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我慢慢悠悠赶到学堂，进门之时，身后一阵香风袭过，桓瑶刚好停在我身旁
看她头上的汗珠，不用猜也知道，是跑过来的
她因方才之事，颇为尴尬的从我面前走过了
“诶，你怎么也来了”
我循声看去，季元启竟在桌中，惊疑地回头看我。我坐到季元启身侧，也很惊讶
“是程先生叫我来此……难道你们也是”
“诸生请入座吧”
堂上一声柔语，程先生怀抱火狐，缓缓从屏风后行出，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季元启和桓瑶都盯着程筠怀中的火狐，显然很感兴趣，但我的注意力却全在后面的青衣先生身上
“初试便选中了三位学子……程先生，这在乾门学中并不常见吧？”
“的确少有，毕竟乾门学向来求精不求多，连续两年无人入选也是常事”
我自是知晓他们口中的初试指的是什么，也被玉泽的出现勾起了好奇之心
和许多一年生一样，我对这位神秘的红榜头名也很感兴趣
“应该不需我多介绍了，想必诸生都认识我们的玉司监”
“玉泽先生执掌书院内一切大考，乾门学之试虽人数不多，却也是明雍中极为要紧的考核”
“接下来的二试，玉先生便是诸位的监考先生”
“乾门学那是什么？前几日那场装神弄鬼的把戏竟然还有考核标准吗？”
“每一年，书院都会从入学新生中选出最出色的学子，通过几轮测试筛选，收为一组，特殊施教”
“这些学子要全科兼修，兼以外出历练。表现优异者，在书院期间便可入朝学政”
“这每年至多不过五人的学子们……便是乾门学”
“入朝……学政这就是说，在书院中的学子也可以直接参与政事了”桓瑶道
“不错”
“昨日开学祭礼，几位学子在院长所设的考核中表现优异……”
程先生话音未落，我肩上就被拍了一下。转头一看，季元启凑了过来，低声与我讲小话
“这是什么考核前几日我懒得陪他们做戏，明明大半时间都在树上睡觉！”
“什么时候睡觉也算表现优异了！”季元启疑惑道
“……那，恭喜季大少爷睡进乾门”我调笑道
“谁要进这个鬼门学啊！全科兼修、早出晚归、梦里背课文、醒来写史论！”
“你自求多福吧，小爷我不陪你了”
只见他高举双手，眸子盛满寻求自由的渴望
“先生，我想退出乾门学！”
我倒是不惊讶，这人惊世骇俗的行为，也不是第一次了
此话顿时引起几人议论纷纷，程先生抚摸火狐的动作未停，似乎早有所料，对他一笑
“不想入乾门学倒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既如此，你现在便可以退出二试”
季元启立刻跳起来，跟我眨眨眼便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门口，连背影都透出几分愉悦
玉泽挑眉，用和季元启看火狐一样的眼神看着季元启，让我不由为他日后的史学成绩担忧
“还有谁想退出乾门学的考核吗？”
程筠一眼扫过在场的学子，无人应答。我和桓瑶同时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她
“好”程筠道
“那么这次就看二位的表现了。对了，接下来你们或许看不到我，但我会在暗中监察各位的表现，还请多多留神”
玉泽说罢一笑，朝程筠轻轻颔首，走了出去，好像当真只是来露个脸而已
程筠目送玉泽离开，又转过身，向屏风后望去
“二试开始前，先认识一下你们乾门学的前辈吧”
一阵脚步声响起，我抬首看去
二名二年生走进门来，风姿俊逸，正是宣望钧和楚禺
宣望钧依旧视众人于无物，径直走向程筠身边，而楚禺走在他身侧
“这次乾门学二试，你们各自将会与一名二年生组队。二人一组，共同完成任务”
“你们要在课业之余，完成这次乾门考核，不可耽误功课。任务内容，则从签筒中抽取”
“至于你们要和何人组队，亦由抽签决定”
我看着程先生笑意和煦的脸，遂接过了签筒——
看到任务，不禁挑了挑眉
抬头望天，最近运气委实忒背了点
“查明女舍桓学子失窃真相”
而队友是——
“宣师兄”
我抬头望去，正好看进那双极清淡的眸中
第二日
日光淡淡，天气正好。
我才走出早课的学堂，便见到等在前方的宣望钧
“宣师兄，久等”我淡淡道
“无妨”
