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明雍书院中
我向程先生汇报完此次听政学习后，便去桃李斋上课
一进学堂，季元启看到我，便朝我打招呼
“小爷在这，这半个月你干什么去了”
“听政学习”我言简意赅道
“听政跟谁听政”他好奇道
“你猜”我随口道
季元启一噎
算学课后
白蕊儿拦住我道“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何事？”我问道
“下午书侍递了张请帖给我和小月儿，是大公主设宴庆功，请了我们一同赴宴呢”她说道
“大公主……”
“听说很多世家子弟都被递了请帖，宴席就在公主府”
“殿□□谅各家主远赴宣京的辛苦，来回一趟，车马劳顿，便让在明雍就学的学子赴宴以代家名”
我收下了请帖，缓缓道“我知道了”
设宴
为何设宴，我又怎能不知
西明灾情严重，大公主此举恐怕是要赈灾……
恐怕那几位都会赴宴
赴宴当日
公主府内
梳妆台前，贴身侍女悦瑶在为宁乐公主梳妆
身后一排侍女个个恭敬，手握木盘，其上是各类珠钗、华裙等首饰
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
悦瑶不禁赞叹道“我们公主不愧是大景第一美人，这般的姿色还有谁能比拟”
我并未理会她的奉承，冷淡道“吩咐你做的，如何了？”
“秉公主，皆已准备完毕，随时可发往西明赈灾”悦瑶恭敬道
我点头，随即道“走吧”
大公主宴会上
曹小月道“这种满朝权贵、世家名门聚在一起的机会可不多见”
白蕊儿笑的温婉，道“按规矩来说，为庆军功的宴席是不会邀请我们明雍学子的”
“不过因为许多世家都不在宣京，这才会有其修学的子弟代为出席一说”
“不过我们白家家世不显，又非军武世家，能得一席位都靠公主殿下关照”
曹小月点了点头
随着落座的人越来越多，场中的气氛也越发热烈，曹小月环视场上，发现了一个问题
“好像最关键的几位，还没有登场”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盖过了场中喧闹
“公主殿下到——”
“季太傅到——”
筵中的喧闹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都肃容望向来路
一袭红衣灼灼，艳而不俗。长步沉稳，大气卓然。大公主的出现压下了满堂的喧嚣，唯她身旁之人神情自若
“那便是季太傅了，没想到他也会来”白蕊儿好奇道
那人满头白发，已近古稀之年，背脊虽已不再挺拔，但眸正神清，气度斐然，确有白鹤之姿
以当朝文官之首看他，略显严肃。以时人簇拥的清流派党魁看他，又有些傲然。以宠爱孙儿的长辈看他，又和蔼可亲
“不愧是天下文人之首，桃李天下的季太傅”白蕊儿感叹道
但比起季太傅，更吸引注意的是……太傅身后跟着的那蓝衣书生
蓝衣书生年级看着不轻，一手簿子一手笔杆，步履稳健，目不斜视，运笔如飞
“这……季家能把记史带入皇家宴席，实在不一般”白蕊儿惊讶道
不过，场中其他人关注肯定不是这些闲事，而是太傅大人，但也并不是关心他本身，是他所代表的立场
“这位大人怎么会来公主府参宴的！他和公主……难道”
有人抖着手取出一块方巾拭汗
“朝堂莫不是又有大动作了？这该如何是好……”
季太傅从容地向上走去，对堂上的暗流涌动置若罔闻
“宸王殿下到——武威侯到——”
“他二位怎么也来了这里可是公主府”
“我进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场宴会的目的可能不是你我二人先前猜想的那样，你看看周围这文武百官……”
“公主是为了奉旨承宴，原本就是为了庆功，想来都是圣上旨意，是你我想太多啦”
“嚯，宸王入学之后，极少参加这种聚会了吧，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那……首辅岂不是也会来”
在众人的小声议论中，宣望钧与其身后的武威侯步入场中，他眉宇淡漠如故
“首辅大人到——”
众人只见首辅大人神情冷淡，步入场中，首辅大人的出现压下了满堂喧哗，顿时寂静无声
“首辅大人竟然也来了倒真是少见……”
“宁乐公主到——”
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众人一时惊艳得眼睛都移不开
“这宁乐公主倒真是姿色无双，不愧盛名，今日这宴会竟连她都来了”
“今日这宴会这几位大人物算是全到齐了？当真难得啊……”
我走入席间，神情冷淡
大公主宣布开席后，两排端着的侍女便走了上来，举止轻柔的将精致餐盘一一摆好
面前的侍女放下每一道菜，都会以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介绍一遍，我便收回视线，听她报菜品名字
