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子
腊月将底,雪意融融,秋白拍落身上的灰尘同宛白说起,“这次送来的银丝碳好似不那么冒浓烟了,一烧就红。”
宛白刚取回来牛乳,还附带盒豌豆黄,一齐温着等姑娘起身。
“嗯,世子回来了,他们可是不敢再糊弄咱们…”
这话的意思是?
秋白盯着她问道,“你去寻世子了?”
怪不得最近仓库里多出许多物件来,这个小妮子胆大包天,还真去禀了世子爷?
宛白紧张的瞥眼窗棂,快速跑过去捂住她嘴,“好姐姐,你能不能小声儿点,万一让姑娘听见…”
秋白恨铁不成钢的拍她,声音放低,“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到底什么时候去的?世子又说了什么?”
宛白笑的露出两个酒窝,如此这般的说来。
俞寄蓉这夜睡的仍不好,彻夜都是被狼狗撕咬身体的梦境,醒来时浑身上下都难受,抻了抻腰,点上烛火绣起袍子,还剩最后一个袖子,差不离便成了。
等秋白进来灭掉烛火时,感觉眼睛酸涩的难受,用凉水扑下,才觉得好些,水滴顺着脸颊往下流,她撑着铜盆两侧望着水底,焦灼的想,干脆逃出去算了,逃的远远的,就不用像现在一样成日担惊受怕,反正她有银钱。
很快又自我否决掉,不行,还要嫁给裴堰表哥呢…
虽是捋上去了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画的妆容却依旧素淡,收拾妥当后前往慈安堂。
伺候老夫人漱口时,听得她慵懒的问,“昨个儿去时如何啊?”
正准备取擦脸巾子的俞寄蓉动作一顿,完了,她才反应过来,老夫人让她去送鱼汤,并不是要为姚嘉慧讨个说法,而是想试探世子对女子的态度…
见她沉默着不回答,老夫人眯着眼上下扫视,这个丫头除了胖些,模样还成,主要是能栓住男人。
“罢了,扶我去瞧瞧嘉慧那孩子吧…”提起这个,便有些头痛,昨个儿就哭闹了一宿,说甚也要回家去,怎生劝说也不成。
姚嘉慧所住的院落紧挨着慈安堂,出门坐轿几步即到,俞寄蓉跟在最后心思浮乱,必定不能让老夫人产生放弃姚嘉慧的想法。
离着老远就听着内室里摔砸花瓶的声音,丫鬟本想献个殷勤,取了刚摘的梅花插瓶,熟料姑娘火气旺盛,一把掼了出去。
“嘉慧…”老夫人站在门口,满眼的不赞成,姑娘家的哪儿能这样疯嚎…
可姚嘉慧受不了,她满心满意挂念着的世子表哥,结果那人竟然不识好歹,委实是伤心…
“祖母,祖母,我要回家去,决计不再王府住了…”她哪儿还有脸面再住下去?
“乖孩子,尧儿那日是发了癫,并不是有意,你怎么还真往心里记了呢…”老夫人伸手示意她过去,又说,“等哪日有空,让表哥给你赔罪…”
姚嘉慧没梳妆,头发披散着不成样子,听祖母这么说,突然揉着眼睛哭了起来,哽咽道,“还以为世子表哥不喜欢我呢…”
“怎么会?你表哥啊,他有头痛的隐疾,疯癫起来连你二叔都打的…”
隔着门帘子,俞寄蓉沉下眸光,抿唇望着攀枝绕花的铃铛,暗想,流言蜚语亦可杀人。
另一厢的长公主府上,裴雯随自家表姐经过条清幽的小径一路往前,“表姐,这边能有吗?”
她们正在顽的是寻宝游戏,公子们已把自己身上的佩戴之物藏于府中各处,贵女们需逐一找到,然后归还原主才算胜利。
赏头挺大的,皇后娘娘亲赐的酸枝木刻有圣佛莲花的古筝,传言这是圣上年轻时亲手调过弦的,意义非凡。
这才使得一众姑娘们冒着寒风奔出来,前一步的张家表姐拉着她小声说,“嘘,刚才我瞧见太子往那边去了…”
太子?
