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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天凰山 焱寝


  “司徒萧葉,你答应过我会把他平平安安带回家的,你承诺过的。可是你却背着我逼死他,逼他砍断了自己的手,逼他跳崖!你明明可以救我们的儿子,你却视而不见?你究竟为什么?你的心肠怎么能这么狠毒?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右相双手紧紧将人压在怀里,凝视着地上的尸体,敛眉未语。
  陆太师敛眉看着这一切,有些不忍。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右相,知道人现在心里定然不好受。
  叹气,抬手拍拍人的肩膀,神色沉重。
  “小叶子,右相夫人,还请节哀顺变。我等就不打扰了,告辞。”
  剩下的一行人看着这早已混乱的场面,也没来得及明白那一声小叶子是什么鬼,不敢多看多想多猜测,亦是赶忙纷纷识趣告别退下。
  总觉着今日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
  “申捕头,苏捕头,等我下。”巫祈贤同右相告辞后,赶忙跟上。
  阿月不舍的看了眼司徒青云的尸体,咬唇冷眸狠心离开,头也不敢回。
  戚长山敛眉,目光落在了李阙巽身上。见人看来,李阙巽目光淡淡走了。
  人都一窝蜂全部离开了这个地方,院里,只能听到一声声痛苦哭泣哽咽,委屈愤怒,绝望。
  北辰焱珏带着尸体径直去了天凰山真正的皇陵。北辰野本欲跟着,可焱王走着走着却是忽地出声了,回头看了人一眼。
  叫人回去吧,别再跟着了。
  北辰野凝视着四哥,看了看人怀里的那具女尸,知道四哥想做什么?纵然不愿,可也没有多说恭敬一声是,随即回去了。
  暗一紧紧跟在主子身后,一路未语。
  只见主子抱着侧妃的尸体径直来了天凰山皇陵,拾级而上,步步朝皇陵逼近。
  皇陵外的侍卫见焱王殿下来了,赶忙上前行礼。只见人怀里抱着一具尸体,华贵的鹤氅将人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人。
  “属下等参见殿下。”
  北辰焱珏看也没看人一眼,径直入皇陵而去。
  暗一从腰间抽出皇上的令牌,举在二人眼前。面无表情的守陵侍卫相视一眼,恭敬退下。
  “恭送焱王殿下。”
  入了皇陵,走过曲曲折折的高高悬金桥,绕过满池菡萏潭,穿过垂直悬挂于顶部的金丝绦,最后来到一处宽阔奢华的葬室,只见四处琪花瑶草,红色烛火幽微,烛油怕啦怕啦响。
  正中央,放着一口暗金漆黑赤色花纹鎏金灵柩。只见主子抱着侧妃的尸体径直走向了那副柩前,抬掌推开了棺材。
  暗一有些动容,赶忙斗胆叫住主子。
  “爷,这可是你百年寿寝正中后用的灵柩,真的要把侧妃的尸体放进去吗?”
  “只有放在这,我才能安心一点。只有放在这,才不会丢了。”
  暗一微微一愣,明白主子为何这么说。
  皇家各位的陵寝都是独立存在的,且都一定的机关。只有相应的陵寝主人才有进去的法子,若是乱闯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这地方同暮霭山的那个次陵寝可是天差地别,防卫华贵建造各方面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不过,也正因如此,送进去的尸体进去容易,出来难。
  若想再次取出来,哪怕是拥有机关地图和钥匙的陵寝主人自己也要吃些苦头,才能将尸体取出来。这样,也是为了以防陵寝主人哪天出了意外,东西被人夺了,徒生忧患而采取的措施。
  “王爷,侧妃一身鲜血淋漓,衣衫褴褛,脏兮兮臭烘烘的,只怕也不舒服。不若,清洗一下?属下这就去找陵寝宫女来给人准备沐浴。这样侧妃躺着也舒服些。”
  “没那个必要。”北辰焱珏冷漠睥睨了人眼,扫了眼怀里的早已经没有了生息的女子,沉眸冷笑。
  “她这一身肮脏洗不干净的,别脏了水。”
  暗一见状,微微错愕,随即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恭敬候在主子身后。目光落在了干净舒适奢华的皇族灵柩上。
  要真的嫌弃人脏,又怎会愿意把人放进自己的灵柩。
  只见主子抱着人径直走到棺材前,打开棺材,将怀里早已冰冷凉透的尸体放了进去。
  看着棺材里安静得如同睡着了的女子,将那支残破不堪的簪子轻轻插入人披散的青丝内。抬手有下没下的摩挲着人的后脖处的那朵紫色花朵。
  那是当初杜三娘给人刺上的刺奴纹身,是焱王府最低贱的奴隶才有的终身刺花!