他语气一贯淡漠，无意之中便与人拉开了距离，让我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宣望钧游离花草的目光投向了我，静了片刻，开口便入主题
“女舍桓学子失窃一案，你有何看法？”
“事发时我恰在当场，但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问问便知”
我与宣望钧来到女舍之外，不少女学子回来歇晌，都悄悄去看宣望钧，目光复杂之中又见兴奋
“咳，宣师兄，女舍之中你行动不便，还是到外面等我吧”
“好”
宣望钧似乎早已习惯无视旁人目光，自寻了一处树下抱臂而立
我很快来到桓瑶的庭院，正要敲门，门却正好开了，我这一下险些敲到桓瑶脸上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等等，难道，是你抽中的题目……”
“如你所想”我言简意赅道
桓瑶微微眯起眼来，冷哼一声
果然如我所想
“桓同砚，你若想找到，便最好配合一点”我淡淡道
“放心，我桓瑶是喜欢赢，但一贯赢得光明磊落”桓瑶回道
“你要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但你能不能赶在我完成任务之前找到我的锦囊，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我斜觑了她一眼，道:“你如实答就好”
“锦囊中是何物”我问道
“是一颗红玛瑙珠，那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遗物”
我倒是没想到，竟是她亡母遗物
“最后一次见到锦囊是何时”
“在书阁温书时，我还拿出来查看过”
“可还有其他人见过锦囊”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但我常拿出来，可能会在无意中让别人看到”
“桓同砚，可否将你昨日去书阁的行踪说来听听”
这次她倒是勤快的很
“昨日下午无课，我便去书阁温书”
“挑有用的讲”我淡淡道
……
“我是未时到的书阁……我听到了钟声，不会有错”
“晚膳时我便随众人去膳堂了，所以在书阁应当待了两个时辰左右在膳堂留了半个时辰，再之后就回了寝舍”
“收拾睡下没多久，就被司业叫去上天文课，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天文课下了雨，你回寝舍发现玛瑙珠不见了。那你在书阁中最后看到玛瑙珠是什么时候”
“刚进书阁之时”
“那便是未时，你在书阁两个时辰，是否离开过位置”
“去找了本书，不过半个时辰，回来后锦囊还在……啊！”
她突然想到什么是的，眼中有光一闪而过
“唔，我知晓了”
“你，算了……便宜你了”
“便宜我找回来东西是你的还是我的”我回怼道
“你”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愤然离开
看着她走远
我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疑问
“她那拿错的锦囊现下在何处？”
宣望钧仍玉立于树下，眼底一层冰封似的薄薄金焰，似乎连姿势都未曾变过
“宣师兄，我已问完了——”
“方才司业给了我这个”
我接过锦囊，随即反应过来那日桓瑶听进了我的话，拿着这个去找司业了
我将和桓瑶的对话告诉了宣望钧，继而分析了起来
“现在看来更有可能是在书阁时便被拿错了”
“毕竟这锦囊风行过一时，所持者甚众”
“你对这些倒是颇有了解”
我惊讶的望了眼宣望钧，他重点是不是抓错了
想到学堂中出现的好几个相同的锦囊，便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宣望钧问道
“只是觉得查起来有些麻烦罢了”我回道
“我看，你考虑的不只是这种麻烦”
“……师兄果然敏锐”
“我以为，考题既然是“查明女舍桓学子失窃真相”。这个“窃”字，便大有玄机”
“这事怕不只会是拿错那么简单，师兄以为如何？”
“这只是你的任务，我只会从旁协助”宣望钧开口道
听得此话，我便也没有心思和他继续聊下去了
只得转移话题道:“说起来，那日为何指我为你验伤”