裴雯红了脸,去年岁宴上,外公曾领着她们姐妹几个上前去拜见过,太子其人宽和温润,见她冻的脸蛋通红,还问冷不冷呢…
假山里的路不太好走,张家表姐走的飞快,裴雯一时没留意跌了一跤,“啊…”
未免不扫兴,她坐一侧的石凳上,催促表姐先行离开,“表姐快去,不用管我,省的被别人抢先了去…”
张家表姐当然着急,这场宴会为谁选妃不言而喻,连皇后娘娘都亲自到场,可见厉害。
“行,那你寻个暖和地方等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罢,便急匆匆的跑远了。
裴雯叹口气,拢紧斗篷想往人多的地方去,起码不能在这儿挨冻啊…
可一走路脚踝就疼,抬眼见四周无人,只能一蹦一跳的往甬路上去。
刚蹦没几下,听得身后传来男子的笑声,她有些生气,回头瞪他一眼,尝试着忍痛慢慢走几步…
“哎,姑娘莫要生气,孤并非有意取笑于你,只是,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姑娘…”太子于淳正巧经过此地,身后随着几位幕僚,见她可爱,便笑出了声。
一听这个男子自称为孤,裴雯立刻敛下身姿,垂眸道,“裴雯给太子请安。”
裴氏女?
于淳负手而立,嘴边仍噙着笑意,“是哪个裴啊?”
“崇阳王之裴。”
裴尧身穿朝服从太极宫退出,将上马车,听得承德说太子注意上了裴雯。
“呵…”纤长白玉的指尖轻抚腰间悬挂的玉印,温柔模样如同对着心上爱人,可嘴里的话却极致刻薄,“这么快就勾搭上了?果然是对狗男女。”
承德在一侧当空耳聋子,他家主子爷时不时就会蹦出来几句市井脏话,都怪军中那些兵油子。
“先不管他们。”裴尧低声吩咐几句,倚躺着摆弄玉印。
承德见他这般疲累,便劝说道,“爷最近总是起夜,膳食用的也少,可要请了御医来瞧瞧?”
“不用。”他这病没人能治的了,说破了天,就是他过度劳累所致,实际上怎么回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入夜便睡不着觉,只有等大亮天才能踏实,这是心病。
回府已近亥时,承武快步进去汇报,随后是承德带着人进去,没说上几句话,太子亲信上门,裴尧压抑着烦躁摆弄了一晚上玉印,等送走人,已是乏到不行。
宝蓝色云龙捧寿坐褥的禅椅上,靠背铺的白虎皮,男人支着胳膊,半合着眼,猛然扎进黑暗中,一望无际的虚空不断侵蚀他,无孔不入的喧嚣日夜充斥他,直直快将他整个人炸裂掉…
蓦地睁开眼睛,光线乍泄,明暗交替,男人缓慢的动了下身体,余光扫见鱼缸,吩咐承德,“让她过来。”
承德脑中快速反应,小心翼翼的答,“奴才这就去请表姑娘。”
后退两步下楼梯,随即长舒一口气,猜对了,果真是那位与众不同的表姑娘…
他得告诉承武,以后必须要把那位表姑娘当祖宗供上…
俞寄蓉下晌回的清漪院,站的腿都麻了,秋白给她捶腿的功夫,宛白变出来一碗羊肉冬瓜汤,还有一碗用油炒过的金虾米,这若是兑了一堆去,简直人间美味。
就着饭吃了两碗,才吃饱喝足的躺在床上,身上早就换了秋白亲手给做的寝衣,打算睡一觉再去慈安堂。
结果这一睡差点误了时辰,还好老夫人也没醒,这才躲过一劫。
摸黑回去,晚间她不敢再吃东西,实在是太胖了,照着菱镜转个圈,上下掂量鼓囊处,真是愁死个人,不行,从今个儿开始,她得少吃,待成亲时好漂漂亮亮的出嫁。
今夜是宛白值夜,放下帐纱掩实,随后取了枕头睡在脚踏上,刚要灭掉烛火,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怕吵着姑娘,随意披了件衣裳出去。
承德一路跑过来的,灯笼举在头顶,见到宛白先是扫了眼她的穿着,才道,“表姑娘已然睡下了?”
