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梅子
刘曼梅满载而归，关九用一壶酸梅汤换回两个林老板亲笔题写的菜单。
‘酸梅汤十五元一杯’
刘曼梅肉眼可见的心情好，吸了一口酸梅汤：“那么多乌梅应该够卖一个夏天了，小九什么时候能做出我四嫂她们的订单，她们一顿饭喝不上就来催我，急呀。”
“今天下午就能熬出来。”关九挂上第二个木牌。
‘京酱肉丝二十五元一份’
“又上新菜？”刘曼梅更高兴了，露出眼尾的笑纹。
“正经饭店应该有一道荤菜。”
关九看看新挂上的菜单，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新一天的营业。
上午卖早餐为主，八宝粥养生粥和茶叶蛋提前煮好放在锅里闷，封装成杯就能卖。
一中的学生和家长一波波地来，早餐哗啦啦地卖，到店堂食的客人比较少，一般是距离比较近的地方过来的人。
坐在店里，慢悠悠地喝上一碗粥，就着茶叶蛋，再咬上一口酱黄瓜，瞧着其他人大包小包地拎走早点，更觉出悠闲自在之乐。
关九流水线卖早餐之余还能煮锅酸梅汤，不过上午没什么人点，一个是早上喝太凉的不好，另一个是这酸梅汤……
价格有点高。
大部分路边卖的酸梅汤五块钱一杯，超市或者饮品店里包装好看又有牌子的才十元往上，十五块已经是大饭店大酒楼才敢开出的价。
早餐的美味深入人心，相信关九手艺又不差钱的家长会买上一两杯，但对普通高中生来说，十五块的支出是要好好思量一下的。
目光在酸梅汤上转了几圈，又一位学生摸摸钱包忍痛离开。
关九倒不愁酸梅汤卖不出去，价格是林老板定的，肯定有它的合理性。
某只经商无能的厨子对黑心商人林老板的崇拜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般延绵不绝。
况且，就算店里卖不出去，她还有别的销路。
刘曼梅的娘家人购买力不可小觑。
关九想，如果在越城干不下去了，去长风县开店肯定饿不死她。
九点一过，关记酒家的门就关上了。
小歇半小时，关九撸起袖子，为中午的硬仗作准备。
太阳不紧不慢地爬上高空，无私地向大地播撒过剩的光与热。
卢丞照着地图在老巷子里转悠，巷子七拐八弯的，路牌也指的歪歪扭扭，实在分不清它指的哪个岔口。
手机开始发烫，他远远看见排起的长龙，往龙头的方向走，再一抬眼。
关记酒家。
总算找到了。
卢丞排到队伍最后面，打开朋友圈。
[陈清歌：放假要回老家，接下来两个月都吃不上关记酒家，只能看照片怀念了呜呜呜呜呜][图片]x9
九宫格里八张都是食物，四个菜雨露均沾，一样两张。
最中间是一张打过码的高铁票，今天下午六点出发。
陈清歌是a大公认的校花，不但长得好看，曾在文艺晚会上一展歌喉，大放光彩，成功迷倒一片学长学弟。
卢丞手指往下滑，有很多人点赞并评论了她的朋友圈。
[清歌你也吃过！！！宝藏店！！！但我在越城也经常吃不上，她家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了[哽咽jpg]]
[凉粉看起来好好吃啊，这油辣子，吸溜～]
[我放假打算去沪城玩，知道一家粤式老字号粥铺，肯定不比这家差，等我到了带你去。]
看到这条评论，卢丞眼神一黯。
陈清歌有许多追求者，而他只是其中最默默无闻的那一个。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喜欢她。
来这家店也只是想和她有些共同话题，能在她说起时，附和一句：“确实很好吃。”
迎面吹来的热风助长了内心的烦躁，卢丞踏过门槛，不太自在地坐在仅有的空位上。
他平时不是吃张阿姨做的饭，就是和父母去高档餐厅用餐，从没来过这样的苍蝇小馆。
装修不上档次，没有太多设计感可言，但餐桌下的边边角角很干净，整体朴素又整洁，看得出来老板在卫生方面十分上心。
应该不用担心食品安全问题。
关九收走上一位客人的餐具，问：“要点什么？”
“一份拌凉粉、一个茶叶蛋……”卢丞选择了陈清歌朋友圈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两样东西，见旁边的大哥吃得直冒汗，又补充道，“再来一瓶冰可乐。”
“不好意思，茶叶蛋告罄，饮品只有酸梅汤。”
卢丞对吃没多少兴趣，对食物不挑剔也谈不上喜欢，唯独特别喜欢喝可乐。
