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外
“无情的埃丽卡……”
小丑难过地瘪下嘴角，又被猩红的妆容扭曲成诡谲的模样，拖着腔调叹惋道：“你难道已经忘记他了吗？”
他拖着镣铐朝她走近，双手攀上金属栏杆，手腕间的链锁晃荡着碰撞在栏杆上，发出扰人的脆响。他还将自己的脸紧紧贴着栏杆，冰冷的柱体将他的表情挤压变形，但他就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仍旧极尽全力向前，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埃丽卡，唇瓣神经质地颤抖着，颤出恍若呢喃自语般的沙哑低语：“查尔斯，查尔斯，坐着轮椅的老朋友，心地善良的老好人。”
“你帮助他，他当然也喜欢你，但他更爱他的孩子。”
“于是他背叛你，辜负你的信任。于是你抛弃他，害了他的性命。”
小丑低低笑了两声，为这戏剧化的剧情。他忽地伸出双手，穿过栏杆，在虚空中夸张比划，画了一个巨大的叉：“就像两条交叉线，你们相遇，然后背道而驰。”
他扼腕叹息摇头晃脑一番后，尖锐的目光倏地戳向蝙蝠侠的眼睛，笑容高高挂起：“不像我和蝙蝠，我们可是彼此纠缠的重合线，行走在同样的道路上。”
“但你和查尔斯不是一路人。”
小丑同情道：“哦，真为你们感到遗憾。”
埃丽卡：“……”
埃丽卡看了一眼作为重合线的蝙蝠侠。
从对方平直的唇线和冷酷的眼神判断，他全程毫无情绪波动，就像是没听见小丑那番像是剖析真心的逆天发言。
她忽然就有些佩服蝙蝠侠了，这得有多么坚定的意志力，才能坚持到现在没杀了小丑。
然后她上前两步，用餐叉敲了敲金属栏杆，当当两声，打断了小丑单方面拉扯蝙蝠侠的表演：“我想知道的并不是查尔斯特纳。”
小丑古怪地瞧她一眼。
“但我说的就是查尔斯。”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餐叉的齿尖上，动作堪称轻柔的用指腹缓缓摩挲着上面的血迹：“亲爱的埃丽卡，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命运总是相似的。”
“就像我跟蝙蝠玩的那些游戏，一直一直一直都在不停绕着圈子。我逃出阿卡姆，我让他做选择，我伤害他爱的人；他换上紧身衣，他把我揍一顿，他送我进阿卡姆。”
“我再逃，他再关……没完没了。”
“但游戏规则就是这样，我们都在兜圈子，我们也都在等对方停止兜圈子。”
埃丽卡蹙起眉，忍不住再次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你是不用蝙蝠侠造句就不会说话了吗？”
小丑：“……”
蝙蝠侠：“……”
埃丽卡很不耐烦：“别再跟我提蝙蝠侠，在我的耐心告罄之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当什么谜语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小丑听得直摇头：“别这么急躁，埃丽卡，别急。来，跟我笑一笑。”
“这些都只是铺垫，你知道的，一场愉快的对话总是要循序渐进的。在引入观点之前，你得有一些具体的例子。”
“我的意思是，你和查尔斯也在绕圈子。你们和好，背叛，再和好，再背叛……兜兜转转，直至死亡。”
埃丽卡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如小丑所愿笑了一笑。
她松开手，手中的餐叉蹭着他冰凉的手指飞进牢房，眨眼间便贴着他的前额顺着脑袋的弧度剃去。
餐叉的齿尖自然不如开了刃的刀锋利，与其说是用钝刀子剃头不如说是直接暴力拔发。那一瞬间带来的刺激感让小丑倒吸一口凉气，被涂抹得猩红的唇色似乎都白了几分，更别说那张本就惨白的脸。
他下意识咬住牙关止住几欲脱口而出的痛呼，表情除了生理性的痛苦之外，还有几分茫然空白，怔怔看着自己的头发一缕缕从眼前飘落。
而头顶凉飕飕的。
小丑：“……”
埃丽卡保持微笑，又或是某种冷嘲的皮笑肉不笑：“现在，头脑清醒了吗？”
小丑闻言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放下手的时候，手指间全都是他死去的头发。像是被连根拔起的绿色植株，失去了生命与灵魂，蔫蔫地躺在他的掌心。
小丑：“……”
蝙蝠侠沉默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的外表仍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稳重模样，心里却有一瞬的走神。
他在想：很好，现在小丑可以和卢瑟一起竞选谁是世界上最要人命的秃子了。
埃丽卡则是敛了笑，双手抱臂，神色冰冷：“现在，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查尔斯究竟是谁？”
小丑又摸了摸脑袋。
这一回，他终于没再随心所欲地想到哪里讲到哪里，胡乱展开了。
