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哟，您车上还藏着个人呢...…

“咱俩的事儿就不是这事，我跟你说”，都说大礼动人心，他竟然不满足我精心准备的行贿礼品，我赶紧哄人，”你不要太庸俗，有人送你车珠子，就你这眼光，可能玩几天就当废物扔了，送你一钓竿，就你这性子，你也坐不住，你就说咱，送你一希望，你都不感激感激我？“

        “大爷，您多大年纪了？这是拉的啥海货啊？新鲜不新鲜啊？去哪个市场的啊？”在一个红灯前，他隔着我给对面一个司机扔了根烟，两人搭起了话茬，他的爱好和大仙不一样，对方明明就是一个白发斑斑的老大爷啊，这话儿扯得，什么人都能攀上关系。钱仔放在车前的吊坠晃晃悠悠，他一边疯狂的骂我抠门财主老扒皮一边深入群众了解民生疾苦。

        我在一片光里眯缝着眼睛，把头深深埋进膝盖，手里还要假装摸索着脚下的东西。太尴尬了，这几年有人学周易谈八卦装深沉混成了算命先生，还有人拿着单反到处乱窜当了景区摆摊快速成像的小商贩，钱仔就更厉害了，他是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敢随便打招呼。上次就是，和一个小姑娘打完招呼之后就被人男朋友拎着棍子撵车屁股后面追，说钱仔调戏小姑娘。

        “刚六十多点，开了快五十多年的汽车了。”海边的汉子爽朗的回复着陌生人的问候，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让他的脸透出古铜的健康色，我扭头就能看到贴在一块的后视镜，钱仔再往前蹭一步，两车就要刮擦了。“您开车挺稳的，大爷您这身体真可以，网上我看还有八十岁的人还在开车，您这身板开到九十没问题。”他冲大爷伸出了拇指，短短数十秒的萍水相逢就差滴血认亲，这孩子太会说话，见过他的人都会这么把他夸。

        他俩聊这么开心，我却感觉屁股上有根针，开车不要一心二用，我就唯恐钱仔不小心油门当了刹车。时光不只是用来喂猪的，还有可能就是专门来培养怪物的，也不晓得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把一个给根棍就能缩角落里玩一上午蚂蚁的懵懂小孩，变成了一个看到谁都能扯着谁关键是还能尬聊半天的厚脸皮青年。

        他从大三就开始钻研所谓的成功学，他说成功的要点就是出上脸皮迈开腿张开嘴。

        “呦，您这车还藏着个人呢？什么时候你这又上来个人？”瞄了一眼后视镜，我再次扭过头确认，后座上的确还端坐着一个女生。这也太惊悚了，穿一身素白，一声不吭坐后边。

        当自己是哑巴吗？要不是安全带质量足够好，我想我这身躯铁定会跟魂儿一样跳车而去的。我指着那姑娘就跟他要一个说法，“她是谁？她是怎么上的车？”

        钱仔有好多职业，现在不会又当兼职司机了吧？就他这瞪圆了眼睛还是一条缝儿的形象，第一关人脸认证也过不了啊，那平台审核的条件也太不严格了。

        “人家比你上车还早，本来想给你介绍下的，你可好，上车就开始睡觉，耗子你是不是经常受虐待？“他找到机会，疯狂输出自个儿的吐槽技能，我也觉得他说得对，”你们老板是属猫的吗？天天让你出差，整的爷都没人陪我看海了？”

        这个季节，光秃秃的树杈稍微露出了枝丫，他就想去海边吹风，“我要说我刚招的新人，过来给我看店的，你信不信？”自从两年前在海边租了个房子，瞅准时机他就做起了收短租的包租公，他也是从那会儿过上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日子，“你要相信运气这种事情，别以为咱是孤家寡人一个，那天我还从摊上扒出来个珍珠，你就说我运气好不好！！！”

        “小偷进你屋转一圈都得流着眼泪给你留俩钢镚，你这品位低下的人，就你那办公条件，小姑娘，应聘的时候你打听好你这老板的底细没有？”年纪轻轻不学好想什么创业，老郝经常拿凉水泼我，我赶紧劝迷途的小孩儿远离钱仔，不要因为他皮囊尚好会说几句好话就轻易上陌生人的当，就一光杆司令还敢配秘书？

        “不用害怕，我是个好人，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啊，他要是贩卖人口我替你报警，姑娘，你电话多少？”

        “什么年代了，瞧你这忽悠小姑娘的套路吧！”陌生的姑娘粲然一笑，在我一颗正经心上噗嗤就扎个窟窿，她虽然长得很漂亮，但这绝对不是我原谅她的理由，“不给，虽然你看着老实，为什么我觉得你才是坏人？”

        沉默万岁，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巧克力的滋味，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错误的小数点出现在哪里，生活处处是坑，这就是我喜欢闭嘴的原因。“你就是活该，套路不要来虚的，追小姑娘你得送礼啊，你手上这块表不错，拿出来当个见面礼啊。”带着按摩枕的钱仔哈哈大笑，动作太大，车头也跟着他的动作甩出好远，他这是想要跟我同归于尽，“耗子，你也别太抠了，想搭讪想找女朋友你得奉献出你的诚意来啊。”

        我看了看手上那块多年陪伴被我盘了一层油浆的表，觉得还是抠门点比较好。

        “哎呀，今儿我给你介绍介绍酒囊饭袋这形象是怎么来的啊，一点不用客气，他就是。”这位司机将朋友拿来现场教学，他指着一个生动的活标本就对着店员谆谆诱导，“我身边这群朋友啊，会把纯洁的小朋友带坏的，你看看他那肚子，你看看他那眼神，你摸摸后面他那包，里面保准有酒瓶子。”

        “真的啊，啊！这样的人怎么会存在？”小姑娘配合他大惊小怪，一副没见过怪人的样子，“你就说他是个酒鬼呗！”

        “那可不，他有辆车，车的后备厢塞满了白酒和红酒，他就这点爱好了，另一个爱好就是抠脚。”钱仔竟然这么说我，这可把我气得晚上要睡不着觉了。酒是粮食精，酒是安眠药，治疗失眠的特效药缺了酒下肚，能成？他们一定对酒有偏见，一醉解千愁，你醉了世界就醉了，酒多了不好吗？反正我是绝对不承认自己是酒鬼的。

        至于抠脚这个爱好，我得意地想，我这形象上也完全看不出来啊。

        “你在叨叨啥？”看我嘴型在动，钱仔扭着脖子努力想看到我的反应，多亏他的颈椎劳损，成功阻止了他要拍我的举动。他这脖子，当初玩游戏玩得时间太多，现在是铁疙瘩一个，点头都费劲。我们都说他在电脑前面再趴上两年，准看不到脚下三米之外的路。

        “街上有条狗，我在和它说话。我和它说，你兄弟嘴有点碎，应该用绳给他舌头上绑个蝴蝶结。”我面无表情。

        那个女孩终于放弃了矜持，在车厢里爆发出一声声汉子般的笑声。

        有的女孩子真是虚伪，她说我很有趣，可是她就是不肯给我她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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