“我只是不喜被生人触碰，若要楚禺来验，你们又不肯信”
“原来如……嗯等一下，我……就不是生人了吗？”
我正要再问，远处书阁的钟声却悠悠想起
“正是申时，既然你心中有疑，就去书阁看看吧”宣望钧开口道
“……好”
眼下确实查案要紧，罢了，以后再问他就是了
书阁中
“宣师兄，这人一直这么多吗？”我问道
“嗯，明雍好学之士颇多，许多无课的学子都会来此温书。不过眼下开学不久，现在来书阁的还是二三年生居多”他回道
“宣师兄，我们分头去问吧”
“好”
查访还算顺利，我很快便找到一位昨日坐在桓瑶对面的二年师兄，他对桓瑶还有印象
“师兄，你有这个锦囊吗？”
虽然问了，但我心里并不真认为是他拿错，因为书阁位置规律，对面而坐的学子中间隔着两张方桌，距离太远，很难碰到彼此的物什
“没有，不过我舍友倒是有一个”
“哦，说来，他昨天也来了趟书阁，不过他那坐不住的性子，待不到半刻就走了。我一直在温书，也不知他坐哪了……”
我和宣望钧对视了一眼，方才问了一圈，书阁中的学子只有两人有同款式的锦囊，但都已打开确认过，是自己的无误
眼下，这位师兄的舍友成了仅剩的线索
“请问师兄的舍友，现在何处”我问道
“他今天选了音律课，你去雅音坊那边找他吧”
雅音坊
“叨扰了，想请问师兄一些事”
“你问吧，但是得快点，音律课中间就这一刻的休息时间”
“师兄昨日可去过书阁，有见过来自龙宿、着文服的一年女同砚”
“没见过”
“我是申之一刻多去的，才待了不到半刻就走了”
“这个时间，师兄可能确定”我问道
“当然，我看了钟的！”
我与宣望钧走出雅音坊
音律社的师兄信誓旦旦，又有书阁的师兄为证，他二人和桓瑶的证词应该都是真的……
“师兄，我还想去书阁看看”我朝宣望钧道
其实我基本是已经知道大概了，不过还想证实一下罢了
“好”
“嗯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跟着宣望钧绕到树后，见一只白色的小东西缩在几块石头中间的凹缝里，似乎想翻出来，可惜腿太短，一直跳，一直出不来
我轻笑
“……真是”
宣望钧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俯身把小东西抱出来。我发现这竟是一只雪貂，腿脚好像卡了一下，难怪总跳不出来
“猫猫狗狗也罢，书院里竟还有这个”我好奇问道
而且雪貂并不是平常可供豢养的兽类，虽有灵性，却也不服人，没想到在宣望钧怀里倒是很乖
我想到极黏他的雪球，没想到宣望钧竟是那种很受小兽喜欢的类型
“这是制香课月怜先生的爱宠，可能是来玩的时候划坏了腿”宣望钧解释道
“你去查你的便是，我把它给月怜先生送去就来寻你”
“好”
走在路上，我忽见一抹前方树影闪烁，一抹红色异常显眼
“桓瑶她怎么在这里”
我转过拐角，忽然发现她对面的人是玉先生，桓瑶似乎在拿着什么向他询问
恰在这时，大钟又想了起来，我一听，已是酉时初了，不知不觉竟查了半个时辰，日头都偏西了
“听……”
听此钟声，我猛然想到了什么
“我是未时到的书阁……我听到了钟声，不会有错”
“当然，我看了钟的！”
还有转身时扫过书阁中央立着的那座钟，我发现已过了申正一刻了
“果然如此！”
我提着裙摆朝书阁走去，路过二人也没打个招呼，似乎还把桓瑶吓了一跳，但我此时来不及去看他们
我走到书阁之时，正见书侍带着几位杂役在搬书阁的钟，我连忙叫住他们
“这钟怎么了，可是时刻有误”我问道
“是呀，学子也发现了”
“这钟快了刚好一刻，得拿去修缮。不过请安心，稍晚会在挪一座钟来，不会耽误学子们的课业”书侍解释道
“多谢”
果然如此！这下就清楚了
“宁乐”
听得此唤，我愣了一瞬，讶然转头
见是宣望钧
虽说明雍之内，只论学礼，不论朝礼
但也还没有哪个胆子大的敢唤公主闺名
所以一直以来，众人与我都以同砚相称
哪怕是季元启这种吊儿郎当的性子，在此事上亦十分有分寸的唤我同砚
宣望钧他唤我封号，于情于理倒是未尝不可
我只不过是讶然罢了，似他这般的清冷性子，竟会唤我除了同砚以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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