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陵县衙
县衙内。
江陵县令坐在堂上,表情严肃紧张,眼神却时不时往旁边瞟。
宁知坐在台下,一脸淡然地品着茶。察觉到县令的目光,他抬了抬眼皮,姿态慵懒,却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那县令被吓了一跳,赶紧端正坐好,手心捏了一把汗。
宁知身侧,站着一脸警惕的卫城,正双手抱剑,冷冷地观察四周。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县令清了清嗓,准备开始。
今日升堂,审的就是这桩新娘失踪案。
宁知不愿打草惊蛇,只在堂下旁听,由县令负责主审。
因此,今日在场,除了那县令之外,没人知晓宁知的真实身份。
“来人!将案犯带上来!”
县令一声喝下,衙内便拖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上了堂。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双手撑着地板,跪在堂下,嘴唇微微颤抖,虚弱地说,
“回大人……小人薛已,家中还有父母高堂二人……”
薛已边说,边频频咳嗽起来。
县令嫌弃地捂了捂口鼻,大声问道,“你可认得秦玉?”
薛已一听这个名字,浑身颤抖了一下,哆嗦着说道,“回大人……秦玉是小人妻子,在新婚当天被贼人害死,大人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啊!”
那薛已说着,眼泪直流,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当日情形,你再原原本本说一遍,不得有任何隐瞒!”
“回大人……当日拜堂成亲后,她被送入洞房,小人在外陪客喝酒。小人进入洞房时,她靠在床上,一动不动,小人还以为是等了太久累着了……”
“等掀开盖头才发现,她她她……她已经死了,整张脸都黑了呀!!”
薛已讲到这里,悲痛不已。
“当时可有其他人在场?”
“回大人……没有。”
那县令听到这里,一拍惊堂木,信誓旦旦地说,
“既无其他人在场,你说的话便无人作证。说!是不是你酒后失德杀了人,故意编出谎话来脱罪!”
薛已一听这话,惊恐不已,不住地磕头,泪水涟涟地喊道,“小人冤枉,大人明鉴,小人冤枉,大人明鉴啊!”
突然,那薛已吐出了一口血,捂着胸口,直直地倒了下去。
宁知皱了皱眉,脸色也变了一变。
卫城心道不好,赶紧上前,却被宁知瞪了一眼。他重新站好,心里却焦急万分。
王爷智慧超群,却唯独不能闻到血腥味。每次接触,势必脸色苍白,难受好一阵。
太医诊治了多次,却也无法可解,只开了些药丸,说是能暂时压制。
偏偏王爷此番又上任刑部尚书,各种凶案现场,少不了见血。
宁知不愿让别人知道,每每都强行忍着。卫城心里着急,却又无法可解。
那县令没注意到宁知的神色变化,只觉得犯人此时发病,当真棘手得很。他赶紧示意手下人,“快!快去请大夫!”
衙内正想往外跑,那县令想了一下,又急急地补充道,“去沈家!请沈青棠!”
衙内得了令,县令擦了把汗。
他瞟了宁知一眼,见宁知眉头紧皱,以为是对自己不满,赶紧堆起满脸笑意,解释道:
“这沈家父亲曾经在太医院效劳,医术堪称一绝。沈青棠是沈家后人,也是这一代的唯一继承人。”
宁知神色倦倦,颇有些不耐烦,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县令正在为难,突然见到衙内又急急跑了回来。沈青棠紧随其后,步履匆匆。
原来沈青棠正在牢内施诊,见衙内神色着急,便立刻跟了过来。
她低头行了一礼,跪坐在犯人身边开始把脉。片刻之后,又仔细看了看犯人的脸色,这才向县令回禀。
“犯人大病初愈,气血虚弱,但无性命之忧。需要用药调养一阵,方能恢复。”
那县令心里咯噔一下。
难得今日景王亲自到场,他本想好好表现一番,没想到操之过急,反而弄巧成拙。
眼下犯人又突然发病,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交代。
县令不住地往宁知的方向瞟,宁知却并不答话,反而眼神锐利地盯着沈青棠。
大概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的缘故,沈青棠身上带有一股浓重的药味。
寻常人可能对这味道避之不及,但对宁知来说,却刚刚好。
不仅是因为那药味能盖住血腥味,更重要的是,这味道仿佛对症一般,能疏解宁知的异样之感。
那县令也惯是个会看脸色的,见宁知盯着沈青棠,便急急解释道:
“王……公子,别看沈姑娘年纪小,可厉害得很。听狱卒说,昨天这犯人都没气了,她硬是起死回生,从阎王手里把人抢了回来。”
昨天?起死回生?
宁知挑了挑眉,表情也变得玩味起来。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沈青棠听到县令这话,也抬头看了过去。
这一身青蓝色,看着怎么如此熟悉?
她愣了一愣,目光向旁边移了移。
果不其然,那一身侍卫装扮,脸色尴尬,正不自在地扭过头去的,可不就是昨天牢里那人么!
