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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陆:我心匪石


承德二十二年,腊月初十。

        太尉崔准誓百官于尚书省曰:“乙丑日,祀天地神祇于南郊社,各扬其职。不供其事,国有常刑。”皇帝、文武侍臣散斋四日。

        丁卯享日,未明五刻,太庙令服其服,于郊社行陈设。陈有待事之次,即事之位,门外之位,牲器之位,席神之位。

        翌日,午后十刻,去坛二百步所,禁行人,省牲器。

        腊月十五,庚午祀日。

        未明三刻,奠玉帛。郊社令、良愬令各帅其属。未明二刻,执尊、罍、篚、冪者各就位。谒者、赞引各引群臣入就位。

        未明一刻,侍中郑闱版奏“外办”。皇帝服衮冕,乘舆以出。皇帝升辂,如初。黄门侍郎林题奏“请进发”。至大次门外,南向至版位。

        皇帝升圜坛自南陛,搢镇珪受之,至中层平台拜位。燔柴炉,迎苍天。受币跪奠于昊天上帝、高祖神尧皇帝,俯伏,兴,少退,三叩九拜。

        奠毕,皇帝既升,奠玉、币。太官令帅进馔者奉馔,各陈于内壝门外。谒者引司徒出,诣馔所,进熟。

        申时三刻,皇帝乘舆升辂,黄门侍郎林题奏“请进发”。诸卫列大驾仗卫,北经长安城南明德门、皇城南朱雀门,并延朱雀大道至承天门,下除。上丹墀,御于中朝太极前殿,文武侍臣并列。

        鸣鞭传警,门下侍中郑闱登承天门,宣诏。

        “文宗制曰:朕以寡昧,虔奉鸿休,本殊王季之贤,早达延陵之节。昔在承德,无嗣而独……皇二女若徽温文既习,圣敬克跻。朕之知子,庶不负时,历数在躬,宜陟元后。可令即皇帝位。王公百僚,宜识朕意。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宣毕,内外朝臣向御座叩拜,山呼万岁。

        “大行皇帝奄弃普天,痛贯心灵,若置汤火。思遵大孝,不敢灭身,永慕长号,将何逮及。粤以孤眇,属当元嗣,思励空薄,康济黎元。敬顺惟新,仰昭先德,宜布凯泽,被乎亿兆。

        承德元年以来责情流配者并放还,除反逆、大逆、叛、降不敬等十条重罪者,可大赦天下。文武官五品已上先无爵者赐爵一级,六品已下加勋一转。诸年八十以上赉以粟帛,天下给复一年。放掖庭宫女三千余人。

        朕少而践阼,不更世事。是用经时,禀文宗之制,百司庶务,悉归尚书。朕感喟承德为其开,今时为其启。昔太宗称德度功,肯为镇国,经年赫赫,夙兴夜寐,较德焯勤,当以赐慰。故授镇国永泰大长公主雍州牧,加邑万户。

        朕以国恤方新,诚未有忍,暂不改元。”

        内外文武在位者皆再拜,高呼“陛下纯孝,既寿永昌。万岁万岁万万岁。”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即便你的手心已经触碰到了御座扶手上冰冷的螭吻,可面对这迎面浩瀚的跪拜与山呼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你不知道二十二年前年幼的父亲应天践阼时是否与你同样,你不知道昔日的十二岁的父亲坐在这把冰冷的御座上时,是否与你同样怯弱和惶然。

        玄衣,纁裳,十二章拥覆着你的身躯,青褾,襈裾束缚着你的步履。即便垂白珠十二旒割裂了视野,你还是看见了你的姑母——

        你敬哉爱哉的姑母,她跪于御阼之下朝你叩拜。她戴冠持笏、被紫坠绶,泯然于陈列浩荡的众臣之中,你望着那个陌生的身影,突然怎么也想不起从前姑母半挽发髻拥你入怀的模样。

        你有些害怕。

        神识恍惚中你陡然一凛,才察举身上的衮冕好似重有千钧,已压得你喘不得一丝气,掉不下一滴泪来。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现在是承德二十二年,腊月二十,大寒。

        红丝石砚中的朱砂在墨锭的研磨下一点点化开,伴随墨锭的轨迹从中心流转至砚缘,不多时又渐渐凝黏,附着在一起。

        你抬眼见此,才了然,这墨并不是以次充好。视线一转,又瞧见云嘉拿墨锭的手指关节处微微皲裂,泛着红。

        “一下雪,墨都不好研了……朕记得每年冬日司饎司会下发护肌润肤的羊脂膏,前些年你手上的冻疮都好了,怎的又反复了?”

