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介个小状元
双目交汇,饶是云楚寒心中对来人的身份有了计较,但看清楚对方的容貌时,仍止不住微微一惊。
四爪鱼龙过肩盘绕,红衣金纹,玉銮束腰——如此显眼夺目的装扮,竟掩不住这人原有的风姿。来者白肌玉骨,朱颜绛唇,一对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含光剪水,在这云缎闪罗的衬托下,少了三分云泥上的倨傲冰清,添了七分尘世里的冷艳恣意,纵然云楚寒重生之前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过这一抹人间绝色。
闻小极对小状元原凤璟惊为天人的容貌描述,竟不是空穴来风。
云楚寒惊讶之余立即垂眼收回目光,与闻小极一道恭谨地行礼,心里回忆起昨日见闻,竟也委实想象不到这种人会与那黑衣青年重合,并牵扯进杀人命案、双手沾满血腥。
然而那人撞见了后院里的两个人,却依依不饶追问起来。
“柳大人,前段时间死的那小百户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原大人,近来北镇抚司只一人因公殉职,姓云,名丛骞,是京城本地人士。此人遇害一案还在大理寺挂着,尚未结案……”
原大人如梦初醒:“……哦,我说这院里的小校尉长得和谁相像,原来是因为那颗人头!”
柳大人、闻小极、云楚寒:“……”
这话叫人咋接、这话叫人咋接?云丛骞的尸体被人发现时也只有一颗人头呐!
柳大人讪讪地笑,又擦擦额上干汗;闻小极心道小状元果然玉面蛇心,不愧为“四恶”之首;云楚寒则隐忍沉默,亦没有做声。
现场唯独原大人还是笑眯眯的,他眯眼看了看太阳,又懒洋洋地下了台阶。
闻小极等人这才看到他手中拎了一个透明的琉璃器皿,器皿里一个乌龟正缩在龟壳里不动如山。
“是你找到的‘四足鼎立’?”绣彩云靴在云楚寒的面前徜徉了会,他又慢悠悠地发话。
“是。”云楚寒回道。
“是在哪个地段找到的?”
“菜市口附近。”
“嘶,东厂遍地找不到的东西,你竟然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便随便给本官找着了。这仙龟牵扯我朝气运,你要胆敢以假乱真,那是要满门抄斩的。”
“……”
这回明眼人都发现这原大人是冲着“四足鼎立”的真假来的。闻小极即使之前无条件信任云楚寒,此时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云楚寒倒十分镇定,仍保持原来垂目低首的姿势。
只是他云松入骨,即便如此做出卑微之态,也依然肩胛如翼,脊线英挺。原凤璟观察着,不紧不慢地在他身边踱步转了一圈。
有小状元的恶名在外,他的每一步都叫人觉得十分难熬。隔了一会儿,这人终于又在云楚寒的前面站定,“嗤”地笑出声来。
他的声音也跟着再度响起:“莫慌,‘四足鼎立’本官在万牲园见过几次,这乌龟与皇上喜爱的如出一辙,就全当它是真的了。”
“……”开玩笑哪是这么开的!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闻小极便被接连地吓了三次,登时瞪眼做不得声。
云楚寒倒还面色镇定,慢慢地抬起眼。
小状元还在他面前站着,见云楚寒望来,红唇微勾,伸手温柔地拂过他的肩膀:“听说你叫云楚寒,以前是个傻子?
“是。”云楚寒低头道。
“怎么如今不见得傻了?”小状元又问。
“我也不知,许是兄长意外横死,苍天垂怜,需得一人为他伸张复仇。”这回云楚寒没有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回道。
两人目光再度对视,原大人终于慢悠悠地敛了嘲讽的神情,自喉里传来一声闷笑,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也好,那便祝你早日找到杀死你哥的真凶。”
云楚寒也一笑,暗暗拢起袖间手指。
原大人没有再刁难他,他微笑着招手唤过镇抚使,在对方手中接过锦衣卫的乌帽和佩刀,一一穿戴系好,待到行头装扮完毕,只见小状元飞鱼服、绣春刀,玉面系冠,更衬得五官精致无暇,英气勃发得比阳光还要耀眼。
后院外,千里挑一的宝驹已经备好,小状元拎着器皿跨上骏马,斜睥了院内众人,唇边的懒意不减,温吞吞地调转马头,这才抖了抖缰绳,“踢踏踢踏”地驱马离开。
这鲜衣怒马,依然放肆嚣张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他也不在意旁边众人的视线,只一个人晃悠悠地穿过街坊,循着道路往皇城齐寿宫行去。
今天的齐寿宫似乎有点热闹,皇帝的议事房外钦天监的老头在外候着,议事房内人影晃动,似有很多人。
原凤璟也不着急,只差宫人前往汇报,等进屋通报的小公公跑出来带人,这才跟着进了门,看到房间内站着太子、内阁、京师府尹、大理寺卿等一干人等。
房间内的人同样也在打量着原凤璟,为首的太子见是他进来,目光瞬间点亮,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向前移动了一小步。
“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当作没见到太子的反应,原凤璟向前行礼,忽地抬头笑道,“皇上是有政事在讨论?臣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你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分明是知道来的不是时候还偏要进来!旁边众臣看到来人是他,不免在肚里诽议,却又忍不住看了对方的容貌一眼。
议事房的垂幔后的人影晃动了几下,一个苍老年迈的声音响起,倒没有任何责怪,反而流露出几分欣喜。
“凤璟啊,你来的倒正巧。听说你已经找到了‘四足鼎立’,快给朕拿过来瞧瞧!”