真是冤家路窄。
沈青棠看向宁知。昨日匆匆一瞥,她并未看清这人脸庞,如今重又见面,她这才仔细打量起来。
只一眼,她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句话: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可惜,这么好看的脸,目力却不怎么好。
沈青棠想起昨日之事,手腕处顿时隐隐作痛起来。
连杀人和治病都分不清,怕也是个绣花枕头稻草包。
想到这里,沈青棠掐了掐自己手心,告诫自己别被美色蛊惑。看向宁知的眼神,也变得颇不友好起来。
那县令见沈青棠毫不客气地盯着宁知,当下冷汗涔涔。他赶紧转移话题,问道:
“沈姑娘医术高超,可有办法让此人重新开口?”
沈青棠这才回过神来,拱了拱手,答道:“此人病根非一日所成,治病也得循序渐进。”
县令正在着急,宁知却缓缓开口,“不用太久,能坚持半盏茶的时间即可。”
沈青棠瞥了他一眼,颇不客气地说道,“医不戏病,不可胡来。”
那县令此时着急,听沈青棠这话,知道她有法子,便急急说道,“沈姑娘,此人是本案关键,若不能尽快破案,恐有更多人受害。还望沈姑娘能助一臂之力。”
沈青棠闻言,有些迟疑。片刻后,她定了定心神,“我有一法子,可集中此人精力,令其短暂恢复神智,不过不能太久。”
县令赶紧示意她动手,沈青棠随即从包里掏出了两枚银针。
她将其中一枚扎在犯人肚脐处,一枚扎在人中。很快,犯人便咳嗽了起来,缓缓睁开了眼。
见犯人醒了过来,沈青棠收回了针,瞥了宁知一眼,“公子还请尽快。”
宁知此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微微一笑,随即便审问那犯人:
“当日拜完堂后,可有其他人跟秦玉接触过?”
犯人虚弱地回应,“只有贴身婢女,扶她去了洞房。”
“秦玉进入洞房之时,可曾拿了什么东西?”
“不曾。”
“秦玉的尸体,丢失前可有人看守?”
“事发突然,尸体留在洞房,无人看守。”
那犯人答完这几句,便捂着胸口大口喘气,不能再说话了。
沈青棠把了把脉,开了张方子,将注意事项一一向衙内交代。
宁知看着犯人,若有所思。
关键的信息,都跟这洞房有关。
看来须得去一趟凶案现场,实地勘查一番了。
但是,去凶案现场……
宁知不由得看向沈青棠,眯了眯眼。
此时县令已经退堂,堂下除宁知和卫城外,只有沈青棠在收拾东西。
待收拾妥当,沈青棠向县令行了一礼,正要离开,却听得身后有人开口:
“沈姑娘请留步。”
沈青棠回头,却见宁知正注视着她,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俊美线条,让人恍惚失神。
沈青棠脚下一顿,止不住又掐了掐手心。
绣花枕头,好看又有何用?
她直视着宁知,语气颇不客气:“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宁知挑了挑眉,按住了旁边想要说话的卫城。
“在下受县令所托,调查此案,但尸体离奇消失,仵作无法施展。沈姑娘医术高超,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
沈青棠打量了他一下,“需要我做什么?”
“一同去那案发现场,找尸体。”
“找尸体?”沈青棠抱臂,“这我可不会,我只会治病,偶尔把人扎成筛子而已。”
宁知轻笑,“昨日是我二人眼拙,还请姑娘莫要计较。”
“眼拙?”沈青棠看了看宁知,凉凉道:“肝开窍于目,目得血而能视。肝肾同源,阴虚则火旺。”
“姑娘的意思是……”
“公子若是肾虚,青棠可开一方,保准药到病除。”
听到这话,卫城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宁知凉凉地瞥了一眼,卫城瞬间肢体僵硬,捂住嘴,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沈青棠忽然心情大好。
她想了想,扬起头,微微笑着说道,“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哦?”
“三盒茯苓糕,两碟枣泥酥,一整只烧鹅。”沈青棠伸出三根手指,“不过分吧?”
沈青棠正在得意,却看见宁知嘴角一扬,凉凉开口道:
“姑娘在狱内施诊,可有官方文书?”
一听这话,沈青棠立时顿在原地。
她还没到年纪,官方的文书自然是没有的。但县令已经答应,一到年纪就替她申请。
何况她帮忙救人,本就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因此众人心知肚明,从不提起文书一事。
偏偏这个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青棠怂了,正想开口解释,却不料宁知凑了过来。
他直视沈青棠,嘴唇微微抿起,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看得沈青棠心里也一颤一颤。
只见他微微一笑,神情坦然,说出的话却十分恶劣:“若是沈姑娘想亲自去牢里坐一坐,感受一番县牢的景象,也不是不可以。”
沈青棠一面在心里暗骂此人好煞风景,一面应道:“既然如此,我便大发慈悲,做一回好人。”
说罢,她扬起头,甩了甩袖子,大步朝外走去,模样有一种斗败者的骄傲。
宁知看着好笑,也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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