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内室对峙
今天的主题是相夫教子，孟老婆婆正在台上，给大家讲孟母三迁的故事。
大家听得认认真真，沈青棠却兴致缺缺，心里不停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开口探消息。
大概是沈青棠走神走得太明显，连孟老婆婆都禁不住皱起皱眉。沈青棠察觉到她不满的神色，这才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坐直了身体。
几个故事讲完，很快便到了休息的时间。沈青棠一边吃着嬷嬷准备的茶点，一边观察着孟老婆婆。
那孟老婆婆仍旧在慢条斯理地喝茶，翻阅着手里的一本教材。看样子，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沈青棠此前的异常。
沈青棠咽下最后一口茶点，掸了掸手上的碎屑。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万一说谎被戳穿，还得想更多办法来圆过去。
不如直接问好了。
沈青棠理了理裙摆，趁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缓步向孟老婆婆走了过去。
注意到沈青棠的靠近，孟老婆婆抬起了头，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容，“沈玉姑娘，有事？”
沈青棠摸了摸鼻尖，眉眼弯弯，轻笑道：“孟婆婆，我想问您件事。”
“什么事？”
沈青棠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里，便凑近了身子，好奇地问道：“我听秦玉姐姐说，上完女教的课，会有好看的蜡烛送？”
孟老婆婆表情未变，“哦？秦玉跟你说的？”
沈青棠点了点头，笑盈盈地说，“对呀，秦玉姐姐说，那蜡烛好看得很，最适合在成亲那天点，可喜庆呢。”
孟老婆婆抬眼打量了她一番，随后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以前是有，但是那蜡烛做工复杂，已经不剩多少了。你如果想要，等上完课后留下来，我去找给你吧。”
沈青棠笑了起来，“谢谢孟婆婆！等我出嫁那天，一定给您送喜糖！”
孟老婆婆这才笑了出来，摸了摸沈青棠的发髻，说道，“不碍事，只要你日后过得幸福，便是最大的回报。”
沈青棠道谢过后，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回了座位。
看起来，那孟老婆婆似乎并未怀疑沈青棠的身份，刚才提到秦玉和蜡烛，也并没表现出明显的异样。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沈青棠心下稍安，这才放松地听起后面的课来。
上午的课很快便结束了，姑娘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互相落泪，许下日后常联络的诺言。
沈青棠待其他姑娘走完，折身返了回去，孟老婆婆已经在等她了。
见沈青棠果然留了下来，孟老婆婆起身，牵起她的手，缓步往内室走去。
“那蜡烛是我珍爱之物，收在内室了，你想要的话，待会儿一起找找？”沈青棠点了点头，便任由孟老婆婆牵着，走进了内室。
“沈姑娘，你是下月便要出嫁么？”孟老婆婆牵着她的手坐下，缓缓问道。
沈玉想起之前宁知说的话，垂眸应道，“是，下月便要嫁作人妇了。”
孟老婆婆看着她，“你和秦玉，是如何认得的呢？”
沈青棠早有准备，面不改色说道：“家母和秦姨情同姐妹，我和秦玉姐姐从小便相识了。“
孟老婆婆点了点头，“那秦玉可曾与你提过，她的心上之人？”
沈青棠微微一怔，想起之前在秦家的见闻，低声应道：“去年上元节，秦玉姐姐说，她遇到了个十分温良的男子，送了她一盏灯笼。其余的，便没再提了。”
孟老婆婆温和地看着她，“那你呢，可有心上之人？”
沈青棠愣了愣，“一切但凭父亲和哥哥做主。”
“但凭做主倒是个听话的姑娘。”
孟老婆婆起身，来到一处衣柜前，指了指最上层的柜子，“你要的蜡烛，便在那层柜子里，老身行动不便，姑娘自取可否？”
沈青棠抬眼看了看，心下快速计较起来。
刚才那一番对话，她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眼下那蜡烛就在咫尺之间，沈青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她顺着孟老婆婆的指示，站上凳子，打开了上层的柜门，往里看了看。
里面东西塞得满满当当，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包裹，样子似乎正是蜡烛的形状。
沈青棠正伸手想去拿，刚一碰到那包裹，便听到“咔哒”一声。
她动作一顿，身体也随之僵了一僵。
门被锁上了。
沈青棠强装镇定，缓缓从凳子上下来，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孟婆婆，你锁门做什么？”
孟老婆婆不答，反而问道：“沈玉姑娘，可否告诉老身，你究竟是何人？”
