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殿选结束,之后就是定下各个小主的位分和居住的宫殿。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味道悠长沉厚,明黄色的奏折堆在玉桌,姬充祤伏案处理朝政,手臂劲瘦有力,握着朱笔行走龙蛇,清隽的眉头锁着,时不时批下一句话。
他的脾气不好,群臣皆知,偏偏有人用琐事或废话来烦他。
“陛下,臣昨日梦见天颜,深感皇恩,特来谢恩。”
他便批复,“三天不许睡,朕会派人盯着。”
“臣在南蛮之地,艰苦劳作,不敢休息,也愿恭己敬德,励精图治。”
他不耐烦,就说,“脑子不清醒,就去海水里多泡几天。”
御书房里的气压渐渐低沉,身边伺候的宫人都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邵达静候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已。
宫里人人都羡慕他们能在陛下身旁当差,地位不比主子们差,甚至有些朝臣嫔妃还要争相讨好,谁能想到他们心里的苦呢?
陛下虽是初登基,但先帝昏庸无道,贪恋美色,时常流连后宫,频频延朝免朝。太师痛批他“正人不亲,直言不闻,下情不达”后愤然辞官。结果被先帝怒而报复,一家十几口全死在了半道上,连尸骨都不许回乡。
朝臣们当即对他冷了心,不再日日劝谏,而是将希望放在了当年的太子,也是如今的陛下身上,全心全意开始辅佐他。
而陛下也确实优秀,受大儒和将军教导,文武双全,行事老练,堪称上回天意,下慰民心。
从十五岁起就开始监国,等到先帝吃丹药去世,他顺理成章地登基称帝,按理说,上位者交替,朝堂或多或少都要动荡一番。
可放在陛下身上,偏偏无事发生,若非邸报下达,百姓甚至是小官都不知道皇帝换人了。
人人都赞扬当今陛下圣明,平定边患,镇守北蛮,收复南疆,让边境达到了难得的太平。
在治理国家上,他也颇有沟壑,削减杂税,惩处贪官,大兴水利,使国库充盈,百姓安定,实在是一位让人称道的明君。
可只有他明白,陛下的内里远不如朝臣认知中的贤明有德。
有人上奏折提议将前太师的尸骨迁入其祖坟,并将其追封为侯爵,陛下随手放在了一边,冷笑着说,“先帝再不好,也是皇帝,他敢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邵达当时后背立马浮现出了一层白毛汗,只敢把自己当哑巴。
当年先帝爷被困在后宫,整日嬉戏无厌,哪里有能耐悄无声息地解决当年太师,能做到的,只有他伺候的这位。
一是解决了藐视皇权,结党营私,“桃李满天下”的太师,二是让朝臣彻底对先帝寒心,进而转投入太子的麾下,如此心机,很难想象出自一名年仅十四岁的少年。
环佩声叮咚作响,皇后下了轿辇,率领宫人来到了御书房前,昭通候在门外,快步走过去迎接,躬身道,“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我和陛下有事商讨,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娘娘客气了,请在此稍加等候。”
邵通走进御书房,像是闯进了寂静无声的死地,心里咯噔一跳,见到邵达给他递的眼色,头往下更低了一寸。
“什么事?”
“回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她来干什么?”姬充祤有些困惑,处理政事的时候,他最厌恶被人打扰,这些年皇后一直做得很好,基本上不来他这边晃荡,今天倒是头一遭。
“或许……是为了殿选的事?”
“她自己拿主意就好,何必来问我?”姬充祤刚要回绝,又想起了那个长得美艳无比,心声却古里古怪的秀女,笔下一顿,“行吧,让她进来,把这些奏折都收起来,别让她见到了。”
“是。”
邵达已经习惯了,大概是被人暗害多了,陛下的警惕心极重,谁都不会信任。
皇后家世显赫,是京城了出了名的大家闺秀,虽然行事规矩,从不逾越,但他从来不会失去防备,把自己的想法和喜好透露半点。
在他眼里,这后宫与其是他的妻妾住所,倒不如是另一个朝堂,每个妃子身后都代表着一股势力,他完全是用对待大臣的态度对待后妃,权衡的唯有利弊,从来没有付出过丁点感情。
皇后听见陛下召见,面上带出了几分由衷的喜色,脚步也轻快了几分,行礼过后,她招了招手,让宫人捧着册子奉在御桌上。
“陛下,这是今年秀女的位分和宫殿,您看有无需要变动之处?”
姬充祤没有回答,随意翻了翻,对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毫无波澜,直到见到了覃黎殊三个字,他才堪堪停下,意味深长道:“覃氏只给了答应的位分?住在楚阳宫?”
皇后气度雍容,为人沉稳,听到这话都不免愣了一下,胸腔有些绵密的苦涩,回答,“是,她家世不好,若是位分太高,未免会引起其他宫妃不满。”
姬充祤没有深究,像是默认了,又说,“楚阳宫是除了你的长乐宫,离朕的寝宫最近的宫殿,你这倒是不怕引起不满了。”
“覃答应位分不高,只能住在偏殿,臣妾见陛下对她有几分关注,便想让她跟在您身边时时伺候,也好叫您舒心。”
“有心了,不过楚阳宫之前住过的嫔妃下场都不好,这个名字怕是不吉利,便改成凭麟宫吧。”
“凭麟?麒麟可是祥瑞之兽,倚仗神兽,覃答应必定福泽深厚,他日诞下麟儿,更是一段佳话。”
姬充祤似笑非笑,并不反对,“皇后能明白朕的意思就好,有些事不必说明。”
皇后笑容一滞,恭顺道,“是,陛下的安排极好,臣妾先告退了。”
……
长乐宫
回到宫里,皇后便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秋海棠,默默垂了几滴泪。
她身后的贴身宫女得喜见了,不痛快道,“娘娘不必挂心,凭她是谁,不过有张脸能看,如何能越过您去,陛下对她不过是一时之欢,什么凭麟?也不过是借他人之势,要真喜欢,大可以直接改名麒麟宫。”
“你懂什么?”
皇后又酸又涩,想到他们夫妻几年,从来没得到过他除了公事之外的半句问候,那人不过才入宫,便能让他亲自改名。
而凭麟之意,也不过是她故意曲解,如果没猜错的话,原意应该是“龙颜惠殊宠,麟阁凭天居。”
瞧,将她的名字嵌入其中,多精巧的心思啊!
如此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就算是被分到偏殿,这座宫殿仍然独属于她一人,旁人休想染指。
她承认,当时她的解释的确是带着几分小心思,谁曾想竟然得到了陛下的警告,凭什么!
这几年来,她连张好脸色都看不见,每逢侍寝,他也只是来宫里略坐坐就走了。除了皇后的尊荣和虚名,她什么都没得到。
而覃黎殊,才刚见了一面而已啊,竟是入了陛下的眼。
不过得喜说得对,她长得再美,家世却卑贱,和她根本无法比,以她的出身,做个嫔位都勉强了,她最大的敌人,是下面的两个妃子,荣妃家世不属于她,且知书达理,富有才名;怡妃更是东宫太后的亲侄女,那个老太婆为了她,可没少给她脸色看。
皇后冷静了下来,传来得喜,说,“去我库房挑几匹好料子和首饰来,准备送给各宫新封的妹妹,记住,覃答应那里要厚上三分。”
“是,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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