“是啊,您是世子院中的?”上次从厨房把她唤过去的就是眼前之人。
“没错,快唤姑娘起来,世子有请。”承德边说边往前走,宛白一听世子,立马着急起来,“好好,您稍等…”
秋白听见声音出来,行礼后问明缘由,也赶紧进屋去伺候。
喝了汤觉得困意当头,身体烘的热乎乎的往下沉,好困…
“姑娘,姑娘…”
女子轻声唔了声,听得纱帐外又说,“世子请您过去…”
什么?
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去,凉的她一哆嗦,怎的大半夜让她过去?
被秋白扶着坐起来,嘀咕一句,“不去行不行?”
宛白痛快准备好衣裙,用力拉起她另一侧胳膊使人坐起来,“姑娘快些,来不及了…”
穿至一半,秋白反应过来,“哎呀,没绑纱布,快脱下来…”
一顿折腾后,俞寄蓉被推着出去,承德早就低头垂眼的候着了,抬手示意轿夫放下,“姑娘请上轿。”
青蓝顶的宽轿子停着栓,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府中坐轿子呢,临走之前,承德回头看了眼宛白,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用跟过去。
同昨日一样,她站在楼梯下往上看,罢,就当是去见一只疯狗。
缓步上楼,女子的脚步声都像她那个人,慢吞吞的让人着急,离着很远的地方停下步子,嗫嗫道,“世子。”
男人仍支着胳膊翘腿坐着,斜眉入鬓,英俊风流,眸光深邃的瞥一眼她,指着对面的禅椅道,“坐下。”
两张禅椅的位置摆放的很近,尤其男人的腿长,她这么坐下就正好能碰上他的膝盖,只能尽量往旁边躲,坐半个边儿。
“读。”裴尧指着她旁边的镂雕镶理石的八角香几命令道。
俞寄蓉侧身一看,那上边摊了本书,拿起来翻看目录,是本兵书,“从哪里开始?”
小心睇着他,若是读书也可,只要别像昨日那样就行。
男人没看她,却答,“随意。”
“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最开始,女子的声音还有些起伏不定,后来渐渐归于平静。
裴尧听着听着,又合上了眼,有这个女人的声音,就代表他还活着…
“凡兵,有以道胜,有以威胜……破军杀将,乘…”
到了这儿,俞寄蓉读不下去,抬眼看他,似睡着了,那她是不是能偷偷回去了?
刚想撂下书站起来,就听他沙哑着声音问,“怎么不读了?”
坏了,没睡着?
悄悄坐稳,轻声道,“下个字我不认识。”
这是实话。
手腕翻转想给他看,却听得男人用低沉浑厚的声音答出来,“乘闉发机,溃众夺地,成功乃返,此力胜也。王侯如此,所以三胜者毕矣。”
俞寄蓉讶异的盯着他,难不成他一直听着?她读了至少有小半个时辰…
“闉阇,城曲重门也,使用攻城器械强攻敌人城邑,占领敌国土地,功成之后,此乃兵力所致。”裴尧睁开眼,盯着她问,“明白了吗?”
“明白。”她受不了男人的目光,随即低下头继续读。
女人熟悉的声音就在耳侧,逐渐移开眼,落到她的耳垂上,今日戴的金珠串灯笼耳环,下坠的薄薄透明一层,手又痒了,真想把它薅下来,让那伤口再裂开…
她一边读,一边用余光扫着男人的动作,见他突然抬起手指抚摸下唇,登时如临大敌。
“把耳环摘了…”
果然,他开口了…
合上书,抬起眼看向他,眸光清澈澄静,“为何?”
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她?合着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可以揉捏的物件吗?
男人骤然直起腰往前倾向她,眼尾上挑着邪性尽显,狠声道,“我说摘了…”
这只不可理喻的疯狗…
俞寄蓉蹭的站起来要走,却被男人一把拽住手腕重重的按了下去,劈开的长腿夹住她的,让她动弹不得,“你最好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个混账…
眼前一层水雾,想挣扎却被他掐住腰身,裴尧最为厌烦的就是仆人不听话,大手用力,越发贴近她,“知道不听话的后果吗?”
女子身体一颤,过去痛苦的记忆席卷而来,冰凉的湖水灌满她的口腔,快要死了…
忍着泪,伸手把左耳的耳环摘掉,刚要放下,就被男人欺上来一口咬住了耳垂…
昨个儿是右耳,今个儿是左耳,唯一不同是,左耳没有破皮,只是肿胀的厉害,还有耳后的一块皮肤,泛着暧昧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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