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朝辉小学（零四）
突然响起的铃声让303教室门口的所有人一个激灵。芸芸吓得直接抱住了程亦安的胳膊，往四周左看右看。
“怎么了怎么了？这铃声怎么又响了？任务提示不是说固定时间吗？”
“……卡片上并没有说一天只会有一次。”
程亦安皱了皱眉，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和旁边二人的衣着上。
上一回铃响，唯一出现的怪事就是那个中年阿姨突然穿上了蓝白校服。
目前她在这个学校里包括她自己在内一共见到了六人，任务期限是三天。
如果真的每天会随机选择两个人，且这个选择的人选不会重复的话……那就是每个人必然会“穿校服”一次。
程亦安眼眸微沉。
由于上一次的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暂且在心里假设了“穿校服”是某种惩罚措施。可若是每个人必然会发生，那就不像是惩罚，而更像是一种“机会”。
问题是，这是达成什么的“机会”？
程亦安抿了抿唇，抬手将面颊右侧的长发别到耳后。
目前所谓的“任务”毫无进展，事情却已发生不少。
还是线索太少了。
程亦安正在沉思中，忽然感觉到挽着自己的手瞬间收紧，同时身旁人朝她这里靠近了一步。
“姐、姐姐！他的衣服！”芸芸声线颤抖，伸手指向了前方。
程亦安顺着身旁人的视线转头望去，微微睁大了眼。
原本身着深棕衬衫的朱周此时上半身的衣着已经变成了有些眼熟的蓝白校服。
他本人显然也发现了，正低着头，表情有些发愣。
“朱周。”程亦安开口喊了他一声。
对方下意识地抬了头，下一瞬脸色骤变。他睁大了眼往四周看了看，却不知为何没有动作，整个人僵在原地微微颤抖。
这反应怎么和之前的中年阿姨有些相似？他们都看到什么了？
程亦安瞧着对方发白的脸色，提高了些音量吸引其注意力：“朱周！你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这一声像是唤回了朱周的神志。他转过头，下意识地朝着程亦安的方向前进了一步，同时朝对方露出了求救的眼神：
“有，有好多学生，他们，他们有些奇怪……”
“学生？”程亦安重复了一遍，蹙了眉：“哪里奇怪？”
“他们……”
这一句话程亦安只听清了前面两个字。
刹那间，朱周的声音就像是隔着一层水幕一般，听起来遥远而又模糊。
数不尽的气泡簇拥成团从她耳边一串串拂过，最后上浮至水面逐个破裂。
程亦安怔怔地站在原地。晦暗不明的光线下，她的视线内突然出现了许多人形的黑影。
这些黑影一个接着一个，摇摇晃晃地，将她、芸芸、朱周三人团团围在了这个303班的走廊上！
这是……什么东西？
程亦安屏住了呼吸，眨了一下眼，想要将这些黑影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发现这些黑影又瞬间全消失了。
视野恢复到了原来的光亮。
她如梦初醒，立刻扭头看了看前后。整条走廊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幻觉？
“姐姐，你怎么了？你刚刚的表情好奇怪……”近处传来芸芸担忧的声音。
程亦安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然后转头对朱周说：“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听清楚，你说他们哪里奇怪？”
只这一会，朱周的脸色似乎更差了一些。他发白的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却被远方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打断。
“闭上你的嘴！不要开口！”
几人回头。从另一边的走廊尽头出现了跑得气喘吁吁的二人，正是之前离开的“李哥”和第一个穿校服的中年女人。
那个阿姨的衣服已经恢复原样了。程亦安特意多看了几眼。
两人似乎也没有受伤的样子，只是有些疲惫。
“李哥”只在走廊尽头歇了一会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一过来就对朱周竖起了眉毛：“喂，你听好了，后面别说话，别回我话。”
“这校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知道你看到了很多……小学生。别怕，他们就是一群十岁左右的小毛孩，你可是个成年人，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实在不行，你就像我们刚刚一样，就愣跑，别理他们。他们跑得慢，也不会穿墙什么的，追不上你的。”
听完这番话，朱周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求救般地看向壮硕汉子，嘴唇颤抖着：“可是，李哥。他们……”
“你给我闭嘴！不是说了不准回我话的吗？再说话我揍你！”壮硕汉子冲着朱周一瞪眼，晃了晃拳头成功地让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壮硕汉子见他安静了，便转头看向程亦安这边：“刚刚是你在和他说话吧？你不能再和他说了。根据哥刚刚的经历，只要你和‘穿校服的人’说话超过三句，你也会换上校服看到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学生。”
说到这里，他突然声音大了点，同时往朱周那边望了一眼：“你也听到了吧？可别乱和我们说话害人啊。这里可都是体力不怎么好的女同志。哥刚刚带着这大妈绕着这破学校上蹿下跳东躲西藏跑了好几圈，跟猴似的。可再带不动第二个人跑了，你要跑，你自己去。”
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和后面的中年女人：“我叫李严，叫我李哥就好。这大妈之前说她姓尹，叫啥我也不知道，你们随便喊。”
