “……”

        以往鬼杀队给队员下达任务,多半都是通过鎹鸦传递口信,只需要提点方位以及重要的信息,便足以让剑士寻找到正确的位置——至于到了目的地后怎么找鬼,那就是剑士自己的事情了。

        狯岳通常都会先去找“隐”或者紫藤花屋,不过通常能够得到的消息也不多,很多情况下他要在寻找鬼的这一过程中耗费很多时间,所以即便他这大半年一直像工作狂一样从不停歇,也仍旧只堪堪摸到了“丙”级的门槛。

        毕竟与鬼战斗虽然耗费不了多久,但是架不住这鬼实在太会苟——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听说鬼的始祖鬼舞辻无惨也特别能苟,难不成这点也会被他所制造出的鬼所继承吗?

        至于这一次,狯岳本以为也应当是鎹鸦传来口信,结果没想到鎹鸦竟然直接带回了一张信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两个人的笔迹。

        上面应该是总部的“隐”所传达的消息,说是那田蜘蛛山进入的第一批队士久无音讯,恐遭不测,总部会下派“柱”或者高级队士进行协助——狯岳就在所谓等待召集的“高级队士”的名单里,并且已经赫然从丁级升上了丙级。

        应该是他的鎹鸦顺便把他最近杀的鬼报上去了吧,狯岳心想,上只鬼会血鬼术,可能顶了好几只,直接就把擦着“丙”级线的他给拔了上去——看来胳膊上这道伤还没白挨。

        而除了“隐”传达的消息之外,最下边还带了一行有点眼熟的字迹,狯岳盯着这行幼圆发憨的字迹看了半天,才从脑袋里挖出富冈义勇的笔迹。

        我和宇髄说过了。

        狯岳盯着这行字陷入了沉思。

        ——说过了?和谁,音柱吗?富冈义勇说的,怎么说的?

        ——就富冈义勇那措辞,他能说明白吗?

        富冈义勇的消息令人担忧,来自“隐”的消息倒是很明确,只是提醒他可以暂时按兵不动,不出意外狯岳这几天可以在紫藤花家先把手臂上的伤养好,至于可能已经接到入山任务的村田一伙人……就祝他们好运吧。

        狯岳冷酷地心想,反正村田那家伙福大命大,也不至于刚进山就死在里面,说不定就能活过这两天,等到总部派来的增援呢?

        虽然冒出了非常没有同伴爱的想法,但狯岳的心情也好了一点,他表情略微和缓地放下了信纸,周身的低气压也减弱了一些——虽然最近运气不怎么样,但是起码又升了一级,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照这种速度下去,说不定再过几个月他也能升上“甲”级,幻想一下“柱”也不是不可能,大概在这次任务之后,他就需要找个时间去练习一下全集中呼吸了吧。

        到时候就把废物儿子也揪过来一起修行,全集中呼吸可以大大延长鬼杀队剑士的作战耐力,这对于出刀要么秒人要么被秒的雷呼很有作用——最起码在打不过的时候能拖延足够的时间,这点就足以大大提升剑士的生还率。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也和缓了脸色,将信纸揣进怀里,拉开了自己房间的纸门,准备去廊下透透气,结果刚一迈出门外,就看到昨晚那个头上带疤脑袋很硬的小子正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树下练习俯卧撑,额头上已经有了不少汗水,看上去已经训练有了好一阵子。

        “那个废物还没起床吗?”

        左右张望了一下,很确定没有再看见其他人影,狯岳顿时就有了一种微妙的“你看人家的孩子”的感触——别人家的小孩大早上开始练习,自己家的废物估计还在呼呼大睡,废了,真是废了。

        “果然,善逸的师兄很关心善逸来着。”

        炭治郎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带着爽朗的笑容说道:

        “善逸刚刚还在说梦话,大概是‘请和我结婚’之类的……嗯?师兄你的表情怎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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