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洋
“没有啊。”穆瑶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是天气太冷了，不想多说话。”
高肃观着她的神情，虽没有继续询问，但能感受到，穆瑶的情绪就是不对劲，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给高肃收拾完，穆瑶带他去了前面。
“丞相到——”
北宫正门大开，洋洋洒洒跪了一大片人，唯主母和嫡出子女可行躬身礼。
穆瑶带着高肃在最后面，尽力把身子伏到不能再低，生怕引起丁点注意，随着众人齐声喊——“恭迎丞相！”
一道低沉厚重的声音蓦然响起，如平地惊雷。
“嫂嫂不必多礼，快快平身。”
紧接着，元仲华身后的人也随之站起。
穆瑶大气不敢出，掌心直冒汗，两只脚像钉死在地上一样。一直到高洋元仲华遭众人簇拥步入殿中，她才松口气，对高肃道：“咱们回去吧。”
高肃点头，伸手握住了穆瑶的手。
像这种场合，庶子只需来到走个过场，其余是全无资格陪侍的。
倒是省了他们不少事。
回到梅香苑，穆瑶心情更加止不住沉重，感觉饺子吃到嘴里都不香了，连高敬柔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在意。
“你吃吃看，这馄饨是不是比厨子做的好吃多了。”高敬柔兴高采烈道。
穆瑶立场坚定，下意识反驳：“是饺子。”
抬头一看，只见桌子对面不仅多了高敬柔，还多了另外一名小男孩。
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衣着穿戴很是不凡，明显身份不简单。
穆瑶满眼狐疑道：“这位是……”
整个北宫的脸熟都快刷得差不多了，她怎么不记得高澄还有这么个儿子？
高敬柔继续往嘴里塞着饺子，狼吞虎咽道：“他是我二叔的儿子，你叫他阿殷就行了。”
阿殷……高殷！
穆瑶一激动，差点把舌头给咬掉，忙喝了一大口水压压惊。
高敬柔斜着眼睛瞥她，两腮一动一动：“你激动个什么？”
“没什么。”穆瑶用手帕擦着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带小世子来我们这小厨房吃东西。”
高敬柔又往嘴里塞了个轿子，理所应当道：“你做的东西好吃，我自然愿意带人来。再说阿殷比高孝琬可爱多了，起码不会因为屁大点事嗷嗷哭。”
穆瑶听着，心想这又不是你自己嗷嗷哭的时候了。
不过打量着高殷，穆瑶确实感到很意外。
毕竟高洋在盛产美人的高氏一族中是出了名的其貌不扬，连亲兄弟都盖章确凿过的丑。生出的儿子倒是出奇的清秀，想必也跟孩他娘是大美人李祖娥有关。
穆瑶看着高殷，高肃就看着穆瑶，不知不觉，胃口都没了。
他不喜欢她盯着别人看。
“姐姐，我还想要。”
高殷很快吃完了高敬柔分他的几只小饺子，举着空碗对穆瑶不好意思地笑，模样天真可爱。
穆瑶不禁也跟着笑，柔声道：“好，姐姐再给你盛。”
可没想到，空碗居然被高肃抢先一步拿走了，自己够着灶台把空碗盛满。
穆瑶看着高肃，一脸老母亲的欣慰，叹口气道：“哎呀，我家阿肃真懂事。”
高敬柔默默白了她一眼，没理她，继续吃饺子。
高肃盛完饺子，把碗放到了高殷面前。
高殷眼睛亮闪闪的，抬头笑道：“多谢四哥！”
高肃不免愣了下，这好像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头回被人被人用尊称相对。
吃饱喝足，一堆人围坐在锅炉边烤火，穆瑶见高敬柔两眼发直动不动发呆，便朝她“哎”了一声道：“想什么呢？”
高敬柔本想张口，余光瞥到身旁的高殷，顿时改口：“没想什么。”
穆瑶会意，对高肃道：“阿肃，你带弟弟到仓库中拿两个芋头来，火星还温着，我烤给你们吃正好。”
高肃看着穆瑶的眼睛，闷闷点了下头，带着高殷出了厨房。
穆瑶将头转向高敬柔：“这下能说了吧。”
高敬柔飞她一记眼刀，继而接着望向灶中忽明忽暗的火星，闷闷不乐道：“不知怎么，我感觉二叔要当皇帝了。”
穆瑶心里咯噔一下，明知那是原本就有的历史走向，仍强颜欢笑道：“何出此言呐。”
高敬柔：“你是没见过我二叔以前的样子，为人憨憨傻傻的，鼻涕垂到下巴了都不知道擦一擦。我阿耶虽在一帮兄弟里最为看重他，但也整日取笑他挖苦他，谁也想不到关键时候他居然能镇压叛军，还去了晋阳，让鲜卑六部对他心服口服。照这样下去，那下一步，他岂不是要逼君退位，改朝换代了？”
穆瑶不敢回应，因为高敬柔说得一点没差。
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与锋芒外露的高澄不同，高洋在兄长的压迫下蛰伏多年，留给人的印象只有老实痴傻，如今一出手便是解决战乱稳定朝局，说没有支持者是开玩笑。
何况，他自己本就不是没有野心的人。
穆瑶望着高敬柔，眼中有淡淡的担忧：“无论怎么样，保重好你自己，保重好你阿家。你二叔，能远则远吧。”
高敬柔诧异抬头：“为何这样说？如今看来我二叔心机虽深，但也不失为一个忠厚之人，即便到时候当真登基为帝，也不过是把我阿舅随便封个什么王，赶到封地眼不见心不烦便是了。还能杀了他不成？”
穆瑶一时哑口无言，弯唇笑了笑道：“但愿如此吧。”
她不会告诉高敬柔，废帝在被贬往封地的第二年便被毒杀暴毙，至于她的阿家，尊贵的冯翊公主，亦在高洋一次酒醉之后，遭到其强行玷污。
元氏一族七百余人，更是被高洋屠戮殆尽，血洗漳河。
不知不觉，穆瑶的指甲快要陷到掌心里。
她抬手看了眼镯子，发现上面的翡翠色所占不到三分之一，离全满还远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穆瑶突然十分焦虑，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高敬柔看出她眼中惊慌，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穆瑶站起来，“我出去看看他们俩去哪了，拿个芋头而已，怎么需要那么久。”
到了外面，穆瑶先到库房找了趟，没看见人，便到处叫高肃的名字。
喊了没几声，院子门口处便传来高殷的声音——“郑姐姐！我们在这边！”
清清脆脆的，雀跃得很。
穆瑶松口气，立刻循着声音找去，道：“让你们俩拿芋头，乱跑什么啊！”
结果到了一看，只见到乌压压一片，身披甲胄的护卫簇拥着名魁梧粗壮，身着玄袍的青年，每人手中长戟闪闪发光，冰冷骇人。
穆瑶一见高殷拉着青年的手，模样亲昵。立刻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心脏当即往下猛地一坠，匆忙下跪道：“奴婢郑氏，拜见丞相。”
虽然只瞄到一眼长相，但足以令穆瑶起鸡皮疙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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