快乐肥宅水的铁杆粉丝对不提供可乐的小饭店好感直线下降，可在外面排了半小时的队，实在有些口渴。
“……那就来杯酸梅汤。”
关九问完口味进了厨房，很快送上饭菜。
辣椒油的香气扑面而来，卢丞不禁愣了愣。
盛在大白瓷碗里的凉粉方方正正地叠在一起，如淡黄的玉砖，卖相不输正规大酒楼的菜品，鲜香麻辣的气味和顺兴楼的招牌菜鸡丝凉面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尽管卢丞对吃不感兴趣，也不希望吃到难以下咽的食物。而眼前这份凉粉从卖相和香味上都与著名酒楼不相上下。
色泽红亮的辣椒油浇在黄澄澄的凉粉上，黄瓜丝青翠欲滴，光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好想吃。
卢丞久违地升起对食物的渴望，并非处于果腹的生理需求，而是十分纯粹的、味蕾对美味的追求。
旁边的大哥扒拉完最后一根凉粉，一边吸气一边拿出手机在司机群里发语音。
“老许，你推荐的这家凉粉也太好吃了！我中午接了一单，刚好跑到老街边上，就想着过来尝尝，结果一吃就停不下来！”
群里的司机特别活跃。
“这么夸张，真的假的。”
“王哥这么说我们肯定得去尝尝，等跑完这单就去。”
“辣子够红，正宗啊！看的我直流口水。”
大哥满足地擦擦嘴：“辣得爽，又不烧心烧胃，我把剩下的汤都喝了！你们晚点来，现在排队的人太多。”
卢丞想起什么，默默地拿出手机拍照，发了一条仅对陈清歌可见的朋友圈，然后不抱希望地将手机黑屏，拿起筷子。
夹起一块微黄的面筋，在碗底的汤汁中浸一浸，细密的小孔吸满棕红的酱汁，软软绵绵的。
如果这块面筋不好吃，就没必要吃这碗凉粉了。
一口咬下，又软又韧的面筋里滋出香辣的汁水，刺激的辛辣在舌尖炸开，油辣子的香味横扫口腔。
“唔。”卢丞被辣得吸了口气，却又夹起一块面筋。
面筋吸汁吸红油，比直接吃凉粉还辣，但这种辣一下子就唤醒了全身的细胞，调动起因酷热而衰退的胃口。
没有半点犹豫，把面筋全吃完的卢丞开始吃凉粉。
调料汁辣中带一点酸，咸度适宜，热辣的舌尖被微凉的凉粉降温，得以继续与油辣子搏斗。
卢丞吃到鼻尖冒起一点汗，这时也顾不上爱不爱喝，端起酸梅汤猛喝了一大口。
颜色厚重的酸梅汤浓郁甘爽，冰冰凉凉的，顺滑醇厚，瞬间浇灭了心间的燥热，舌尖和心情被清凉的梅子味治愈。
一口凉粉，配一口酸梅汤。
极致的享受。
筷子碰到碗底发出清脆的声音，卢丞这才反应过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吃完了一整碗凉粉，酸梅汤也只剩下一点。
喝完最后一口酸梅汤，似乎……还没饱。
如果是平时卢丞应该已经饱了，就算没饱，也被可乐中的二氧化碳撑饱，然后下午会饿得很快。现在饮料换成了开胃消暑的酸梅汤，他的胃和舌头还想继续刚才的美味盛宴。
卢丞又加了份凉粉，续上新的酸梅汤，他吃的专注，没注意到手机的轻微震动。
等吃的一干二净，他摸摸有些撑的胃，打开手机。
只有一张图片、没有配任何文字的朋友圈被人赞了一下，下面多了条评论。
[哇，旁边的那杯饮料是新上的菜吗！看着像茶诶～]
卢丞呆愣了好一会儿，点开聊天框。
[卢丞：是酸梅汤。]
他顿了顿，文字打了删了打，不等他纠结完，对面立刻回复了。
[清歌：怎么样，好喝吗？[星星眼jpg]]
和她说上话了。
卢丞的脑子快不会转了，手机械地敲下几个字。
[卢丞：很好喝。]
屏幕另一边的陈清歌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把抱住自家母亲：“妈，他竟然回我消息了！我以为他肯定不会理我呢！”
陈母嫌弃地推开她：“没出息。”
“我让他帮我买酸梅汤，借这个机会见面会不会太刻意了？穿哪条裙子好，妈，你帮我看看。”
“就穿那条梅红色的呗，你上回不是说他都看呆了么。”
“我瞎说的，他说不定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另一边，卢丞接过打包好的酸梅汤，走出店外。
可能是酸梅汤的味道实在浓郁，留在舌尖化不开，以至于连微风尝起来都是梅子味的。
又酸又甜的酸梅汤似乎……
比可乐更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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