“我是亦安，她是芸芸。”程亦安见状也同样介绍了下自己和身旁人。
李严一听嗤笑了一声：“都这时候了，一个名字还都掖着藏着呢？”
程亦安没理会他的嘲笑，沉思片刻后开口：“你刚刚说，只要和穿校服的人说话超过三句，也会穿上校服看到那些看不到的东西？”
“是啊。”李严随口应声，一转头看到朱周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奇怪地说了一句：“你咋还在这？那些小孩没追你？”
几步远处的朱周就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他双目直直地看向前方，有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鬓角滚落。
好像不太对。
程亦安只看了一眼发现了不对劲。按照这个李严的说法，穿校服之后只是会被这些看不见的小学生追着跑，而成年人要跑过一个小学生并不是一件难事，所以没有太大危险。
可是朱周即使听到了这句话，也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是情况和之前不一样？
程亦安刚想开口，却瞬间想到了刚刚说过“交流超过三句也会穿上校服”。她在心底犹豫了一会，还是闭上了嘴，只是紧紧盯着前面人。
此时的走廊静得出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身上。
外边阴沉的天空随着夜色临近愈发暗了下来。
突然，“砰”地一声，所有人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看向了声源处。
303班的后门在众人的视线里毫无预兆地打开了。紧接着，走廊中央的朱周就像是在被什么推搡着一样，以一个有些怪异的姿势踉跄着走进了班级。
“草，”程亦安听见旁边的李严低骂了一句，嘴里嘟囔着：“刚刚没看到这是303，这小子该不会要出事吧？”
李严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挪了挪步子，移到了班级后门口，往里看去。
程亦安想了想，也跟着想过去看看303班内的情况。可她刚一有动作，就发现了来自胳膊上的阻力。
她回头，芸芸抱着她的手，双眼满是不安，朝她做了个嘴型“我害怕”。
程亦安皱了皱眉，靠近芸芸耳边小声道：“你害怕的话，就在这里和阿姨一起，我去看看朱周是怎么回事，就在旁边。”
话音刚落，程亦安却发现胳膊处芸芸抱得更紧了。
她转过头发现李严侧面的表情像是有些震惊，从她这里又看不见303班级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不由得心下一着急，不顾芸芸恳求的表情，手上用力挣开了对方。挣脱后，她没有再看对方的表情，而是走到李严旁边跟着一起往里看。
“……不可能的……”
“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你们不是同学吗？”
程亦安刚走过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朱周情绪激动的吼声。她愣了下，视线往内投去。
303教室内依旧是除了课桌椅外空荡荡一片，与其他班级并无不同。这个学校每个班级的人数似乎都不多，教室后方留出的空间都能足够再摆十几张课桌。
朱周此时正站在后面空地的中央，背朝着他们看不见表情，只看见他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刚刚那个吼声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前面发生什么了？
程亦安戳了戳一手按着门边墙的李严，用眼神问道。
李严显然不喜欢这种眼神交流的做法，他直接压低了声音回道：“他在和那些小学生说话。”
“可以交流？”看他这样，程亦安也索性压低了声音说话。
“不知道，我之前跑路的时候骂他们崽种，他们没理我。”
“……”
程亦安嘴角一抽，继续探头往里看。这一看，却让她发现了一个细节：朱周的右手自然垂落，手掌却是一个奇怪的半张姿势。
这个姿势，好像是在手里握着什么体积比较大的东西……
程亦安伸手自己比划了一下这个动作，思考了一下在教室里能得到，可能会让他这样握着的物件。
教师用的大三角板、笔筒、大圆规……
“我不可能做的。你们……我管不了你们……”
思索间，里面再次传来朱周的声音。程亦安抬眼看去，恰好看到朱周猛地一个转身，直直地朝着开着的后门处他们这边跑来。
她连忙靠墙边站，给似乎要冲出来的人让位。
一秒、两秒、三秒……
程亦安靠墙安静地等了一会，却没看到任何人从里面出来。
教室后边距离后门顶多几步路的距离……
正疑惑着，比她更靠近后门的李严突然动了。他直接一步迈进了刚刚还不愿意进的303班级内。
片刻后，从里面传来了李严焦急的声音：
“喂！你，你振作一点啊！”
心底不安的情绪逐渐扩大。程亦安缓缓抬步，走到了后门口。
朱周仰天倒在了教室靠近后门的位置，大张着口，眼球外凸，表情狰狞而又痛苦。他的身体还在上下抽搐着，可抖动的间隔时间明显一次比一次长。
李严正跪在他身旁的地上，双手紧紧地按在他的脖颈处。
大量殷红的鲜血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不一会就将手心手背均染上了刺目的颜色。
颈动脉……
程亦安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愣着干什么！快来救人啊！”
前面李严的吼声仿佛是从什么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滋。”
夜间校园的灯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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