  北辰焱珏凝视面前双眸紧闭的女子,眸色阴沉冷然,冷笑阴翳。“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本王身边,想同别的男人生死契阔,同棺而葬,永远不可能。”
  棺材里的阙玥安静躺着,唇角依然带着浅浅笑容,同往日的敷衍笑容不一样。
  北辰焱珏沉眸凝视着人嘴角的笑,眼底愈发阴鸷难看,眸色阴冷些许不悦。“别笑了。”
  可棺材里的人依然笑容柔柔,似乎很幸福的模样。
  “本王让你别笑了!”北辰焱珏怒得当即猛然拍在棺盖上,险些将棺盖震飞。
  暗一惊得赶忙看去,只见主子的手拍碎了棺盖上的琉璃珠,碎珠扎入手心。
  “主子!!”暗一惊得赶忙上前,下一刻却是愣生生顿住了脚步,无法再往前一步,担忧看着自家有些失控的主子。
  “和他一起死,很开心是吧?嗯?本王问你话,说话。”
  只见人烦躁一声沉喝后,当即抬手掐住人的面前阙玥的下巴,恨不得要将人嘴角弧度生生掰平一般。
  可手里掐着的瘦削下巴冰凉彻骨,哪有半点温度,且瘦弱得实在硌手。这些无不在昭示着面前这人早已经死了,没了气息,没了,体温,没了生命迹象。
  北辰焱珏微微一愣,抓着人瘦削冰冷下巴的手控制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凝视着面前安然入睡的女子,冷眸一脸嫌弃的死死盯着人,盯着眼前的尸体,沉眸冷笑。
  “又冷又硌,当时怎么好意思说冬天温暖本王?你觉着本王好骗?”
  只见棺材里的人没有回应,那双紧闭的眸子也不曾张开。
  “说话。”
  “……”
  “哑巴了?平日里不是很能说会道的吗?”
  “……”
  “李阙玥……”
  “……”
  “啪啦——”
  华丽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一片死寂静,烛火摇曳,一只飞蛾扑进了烛火里,化为灰烬。
  ——
  ——
  北辰焱珏沉沉凝视着灵柩里的人,神情开始些许烦躁,随后愈发烦躁。良久,人忽地笑了,松开了阙玥的下巴,抬手扶额,叹息嗤笑有些自嘲。
  “真是的啊,本王都忘了你已经死了,本王跟一具尸体较什么真。”
  “死了也好,倒也清净,免得看到你那自以为是的阿谀奉承嘴角,叫我觉着恶心。”
  身后的暗一看着主子从方才的暴躁不安到如今的叹息自嘲,再到冷漠邪魅,心下隐隐担忧。
  “爷,天色不早了,该回府了。”
  北辰焱珏冷眸看了看空荡荡的陵寝里,一片灯火辉煌,幽深寂静,再扫了眼棺材内安然入睡的人,点了点头,“走吧。”
  抬手便是将棺材盖盖上,没有半点留恋,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放进去一般。
  整个御书房安静得只能听见批改奏折的刷啦声音,屋子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尤其是跪在地上的传旨回来的公公,实在惶恐。
  奏折堆积的书桌上,北辰皇冷眸看着手中奏折,执笔批注,面色冷漠。
  就在公公以为陛下会降罪时,却听人淡漠一句,“退下吧。”
  公公如临大赦,即刻恭恭敬敬同陛下行礼退下。
  这时只见北辰皇一边批改着奏折,抬头看了眼书房内恭敬站着的陆太师,笑了。
  “右相夫人的事,爱卿怎么看?”
  这时,一旁的陆太师看着面色冷漠的那人,一脸头疼气愤。
  “小叶子可真会给陛下找事,娶了个麻烦。”
  北辰皇冷眸一声冷哼,不做评价。
  陆太师又继续感慨揶揄。“不过,他那副鬼德行,能娶到就不错了。这麻烦臣相信他会处理好的,不叫陛下烦心。”
  北辰皇冷笑,“阿野性子还是太急。”
  “是啊,很野,又很护兄长,像极了当年的陛下。有陛下当年的狂妄身影,这都是遗传了陛下你,不能全怪六王爷。”
  “哦?若是遗传,老四他娘亲的狠毒无情倒是没有遗传到半分,深情倒是可笑一片。”
  陆太师抬头盯着正在批改奏折的某人,继续拍马屁。
  “依臣看,四王爷才是所有皇子中最像陛下的人。皇家深情如此的,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家,是如此的稀有可贵。”
  北辰皇抬眸冷冷扫来,一声冷笑未语。
  这时,只见苏公公上前而来,恭恭敬敬的躬身低眉顺眼回禀着方才皇陵传来的消息。
  “皇上,皇陵传来消息,说是焱王殿下早间抱着一具尸体去了自己的陵寝,出来时,尸体已经没在。看来,确实是将侧妃的尸体放入了自己的陵寝。”
  “嗯。”北辰皇淡淡一句,未再多语。
  苏公公看了眼陛下,见陛下面色较好,继续回禀。
  说是负责监管皇陵的大掌监史公公请命,那位侧妃的尸体需不需要即刻移出皇陵?
