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梅家千亩良田，共分作六个田庄，梅昭每到一处必定查阅账目，将庄内不合规之事尽皆处理了一通，打发了七八个庄户，押送了二个偷漏公账银钱的庄主去衙门，如此这般，再无人敢偷懒耍滑，乘坐马车回到梅府，已是十日后。
刚踏进大门，门子面上堆笑地跟在梅昭后头，道：“二爷，您不在府上的日子，有个姓秦的公子来了三回，说是等您回来了，打发个小厮通知他，有要事要跟二爷相商呢。”
梅昭道：“无需管他，以后再见他来，就说我外出办事去了，事后知会我一声。”
门子心中纳闷，但梅昭已有了交代，他不敢再问，立即退回大门处。
苗凤行不解问：“姓秦的从歹徒手里将你救下，你怎的一面也不肯见？”她对秦天阳虽没好印象，但若是他救了自己一命，她必定以礼相待，舍命报答。
再说梅昭也不是不知恩的人，何以待他如此疏远？
梅昭回道：“我与父亲前后封送了三百两银子作谢仪，他一一收了，若还不够，我可再给他些，这是报答他救我之恩。总不能他救我一命，我就必须与他做朋友，但凡他来找我，就抽空与他见面罢？再者说，我们一闲一忙也玩不到一处，还不如不见，见面又能说什么？”
苗凤行仔细一想，若是性情相投，哪怕年岁、身份差异甚大，也能结为至交，可若是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两人几回见面，也无甚可聊，她要是梅昭，有这功夫宁愿睡觉。
想到此处，她点头道：“是这个理。只是怕他有急事，错过了。”
“你大可放心，真有急事告知门子一声，我还能不帮他一把？”梅昭说着走进院子，催促紫苏道：“快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弄点来垫垫肚子，庄里不是白粥咸菜，就是肥鸡肥鸭，再不换换口味，我怕得厌食了。”
梅昭嘴挑的很，又吃不多，院子里的小厨房从早到晚没个停歇，除正餐外还有茶点宵夜，如此精细地养着，身上才有几两肉。到田庄里待了十日，只能跟着其他人胡乱应付两三餐，食欲不振，整个人消瘦不少。
都不用她开口，紫苏早已心疼得不行，跑着去小厨房找厨娘了。
等梅昭吃完一小碗鲜浓牛骨汤面并一碟酸甜开胃的酱汁小排，在院内溜达消食时，罗大得知梅昭回府，借口腹痛难忍，偷溜过来报信。
“二爷不在的这些日，大爷真是放纵得很了。为了包下菊万清，银子跟水一样地花出去，先是从南街的账面上支取了千余两银子，还觉得不够，又把养在西街的外室卖了八百两，空出来的院子三不五时地请菊万清过去唱戏……”罗大一脸肉疼，怅然道。
梅昭笑道：“我这大哥果真是个心狠的。以往爱那外室爱的跟心肝儿肉似的，被父亲打骂了几回也不肯罢休，还偷偷将人从妓馆里赎出来，养在外头。如今为了捧新欢，便将旧爱卖回妓馆，也不知那外室作何反应？”
罗大目露怜悯，道：“哭得如同泪人一般，直求大爷别将她卖回吃人的魔窟。”
梅昭冷笑：“若换了我，必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叫他去地下好生忏悔！”
罗大不曾想貌若好女的梅昭能说出这番话，惊的大骇，片刻后才又道：“二爷堂堂七尺男儿，聪慧过人，何必将自己比作那等后宅妇人？”说完，才意识到边上站着个苗凤行，神情颇有些讪讪。
他本以为梅昭听了夸奖会高兴，怎能想到她在梦中也曾是个不由自己的后宅妇人，日日苦等着丈夫垂怜，最后郁郁而终，并不比外室好上许多。
梅昭不愿让罗大看见她脸上的郁怒，背身走了几步，平复心绪，再转过身时，脸上已挂着从容的笑意，“我晓得了，多谢罗护院请来告知。这两锭银子，分别是给你与唐护院吃酒的。快快回去，免得被大哥起了疑心。”
罗大高兴地收了银子，从侧门走了。
苗凤行问道：“你方才动了怒，为什么？”
梅昭低垂着视线，“没什么。”
苗凤行却不罢休，难得追问：“总不能你与对方相识罢？”
那外室原也是个窑姐儿，在多数人眼中，本就如同货物一般任买任卖，再低贱不过，梅昭再如何心存善念，也是男子，又有什么理由动怒？还说出那样一番激昂刚烈的言辞来？
梅昭神色淡淡，道：“大哥将她从妓馆里赎身时，定也是柔情蜜意，海誓山盟过的，如今转头将微末真心喂了狗，亲手击碎对方念想，实属我生平最厌恶行径，一时失态了。”
苗凤行沉默片刻，“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已胜过多数人了。”
梅昭笑了笑，“这是大哥的烂账，与我有什么干系，不必提了。一会你去南街布庄找胡掌柜，让他到府里来请辞，叮嘱他哭得惨一些才好。”
“见过胡掌柜以后，我想在城里逛逛，天黑前回来。”
“你是想出城看流民罢？”
苗凤行被戳破了心思，很干脆地点头。
“你去见他们，倒不如去见吕知县。十多日过去，京里的消息也该到了。早一日得准信，便可早一日做准备，一直施粥有什么用，他们照样幕天席地的像个乞丐，等着别人施舍罢了。”
“你说得对，我去了。”
梅昭拉住她，“你总得让我写个拜帖罢。”
苗凤行刚将视线下移，梅昭就自觉收回手，进屋写帖。
因着要等胡掌柜前来一同唱戏，梅昭不好立刻就去见梅正德，小睡了两刻钟，艰难地从被褥堆儿里爬起来，喝了一杯酽茶，洗了把脸，神清气爽地往梅正德院子去了。
“……雨水仍旧不足，六庄共收两千六百三十七石米，较去年少二百石有余，其中以白水庄最少。一石米粮市价二两一钱，较去年上涨四钱……”梅昭正汇报今年秋收的成果，梅正德咳嗽着打断了她。
“二两一钱？果真？”
梅昭点头，“青州不缺粮，价格并不算高。若是运往北地，一石或可卖到三两。”
梅正德叹着气摇头，“我病的这几年，粮价竟是翻了一番了。若明年雨水仍是不足，世道怕是要乱了。”
梅昭默然。
岂止如此，要不了多久，缺粮的北部胡狄陈兵南下，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偏偏当今圣上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又兼其弟端王屡打胜仗，日渐势大，得了秦天阳财力暗助，成功篡位。
秦天阳也借此登顶，富可敌国不说，还得封一等世袭侯爵……
“你须得记着，不可做那高价售卖米粮的黑心商贾，若有余力，也可施粥做些善事，也算是为我梅家积阴骘了。”
“孩儿晓得。”
两人正说话，外头忽然传来哭声与说话声。
梅正德哪有听不出胡掌柜声音之理，当即叫道：“快让他进来！”
https://www.lingdianksw8.cc/34858/34858896/6519360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