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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相视而笑


杨冀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认真跟你说,你的那个新欢沈至诚,我看他此次很难全身而退咯。”

林远宥吃了一大惊道:“你说什么?”

杨冀儿看着林远宥毫不掩饰的吃惊和担忧,不禁啧啧啧道:“你看看你,能不能收敛一下你的表情?一脸的吃惊和担忧。”

林远宥低下头,叹了口气,道:“我遇到的怎么都是些惹事的麻烦主。我最近这是犯天煞星了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有你,能不能省省心。”

杨冀儿道:“我现在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可不要数落我。我现在铁了心等着朝廷来将我这安抚司改土归流了,做什么杨家的大头领大土司,做什么宣慰使,我没那野心,我嫌累。”

林远宥笑道:“你此举深谙我心。你可见金筑的金家,改土归流颇觉闲逸,少了多少麻烦。朝廷每年发些俸禄,有事还有朝廷出面撑着,不用自家养什么军队和将领,只专心养马,岁贡几百匹马给朝廷便可高枕无忧。”

杨冀儿笑道:“我知道省城金筑的金家,我曾和金家世子见过面。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会认真处理的。虽说是改土归流了,金家的领地还是金家世袭。

再说了,你了解我,你我这等懒人,自是想活的简单些。我现在也想跟随我的那些花木岭的人活在这世上能有所庇佑。什么宣慰司杨家的大头领,什么播州大王,这些我都不感兴趣。

若是景儿长大成人了,我就将我这安抚司的身份传给他,我和你回到江南,浪迹江湖之间,走走停停,那才是我想要的快意人生。”

林远宥笑道:“我和你一起快意人生?你那三房夫人不是要随时要了我的命去。”  

杨冀儿白了他一眼道:“谁敢?”

林远宥道:“我认真和你说,你这想法,今日也只可与我说说,旁人若是听了去,恐怕你的麻烦就大了,我敢保证你会不太平。还有,你可要提防你的那位亲叔叔,他随时都想看着你没命。”

杨冀儿笑道:“他呀,你放心好了,我看他暂时是没那个能力了。据说水西的安家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上坪的那块地,他怕他腹背受敌,暂时不会动我了。”

沉默了一会,又说道:“再说了,你还不知道我,这世间的事情,我从来只在乎一个人的看法。我这些想法,只要你不反对,那就算是定下来了。其他人我是不会说的。”说着看了看林远宥。

林远宥笑而不语。这是个难得宁静的傍晚,难得杨冀儿有空闲,难得能这样闲闲散散地在一起什么也不做。

林远宥特意取出了今年的新茶,道:“可以尝尝我山庄新炒的春茶了。”

杨冀儿笑道:“经你手泡出来的茶,就是陈了三年的旧茶也能喝出别样的滋味。”

林远宥并不理会他的马屁,只道:“你说的那是陈皮。我泡的茶那也得是懂茶的人才能喝出别样的滋味来。”

杨冀儿在一边看着他烹茶,一边无所事事地哼着调调。林远宥道:“沈至诚那边你可帮我盯着些没有?”

杨冀儿道:“盯着呢。那家伙就是个疯狂的人,精力旺盛,整日里纵横黔北各个州府之间,看来是不搞出事情来是不会罢休咯。”

林远宥道:“你可知道他的意图?”

杨冀儿道:“感觉像是朝廷派下来的大内按察使。但凡来这蛮夷之地的人,一般文官出身的按察使怕是撑不住这道路不通之苦,再者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到这蛮荒之地,随时还有被土人暗杀之忧。”

林远宥道:“据说这黔地折了朝廷不少官员。”

杨冀儿道:“据说是有按察使被截杀,有先锋将军中毒弩身亡,还有些事情朝廷是秘而不宣,据说近些年不下于七八桩这样的事情,桩桩都是朝廷命官。”

林远宥道:“这蛮荒之地,有悖法理之事真不少啊。锦衣卫的沈大人和他的手下真不怕事。竟然敢将这贵州四面八方摸了个遍。”

杨冀儿道:“艺高人胆大。关键是现在的黔地也不比以前了,到处都开通了官道。我看沈大人费的周章可真不小,派了数批人马将整个黔地查探了个遍。这次那位沈大人亲自出马了,我真佩服他的做派,毫不停歇,马不停蹄,官员若都是他这般勤政,我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林远宥笑道:“看看你这言辞,哪里是想浪迹江南诗酒人间的闲人,分明就是我大明的一方父母官。”

杨冀儿啃着自己的指甲,笑道:“我虽是个小土司,我也是个心怀大明的好土司。毕竟你我都是大明江南的水土养大的,都是从大明的江南走过来的中土人士。”

林远宥嫌弃道:“中土过来的土司大人,您老人家别啃指甲了,隔壁房间有剪刀,有指甲锉,麻烦您老人家移步去隔壁房间收拾一下指甲。”

杨冀儿道:“现在不去,我等晚上你给我收拾。”

林远宥道:“好好好,等会晚上我给你收拾。说正经事,沈至诚现在到哪里了?”