太子一惊,脸上露出一丝紧张。
原凤璟笑眯眯地捧起手中的琉璃皿,递给垂幔边的一个道人。
道人入内,不过多时,皇帝在幔后传来愉快的笑声:“哈哈哈,不错不错,凤璟就是凤璟,办事果然十分牢靠!”
“!”太子愣住了,忙看向原凤璟,却见这锦衣卫指挥使又露出美艳的笑容。
“谢皇上夸奖。”
他卑躬屈膝,配着红色飞鱼锦衣,一身身段也是柔美至极,竟有说不出的蛊惑,看得人口干舌燥。
此子有妖孽祸国的本事。
这一幕同样落在众老臣眼里,众人连忙挪移开目光,唯独太子定定地看着,眼中流露出嫉妒。
原凤璟又进言道:“皇上,今趟微臣来宫里的时候听说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刘长渊被人杀害在家中。这凶手杀人手法狠毒,已无视我朝律法与朝廷颜面,当从严从快抓捕,不知皇上要将此案交给谁来处理?”
“朕也刚听说此事,按照惯例,此案当有京师府尹和大理寺卿负责断案,怎么,原爱卿想接手这事?”
“不瞒皇上,刘总督的死状与我北镇抚司里一百户的死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我那部下的案宗一直在大理寺卿内挂着,一没抓到凶手,二没个结案交代,臣对此忧心忡忡,已经到了食不能寝、夜不能寐的地步。”
他对着皇帝说得无比夸张,在场的京师府尹顿时满头暴汗。
旁边大理寺卿忍不了他这样胡言乱语,立即回嘴道:“原指挥使,你那部下的案子为江湖人寻仇作案,我大理寺卿已经在筛选可疑人物,一直全力抓捕凶手,你莫要阴阳怪气,给我大理寺随便扣个办事不力的帽子。”
原凤璟不以为意:“皇上,这你也听到了,大理寺卿使出全力也未抓到凶手,这刘总督的案子若是交给他,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侦破。”
“你、你……黄口小儿!”大理寺卿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忙也跟着跪拜谏言道:“皇上明察,原凤璟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这案子若交给他来办,只怕会被他胡搅一通,浑水摸鱼啊!”
“朱大人,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难道你怀疑我锦衣卫呈给皇上的‘四足鼎立’是假的不成?”
“你、你……”
大理寺卿浑身一震,自知口舌、脸皮都比不过原凤璟,登时僵硬当场。
现场气氛僵持不下,在旁的一人叹了口气,终于站出来说了句话。
“皇上,依老臣之见,原大人带领的锦衣卫行事虽然效率,但大理寺办事公正客观,也并非一无是处。此案不如让北镇抚司加入,与京师府、大理寺两署联合行动,待到案件办完,再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将刘总督之死一案查个水落石出,好还给天下一个真相大白。”
说话的人是内阁首辅,左劉中,当朝掌权的第一权臣。
原凤璟这才歇了歇话,等再听皇上发言时,那皇帝老儿已经赞同道:“也好,那便按照首辅说的安排。有诸位爱卿为朕分忧,朕心甚谓。”
有皇帝的允许,大理寺卿松了口气,和内阁首辅对了一眼。
原凤璟却是一笑,不疾不徐地撩起衣摆,重新站定。
这房间里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和谐,先前给皇帝递龟的道人又从垂幔中行出,在房间里替换了新的熏香。他年约五十,模样仙风道骨,边替香边向众人笑道:“诸位辛苦了。其实今日皇上召集诸位过来,除了查清刘总督一案外,还有一事需要诸位出谋划策。”
近来除刘总督遇害外并无大事,在场众臣面面相觑,皆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国师,父皇还有何事要叮嘱?”当朝太子见状,当先提问道。
国师一笑,等到房内所有燃香点满,这才站在皇帝身边宣见了在外等候的钦天监。
“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只是需要众人配合我国师府,寻找一个人。”他缓缓道。
“何人?”
“仙人。”
国师泯然笑着,恭恭敬敬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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