  “不急。朕倒要看看他能闹出个什么花样。”
  苏公公恭敬一声恭敬嗻,即刻退到一侧。
  “爱卿怎么看?”
  陆太师亦是有些讶然,显然没有想到焱王竟然直接将人的尸体放在了皇陵自己的陵宫。这可一点也不像很恨人的做出的举动啊。
  陆太师低眉顺眼,神态恭敬如实回禀。只道这位侧妃的身份同九王殿下关系密切,此事臣不敢妄下定论。不过无论什么身份,一个身份卑微的侧妃,还是罪人,是没有权利长眠于皇家王爷的皇陵。
  北辰皇将手中批改好的奏折递出,身侧恭敬站着的苏公公赶忙上前恭敬小心接过,神情庄重的将奏折放在另外一摞批改好的奏折上。
  北辰皇拿过另一本奏折,扫了奏折内容,冷笑扶额。
  “朕的这些个儿子,没有一个省心的。不如你那个温文儒雅,知书达礼,尽职尽责,三点一线,一天到晚也不见惹是生非。”
  陆太师闻言,谦逊笑着微微躬身,“陛下谬赞了,犬子怎敢同皇子们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相提并论?抛开他们的身份不说,光是陆枢那颗博学的脑袋,可不比他们任何一个差。司徒家的那小子也是个好料,花费精力培育出来的一个大将军,可惜,竟然葬送在了一个女子手上。”
  陆太师笑容些许苦涩,有些惋惜。“想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你还信这套说辞?”
  “以前不信,如今见多了,多少有一些。让陛下见笑了。”
  “哦,休养一段时间,顿悟了。”
  陆太师听着这人冷冷淡淡的几分嘲讽,笑了。
  “陛下说笑了。”
  “还真是讽刺,我北疆的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都栽在了同一个女子手上。我儿是,司徒青云是,沈彧是,就连那墨月殇也是因那人出事至今没有出过庄。她,还真是有能耐。”
  “确实叫人有些后怕,如今想想那小王爷若是在倒好,名花有主,这些孩子也能彻底死心。可惜,替她召魂之人至今仍未找到。显然不是墨庄主。”
  北辰皇听着,随即冷冷笑道。
  “说到底,还是因为是阿九生的种,继承了他的美貌,才能如此祸害我北疆。”
  陆太师微微一愣,习以为常,恭敬迎合。“陛下,所言极是。旁人的种,没那个能耐。”
  “那是自然。”北辰皇冷眸冷笑,忽闻窗外隐隐传来一阵宫铃响,冷冷抬眸扫向外面。只见御书房外空荡荡的长廊白雪一片,什么也没有。
  北辰皇不动声色收回眸子,继续批改奏折。
  陆太师看向窗外。只见窗口的位置刚可以一眼看到远处凤栖宫的高高楼阁,尤其是那条长长的吊挂在上方的若隐若现的银色长宫铃,长长的红穗随着风雪舞动。
  陛下是想见九王了吗?可如今九王一家团聚,陛下只怕也不想去看着心烦。且,如今也不能见九王。毕竟,会不忍心看见那人被拒绝后的失落表情吧。
  “九王府近来如何?”
  陆太师回神,恭恭敬敬如实回禀。“回陛下的话,九王一切安好。”
  “嗯。”
  “合家团聚,好不开心。”口吻有些轻挑揶揄的意味。
  “嗯。”
  “九王妃同九王恩爱有加,白日如胶似漆,夜夜同床而伴,生活幸福美满得很。就昨日,还带着母女二人去城里赏花看雪,九王还带着小郡主特地去锦尚华庄给九王妃挑选胭脂水粉,洗手羹汤,凡事亲力亲为,叫人好不羡慕。还说是要再生一个娃。”
  北辰皇执狼毫的手微微一顿,抬头冷冷看来一脸笑意感慨的陆太师,面色淡漠。
  “欺君之罪,你担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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