杨冀儿道:“最近刚刚到镇远府。整日就在镇远府的大街上晃悠,据说还看上了萃一阁一个叫伊雪姑娘。

沈至诚那家伙就有一点好,光明正大,纵横东南西北从来都走官道,不作死。”

林远宥笑了笑,道:“我可不想他死。”

杨冀儿撇嘴笑道:“你笑的很牵强啊。”

林远宥一边倒茶,一边笑道:“有什么牵强,好兄弟有喜欢的姑娘我自然要高兴。”

杨冀儿突然就大笑起来了。林远宥头也不抬,道:“你若是有了喜欢的人,我自是要亲自过问,给你抢也抢过来。”

杨冀儿哼着小调,蜷在座椅里,不再顺着林远宥的话说,只天一句地一句地道:“这天都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吃饭?”

林远宥若有所思,道:“该好了,宝儿会来叫你的。”

杨冀儿道:“你心神不宁的,是不是还想着镇远的事情?”

林远宥道:“是的,沈至诚逗留在镇远,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不然以他的做派,早就该回来了。”

杨冀儿道:“沈至诚从镇远镖局这条线查起,肯定是有收获了。”

林远宥道:“不知道什么人这么蠢,竟然要挟镇远镖局的大当家的来追杀我。这镇远镖局是西南第一镖局,他们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就算我和大当家的马翎的交情不深,这西南第一镖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威胁的了的。我怕对方这次是真的要栽了。沈至诚八成查到了什么,所以在镇远盘亘不归。”

杨冀儿道:“极有可能,马翎那家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比鬼都精明。据说他镖局的分号遍布西南,分号加上客栈不下几十家。对方真是蠢到家了。

不过也难说,那群追杀你的人都敢明目张胆白天黑夜地穷追不舍,那一定不是自负那么简单,看来势头不小啊,手里八成是有胜券。”

林远宥道:“我也不过是救了两个锦衣卫而已,那群人竟那么仇恨我,几次三番追杀我,竟让我想不透了。”

杨冀儿道:“你不仅仅是救了两个锦衣卫,最要紧的是你还了我花木岭清白。让我从锦衣卫的黑名单中洗白了。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做,我派我的人将我杨家的几个叔叔查了个遍,竟没什么头绪。”

林远宥道:“那看来可以排除杨家人的嫌疑了。那你就是不是要考虑一下你的好邻居老田家了。”

半晌又沉吟道,“我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一个区区五品的锦衣卫千户,带的人马不足百人,怎么可能有底气纵横整个贵州?虽然他们打着学习民风民俗,勘寻黔地宝物的旗号,也不该是这般做派。”

杨冀儿道:“有道理,可是锦衣卫的事情与我们有何关系?朝廷想灭谁就灭去吧。我感觉我们是安全的现在。

不过我现在是真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的好邻居了,这老田家惦记我的花木岭就罢了,现在是惦记我的命了,有意思。”

林远宥点点头,没有说话,但是此时他觉得自己要去镇远一趟。

夏日晚间的夜雨山庄清凉又舒适。黔地最最难得的好处就是这样的天气里,少蚊蝇,也少酷暑。

晚饭时分,更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

林远宥和杨冀儿并肩坐着,宝儿和杨景儿分坐在他们的身侧,和睦的一家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快快乐乐地一起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四人就这样在小院的竹椅上说着话,与普普通通的人家毫无二致。

谁能想到这两个人中有一人是花木岭的冀王爷,人人敬仰,杀伐决断的冀王爷,娶了三房夫人的冀王爷却在这夜雨山庄的一处小院落里像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呢。

明亮的天空繁星点点,四周有啾啾的虫鸣,清凉的夜风吹过远处的竹林,传来沙沙的声音。夜幕四垂在夜雨山庄的周围,静谧有又深远。

林远宥和杨冀儿相视而笑,这世间美好的事情一定也包括在幸福美满的时候,能有一个可以相视而笑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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