        闻言云嘉轻笑道“多谢陛下关怀,奴婢只是今晨躲懒多睡了一会儿,匆忙间忘了涂抹,不碍事的。”

        “你还把朕当小娃娃哄呢,我宁愿信如是躲懒也不会信你会躲懒。”

        正说着,如是自内室掀帷进来,端着热茶将你桌上半冷的茶换走,正巧将你的话尽数听进了耳朵里去,临走了轻声喏喏道。

        “……陛下揶揄云嘉姐姐还要拉上奴婢,奴婢可倒冤死了。”

        听此你与云嘉相视一笑。

        “正巧有热茶,朕稍事歇着,墨亦不必研了。云嘉,你且去后殿用持汤沃上一沃,再抹上些羊脂膏。”

        云嘉遂笑着垂首俯身一礼,称喏退下。

        你稍稍活动了几下僵硬的手指,将案上琉璃茶盏端起,微抿一口。

        本朝煎茶多辅有佐料,以盐、葱姜、胡椒、桂皮、陈皮、薄荷、茱萸等为主,具体常以个人口味因人而异。

        幼时母后常煎茶于你和姐姐吃,茶中常放羊乳。姐姐喜咸苦,茶中多佐有盐、姜、和薄荷,而你更喜清甜,便多佐有枣、陈皮和茱萸。

        你也曾试着学母后的样子,自己去研末煎茶。但即便曾观摩数遍,你还是研不出母后那般如细米般的茶末,调出的其味也常发涩,最后不舍暴殄了一钱万金的贡茶,只能勉强囫囵下肚。

        母后走后,唯有云嘉所煎之茶得母亲真传,茶屑似碧粉缥尘,气之清新,味之酸甘,入喉唇齿留香。

        而如是煎的茶……正是恰恰好的七分烫,只是羊乳放得多了些,盖住了茶的本香,醇郁有余,芬芳不足。

        复饮几口,只觉口中馥香难下,只得悻而搁案,正巧此时方愠喜自外殿徐步。

        “陛下,凤阳阁的姑姑领着小公主在殿外请见。”

        你遂是一讶,起身忙声“今日雪大,怎就冒雪来了,快请进来。”

        你趋步上前,只见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娃娃牵着姑姑的手蹦蹦跳跳得进了内殿,身上的雪抖落了一路。

        秦若锦见了你撒开丫子朝你跑来,姑姑在后头跟着,劝也不是拦也不是,只能唤着让小公主注意规矩。

        小锦儿这般反应过来,到你跟前了才不慌不忙地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参见陛下。”

        你一时失笑,拉着小丫头到铜炉旁暖和暖和,摸她的小手并不冰凉,这才放下心。

        你将小丫头的老虎棉帽往上抻了抻,毛茸茸的小袄里探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正笑眯眯地盯着你。

        “小锦儿,路上风雪这样大,你怎么自己来了?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小丫头听了话并不以为意,笑嘻嘻的。

        “嘻嘻,有雪才好玩呢。”

        你戳了戳小丫头红红的鼻头,无可奈何。

        “贫嘴,待你吃药的时候看你还笑的出来。”

        听见吃药,小丫头立刻耍起了无赖,捂住耳朵拨浪鼓似的摇头。

        “不听不听。”

        你宠腻一笑,边抚去小丫头肩上化开的水珠,边随口问道。

        “崔太妃怎么没来?”

        “母,母妃说来了怕皇姐姐不好和锦儿说话。”

        “嗯?”

        小丫头瞧了瞧你的表情,眼神飘忽几下,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如实招来了。

        “唔……好吧,其实是我求母妃让锦儿一个人来的,母妃和锦儿一起来就不让锦儿在路上玩雪了。”

        得知这样孩子气的原因,扰是你也没有法子,只得叹气对凤阳阁的姑姑说。

        “回去记得给小公主用热水暖暖身子,喝些姜汤御寒。”

        “是。”

        小丫头不待你给姑姑交代完,就摇着你的胳膊痴缠。

        “皇姐姐好久都不来看锦儿了,是不是不喜欢锦儿了”

        “小丫头一天胡思乱想什么,姐姐不喜欢谁也不能不喜欢锦儿呀。”

        “嗯……好吧。”

        “那小锦儿和崔太妃在长安宫可还住的惯?”

        “住的惯!就是,就是太大了!永徽姑母怎么不和锦儿和母妃一起住呀?”

        你笑着沉吟了一瞬,才道。

        “姑母她有很多事情要帮姐姐处理,所以只能先和姐姐住到一起。”

        小丫头瘪瘪嘴,抱着你直往你怀里钻,一副故作蛮横无理的模样。

        “那锦儿也要和皇姐姐住在一起!”

        你搂住小丫头朗声笑道。

        “哈哈哈……好呀,不过要等到锦儿长大像姑母那样厉害之后才可以呢。”

        话音刚落,小丫头蹭的一下便从你怀里蹦出来,举着拳头雄赳赳气昂昂。

        “没问题!锦儿很快就长大,然后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了!”

        “哈哈,好,姐姐等锦儿。”

        你和小丫头又玩闹了一会儿,吃了些茶糕,亲自送出了紫宸殿,并让一旁侍立的林慎斯把小丫头一路护送回长安宫,顺便向崔太妃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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