“这该问你，埃丽卡。”他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我又不认识什么查尔斯。”
管他是汤姆还是查尔斯呢，他又没见过。他只是喜欢聊天，所以顺着杰索给的资料随意展开了一些，准备给蝙蝠添点堵，结果没想到先把自己的头发整没了。
说真的，小丑非常心疼他的头发——毕竟没有哪里的小丑会是秃子，一头鲜艳蓬松的乱发才是永不过时的经典形象。
小丑很难过。
他决定要让蝙蝠侠也不好过。
于是他又笑了笑，看着埃丽卡难看的脸色，语调轻松随意：“哇哦，一副想要杀了我的表情，真可怕。”
埃丽卡说：“我一直想。”
她果然就不应该抱有那么一点期待，指望能从这个疯子的嘴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你真应该早点找上我，或是当初直接将我溺死在哥谭湾。”
小丑哗啦啦晃着手铐链锁，又后退一步在牢房里转了一个圈：“这很有趣。”
“如果你在阿卡姆外直接杀了我，蝙蝠可能会和你吵一架，或者是打一架。这些都无所谓，总之事情最后就这样过去了。监狱可关不住你，而你的行为也算不上有多么罪不可赦。”
“但如果我进了阿卡姆，就像现在这样。我也在，你也在，蝙蝠也在。”
小丑笑道：“那么蝙蝠将不惜激怒你，也要拼死保护我。”
“阿卡姆，阿卡姆。这座疯人院保护的究竟是外面的人，还是里面的人呢？”
他移开视线，定在蝙蝠侠身上，扯开笑：“蝙蝠，你知道吗？”
蝙蝠侠没看他。他正观察着埃丽卡的微表情，判断她最后对小丑出手的可能性有多高——正如小丑说的那般，他不会让她在这里杀了小丑。
“这是他的计划，兰谢尔。”
蝙蝠侠试图劝导：“他想让我们在这里反目。”
埃丽卡思考了一会儿，没回复他，而是问小丑：“你相信蝙蝠侠能拦住我，为什么？”
“因为他是蝙蝠侠。”
小丑嗤笑一声，阴阳怪气：“我还相信蝙蝠会杀了我呢，但事实上呢？我还能在这儿跟他玩游戏。”
“……”
小丑忽地凑近，单手竖起侧在唇边象征性挡了挡，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她说：“你猜，蝙蝠手里现在有没有捏着一枚塑料蝙蝠镖，蝙蝠镖上面有没有抹着麻醉剂？”
正捏着麻醉针的蝙蝠侠：“……”
本来非常自信的埃丽卡：“……”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小丑已经开始环顾四周，准备找个地方坐下围观蝙蝠侠大战超能者了。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看见阿卡姆在天上飞，这还挺有趣的。
他们会打起来，毫无疑问。
这位兰谢尔女士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想杀了他，而最后她当然也会这么做，她没有理由不那么做。她的平静像是烈焰上薄薄的冰层，脆弱得一触即破。
小丑又在想，或许之后的某一天他还能看见蝙蝠侠和哥谭一起在天上飞呢，酷。
他换了一个站姿，悠悠道：“对了，查尔斯死前想对你说声抱歉。”
“……”
埃丽卡的目光骤然冷凝下来。
一而再再而三，小丑的每句话都在挑动她的怒火。是的，她也很清楚，他就是想让她动手——但，为什么不呢？
她抬起手，但没有去管小丑，而是控制着蝙蝠侠身上的金属带着他远离。
在腾空的那一瞬间，蝙蝠侠心中升起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不带她见小丑，他们在蝙蝠洞打一架，然后结仇；他带她来见小丑，他们在阿卡姆打一架，然后结仇。结果没有改变。而今日之后，他必须做一些针对蝙蝠洞阿卡姆甚至是哥谭升空的计划方案了。
疲惫感转瞬即逝，蝙蝠侠很快便恢复沉静。
他的制服早就改动过，至少除去了部分铅层，为确保双手可以自由活动。但他没有直接将麻醉针扔出去，而是换成一枚特制蝙蝠镖。
当然，只是用于试探。
小丑说完那番话后，埃丽卡不可能毫无准备。所以他选择先用蝙蝠镖打掩护，找准时机再扔麻醉针。
埃丽卡拦下了那枚蝙蝠镖，用的那把餐叉。而意外却随之发生。
真的只是意外。
餐叉击飞了蝙蝠镖，改变了它的行动轨迹。但也额外给它施加了一个力，一个加速度，使得它以刁钻的角度和更快的速度，于眨眼间穿过栏杆击中小丑的腰椎。
在小丑倒下之前，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不可能的巧合，但就是发生了。
埃丽卡看着捂着腰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的小丑，总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这种记忆错乱的恍惚感让她分心，在被蝙蝠侠的麻醉针击中的前一刻，她还在想：小丑以后是不是也得秃着头坐轮椅了？
唔，有点想看。
……
等等，为什么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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