“前菜为水晶鱼丸、五香仔鸽、孜然烤兔。公主慢用”
“一见如故，黑米甜粥。公主慢用”
这“一见如故”倒是有趣，精致的餐盘中，摆着两块方正却粗糙的点心，和其他菜品格格不入
我正待细瞧，便听到季太傅忽然出声
“好一个“一见如故””
我抬头一看，季太傅拿起一块正正方方的点心，灯火映衬下，更显得上面色块斑驳
“太傅曾尝过”昭阳公主问道
“我年轻时曾做过一段时日的地方官，那年春夏两季接连发了大水，冲毁大半的良田”
“眼看着秋收无望，往后饥荒横行，我便上书启奏朝廷，又传信给附近的驻军求援”
“幸甚我景朝大明法度，圣上贤良方正，当即派出物资。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驻军分了自己的存粮才让百姓幸免”
“军粮之中，最多的便是这种干粮，若没有它，不知有多少百姓熬不过灾情”
“老夫一看到他便想起当时的场景，真不枉于“一见如故”其名”季太傅回忆道
我看向这“一见如故”，挑了挑眉，看来离这场宴会的主题不远了
“这种干粮保存时间久，又能饱腹，是边关军粮的标配，只不过没什么味道罢了！”
大公主又是拿起一块干粮，在手中打量
于此同时，这下面的人在小声嘀咕
“原来这是军粮，本侯还以为是哪家特色小吃”
众人的视线落到武威侯身上，坐在他旁边的宣望钧神色却因此话愈显冷硬
武威侯手里把玩着那块干粮，撞得桌面咚咚响个不停，可想而知这干粮有多么难以下咽
“武威侯有何见解？”
大公主丝毫不介意他的僭越之举，暗含威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听太傅的话说，这是灾苦时期才会拿出来吃的东西，本侯手下那些兵早就不吃这等腌臜物”
“而今景朝盛世，百姓富足，本侯却在殿下开设的宴会之中看到这种干粮……何其可笑！”
他将干粮扔回了盘中，反复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手中的残渣
“莫不是殿下觉得，堂上百官只配吃干粮吧？！”
这话一出口，场中一片寂然。宴会是当朝长公主聚办，当朝百官俱在，却被武威侯当场犯难
“本宫从军不过十年，的确比不上武威侯半生戎马的功绩，但我天枢军皆是能同甘共苦、一致对外的勇士”
公主面容冷峻，声音断冰切雪，场中气氛也随之冷了几分
我心中觉得有意思的很，这场戏倒是要开演了
我望了眼凌晏如，他和来时一样面无表情，一双眼仿佛洞悉一切般
“你……什么意思！”
“而武威侯属宸王麾下，不知下属将士是否如你一般，刚愎自用，以下犯上”
“宸王尚未发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武威侯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我望向始终未曾开口的宣望钧，他低垂眉眼慢慢搅弄面前的甜粥，面上仍是一片漠然，不辨喜怒
宣望钧放下粥匙，他抬手取了一块“一见如果”，斑驳纵横的干粮躺在他白皙干净的手心，衬的鲜明
“飞禽走兽、五谷杂粮本无贵贱之分，自然上得了餐桌”
“粮食无贵贱，那山珍海味和糟糠稀饭本质上是一样的，本王不认为，这贵族之宴需配珍馐，百姓之桌只配粗饭”
“何况，军士戍守为国，乃大景屏障，与诸位亦是唇齿相依”
“我等久居宣京，不知军中疾苦，更需时时自省，不要屈待将士”
他以袖遮面，从容地吃下了那块干粮。武威侯见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堆起了个笑来
“说得好！不愧是宸王殿下！”
“宸王殿下身在高位，却如此体恤下民，有宸王为主，实是我蜀中军上下的尊荣”
宣望钧冷着脸，并不去理会武威侯，全当没听见，显得武威侯做作之态十分可笑
几声清脆掌声响起，大公主抚掌起身，赞赏地看向宣望钧
“宸王到底是宸王，不知这一见如故，味道如何？”
“粗糙难咽，寡淡干涩，却是同甘共苦之味”宣望钧说道
“正是”
公主颔首，凤目扫过席中众人，许多新入官场的官员都被看得一抖
有人犹犹豫豫的拿起干粮，往上面瞥了瞥，然后猛地塞进口中，明明味同嚼蜡，却含泪挤出了愉悦的笑容
台下官员议论纷纷
“你这是……”
他旁边的人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也举起了一块干粮，放人口中
“这干粮……咳，味道真的……不错啊”
两人含泪竖起大拇指
听着昭阳与宸王的反应，我不由觉得好笑
这姐弟俩，平常在朝中势如水火，这次却因武威侯，倒齐心起来
这次宴会，有的热闹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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