沈青棠捏了捏拳，笑道：“婆婆说笑了，沈玉便是沈玉，又能是其他什么人呢？”
孟老婆婆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不愿说。”
她一步步走近沈青棠，缓缓开口道：“从你一进门，我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原先我以为，你家中有常年病人，还替你感到惋惜。”
孟老婆婆叹了口气，语气很是失望，“但我突然发觉，你那两个哥哥，身上并无味道，反而今日来的所谓三哥，才有类似的气味。可你们又说，那三哥近日才刚刚回来。”
见沈青棠僵愣在地，那孟老婆婆轻轻笑了笑，“其实，你根本不是秦玉的朋友，而是来查她的案子的吧？”
沈青棠没料到，露馅之处竟是沈商陆身上的药味，一时有些始料不及。听孟老婆婆这么一问，她没有答话，心里却更加紧张起来。
她一边盯着孟老婆婆的举动，一边快速思考起来：
看起来，秦玉的案子，和这孟老婆婆绝对脱不了干系。但眼下的情况，怎么才能让门外那三个知道？
要是来硬的，兴许能逃出去，兴许会激怒她，有其它后手也说不定。但身份暴露，线索肯定是没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沈青棠咽了咽口水，觉得眼前的情况实在棘手得很。
那孟老婆婆见沈青棠没有作声，缓步走到墙边，慢慢开口道：“其实，如果你今日没有折返，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了。既然你已经探到了这里，无论你是谁，都不再重要了。”
沈青棠一听这话，心下一急，不好！她肯定有所准备！
她想了一下，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大声喊道：“既然秦玉已经逃出生天，和心上人在一起了，你又何必把自己逼上绝路呢？”
那孟老婆婆一听这话，脸上骤然变了一副模样，“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沈青棠原先只是试探，一听孟老婆婆这话，便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回忆着宁知说过的话，大着胆子说道：
“你在香烛里融了毒药，让秦玉拿给薛已，在婚房里点燃。那薛已极想娶她，势必会照做，你就又把解药给了秦玉。”
“等秦玉被发现假死，所有人慌乱之际，她又悄悄换了喜服，混在人群里跑了出去，是不是！”
那孟老婆婆冷笑，“你倒是聪明，可惜，聪明用错了地方。”
沈青棠急了，“我见过那毒药，药性极烈，一旦控制不好，便会毒发身亡。你用这么极端的招数，可曾想过后果？万一秦玉没能及时服下解药，或者中途被发现，该怎么办！“
“我当然想过，而且秦玉心甘情愿！”孟老婆婆被一连串质问逼急，大声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秦玉怀里还有一枚毒药！一旦事情败露，她当场就会服下！”
沈青棠没想到这层可能，当场愣在原地。
宁知说得没错，对秦玉而言，嫁给不爱之人，比死更为难受。
可是沈青棠抬起了头，直视孟老婆婆的眼睛，“那薛已呢？你们成功了，他便成了凶手，可他是无辜的！”
孟老婆婆冷笑道，“无辜？这世上，有谁是真正无辜的？”
沈青棠昂起了头，“他可是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正经经娶的！即便他有错，也不是杀人的过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孟老婆婆盯着沈青棠，笑出了声：
“父母之命，命的是权威！媒妁之言，言的是利益！说天说地，说破天去，就是不问那女子自己的意愿！这也叫无辜？”
“你也是女子，你可愿被这命、这言逼着，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难道身为女子，就注定要成为唯一的受害者？”
沈青棠沉默了。
她替薛已诊治过，亲眼见过他所遭受的痛苦；
她去过秦玉的闺房，亲眼见过那盏失了烛芯的灯笼；
她也亲自查验过那毒药，知道那药毒性剧烈，一旦掌控不好，便是立毙当下。
她知道薛已的无辜，知道秦玉的决心，知道孟老婆婆此举，全然是为了促成秦玉和她的心上人。
但是，但是，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
一定还有哪里不对。
所有人好像都有错，但所有人又好像都情有可原。
那错的究竟是谁？
沈青棠混乱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努力的探查，对秦玉来说，是不是反而毁了她。
见沈青棠沉默不言，那孟老婆婆大笑了几声，“同为女子，何苦互相为难！”说着，就要按下身旁一个机关。
突然，一个身影踹开大门，一脚便将那老婆婆踢到一边。
下一秒，沈青棠便感到自己被一双刚劲有力的大手，从阴影里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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